“你是说……”
瓦妮莎看向身边的霍尔，面色沉重地问，“一个团队只有我儿子和他手下的一个学生死了？”
警察点了一下头：“目前的情况是这样，”
瓦妮莎摆了下手：“尸体呢，我要见尸体。”
“尸体已经送去火化了。”警察说。
“什么！”瓦妮莎眼睛一转，一把拿起桌上警察的配枪，指着他的脑袋，“你今天要是说了半句假话，我就开枪杀了你。”
警察神色骤变，他看向瓦妮莎，解释道：“您的儿子已经确认死亡，尸体腐坏严重，法医都没办法验尸，我们已经和学校医院确认过能火化了才动手的。”
“确认？你不和我确认，跑去和学校和医院确认干嘛？”瓦妮莎手指抵上扳机。
警察看向霍尔，后者一直沉默无言，俩人本是同事，他还指望叫霍尔来，他能为自己说两句。
“瓦妮莎，我觉得我们要不冷静一点，好好想想，然后……为小谨办个体面的葬礼。”霍尔起身拦下瓦妮莎的胳膊，瓦妮莎怒瞪着他，反问，“你也觉得他死了吗？”
霍尔不敢说，这件事确实蹊跷，本来从小到大余谨身边就都是一些奇怪想要害他性命的人，如今这么一出，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被人陷害。
“我们回去说，”霍尔拉着她的胳膊，将人带出警局，“不要冲动，这里好歹是警局，你好歹还在国内，要遵守联邦法律。”
瓦妮莎苦笑一声，眼睛立刻湿润，她看向霍尔，斩钉截铁道：“他是被人陷害的，不是无故死亡，你明白吗，有那样的团队小谨根本就不会死，他也为这次出行做了完全的准备，他甚至让我教他野外生存的专业知识，他怎么可能会死。”
“都是我害了他，如果我当时狠心不让他去就好了。”瓦妮莎坐在警局门口，两眼空空。
“万事难料，”霍尔坐在她身旁，“那你觉得小谨可能是被谁害死的？”
霍尔深思一番，“我一直想问你，当时你连男友都没有，一心扑在工作上，怎么会突然怀孕，又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很特别吗？”
瓦妮莎抬头，已经不哭了，她看了眼霍尔，冷声道：“我不爱你。”
霍尔有些尴尬，目视前方：“我知道。”
“孩子是组织让生的，本来说如果我不想生就买下其他妈妈肚子里的孩子，但是组织给了我一个天价福利，如果孩子是我亲自怀的，那么我会有两年产假，假薪双倍，回到公司后，三倍薪水。”
“所以我就决定自己生，组织给了我一个花名册，让我挑选孩子父亲。”
霍尔看着她，神色不寻常，他别扭地问：“所以小谨的父亲是？”
瓦妮莎回想当时宴会的场景，觉得好笑：“一个法国的富豪，还蛮年轻的，30出头，据说是个老贵族。”
霍尔皮笑肉不笑，问：“孩子生下来后，组织有再找过你吗？”
“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没有。”
“那有找过孩子吗？”
瓦妮莎不说话了，她看了眼手表，“他们不敢。”
“为什么不敢？”
“我有组织的全部机密，他们不敢对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瓦妮莎并不自信。
“是吗，可是你掌握机密和小谨有什么关系，组织为什么不敢对他下手？”
瓦妮莎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霍尔冷静地说：“你不要着急，我只是在询问，照你说的，组织没理由对你下手，更没理由不对小谨下手，小谨单纯，你从来没告诉过他组织的事吧？”
“没。”瓦妮莎摇摆不定，她其实一开始就怀疑组织，但她觉得组织做不出来这种事，他们比谁都清楚余谨对她有多重要，如果余谨死了，她也不可能再为组织卖命，那么组织上下全都要过着如坐针毡，如履薄冰的日子，老乔绝对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这件事就是组织做的。”霍尔说。
瓦妮莎沉默不语，她回想余谨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从小因为长得漂亮被恋童癖盯上，被尾随、被偷拍、被在不良社交网站曝光私密照和家庭住址，被极端群体引诱吃激素药去变性，读私立中学时又被霸凌，被老师性骚扰，在思想尚未成熟的时候，被男同学拉着看黄暴血腥的影片……
虽然都是些不致命的事，但这些都对余谨的身心成长很不利。
她一开始也没当回事，直到有一天小余谨问她，他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变成女孩，妈妈是不是就可以留下来保护他长大，或者变成女孩是不是被男人喜欢就不奇怪了。
这句话当时把瓦妮莎吓个半死，从此她开始极力避免这些东西和恶人接近余谨，但他们还是像苍蝇一样无孔不入，只是幸好余谨心性早熟，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别人再怎么引他误入歧途，他也不会上当。
霍尔见她不说话，便知道之前那些事也和组织有关，他急得抓住瓦妮莎的胳膊，怒吼：“你早就知道是他们做的，还一直纵容？你知不知道小谨从小到大受到了多少危险！”
“我没有纵容。”瓦妮莎和他对视，“我没有办法脱离组织了，我知道太多他们的秘密，如果我离开，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要杀了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余谨去死？”霍尔故意刺激她。
瓦妮莎本来情绪就不稳定，被他这么一番刺激，更是头痛欲裂，一把推开他，“我会找组织算账，不用你说，如果真的是他们害死余谨，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瓦妮莎冷冷地看他一眼，无情地说：“他是我亲生的孩子，你绝对不会比我还爱他。”
霍尔也冷了脸，“是吗，你觉得我照顾他20年，比不上你总共陪伴在他身边四五年？你凭什么会觉得我对余谨的爱不如你。”
“说实话，在你把他托付给我养的那一刻，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我问你，在他小时候你有给他换过尿布吗，你知道他喝的是什么牌子的奶粉吗，你知道他长湿疹哭的时候有多让人心疼吗……那时候你在其他国家，甚至是外太空，我联系不到你，你的电话我打了几十通，最后没办法，我请了阿姨来照顾他。但我知道他最需要的其实是你。”
“他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妈妈，每天在家妈妈妈妈地喊，但是他妈妈不在这，甚至都不在地球，我和他说妈妈是个伟大的女人，她要拯救世界。”
“等他长大一点，我送他去学校，给他开家长会，他问我，我妈妈呢，老师问我妈妈在哪里。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你是坏妈妈，说你不要他了，我让他不要这么说，我告诉他妈妈很辛苦，妈妈拼命赚钱给你，你要感恩……”
霍尔看到瓦妮莎已经停住不走，默默上前，看到她眼睛红肿，霍尔按住她的肩，沉声说：“如果你要调查小谨的下落，报复组织，一定不要忘记我，因为小谨不止是你的孩子，他也是我的。”
“我也想救他，也想给他报仇。”
瓦妮莎握住他的手腕，“我会的。”
“那你现在打算干嘛？直接去研究所吗？”霍尔问。
“去找法西柏。”
“他是谁？”
“研究所里专门研究异时空存在课题的，曾经是我的助理。”
“异时空？你怀疑小谨……”
瓦妮莎回头看他，“只是猜测，组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进行实验，这个项目也是唯一一直没有开始的。”
“好，我跟你一起去，”霍尔和她一同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那你觉得他现在会在哪。”
“睡觉。”
“什么？”霍尔难以置信。
“异界磁场在凌晨时最为强烈，法西柏夜间工作，白天睡觉。”
瓦妮莎目视前方，双手握着方向盘：“我去喊醒他。”
“你醒啦——”
余谨被一嗓子喊醒，睁了睁酸软的眼皮，看到床边的台面上趴着一个人，面容清秀俊俏，风格时尚前卫，眼睛笑得弯弯的，余谨只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又把眼睛闭上了，结果下一秒他又喊起来，跟闹钟似的。
“这是哪儿啊。”余谨坐起身，这地方像飞艇的机舱，中央有个工作台，侧边有个传送舱，工作台前方有个冷冻室，另一边是系统卧室。
“这是游戏内部，系统，”4771回手一指，“这一整个被叫做系统，我是编号4771，请多关照。”
“游戏？”余谨掀开被子，他盲目地走到工作台前，坐在旋转人体工学椅上，看着液晶桌面上显示的人物资料，他翻了几个，居然是之前他遇见的人。
“这是游戏吗？”余谨焦躁地快速翻着，似乎在急着找到某个东西，4771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知道他要找谁，等到人物资料停留在卡什那一页时，4771忽然靠过去，“对呀，这是个游戏。”
“你的老相好？”4771故意这么说，暗中观察着余谨的反应。
他在发抖，眼前这个人让他恨之入骨，又让他恐惧不已。
“他叫卡什·埃索兰卡·埃德利诺，是食人族奥索伦多部落的首领，”4771贴在他颊边问，“你们认识？”
余谨随手翻过卡什的介绍，低声说，“不认识。”
4771晃了晃脑袋：“原来不认识啊，我还以为你们很熟呢，甚至熟到已经睡过了。”
余谨悄悄握紧手，脸色十分虚弱，提到卡什他就心里一紧，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他又真的好想知道卡什究竟是怎样的人，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
“没有，”余谨低着头，“你刚刚说这是游戏，是什么意思？”
4771大呼一声，“啊，地球能源危机，需要永久发电机制，这些都太老套了，不是游戏建立的原因。”
“游戏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初创人的执念，这个游戏是他们大学时的研究课题，可惜不通过，中途换了一个，他们割舍不下，决定等毕业有钱了继续开发这个游戏，结果毕业之后连工作都没找到，更不要说开发游戏了，于是他们就把这个游戏设定和脑洞转卖给了一个大企业。”
“这个大企业呢在人工智能和未来游戏设计领域深耕多年，将游戏与智能系统巧妙结合，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公司设计出来的A序列第4771个人工智能系统，每个系统在游戏中有变成人形的能力，与真人无异，但离开游戏就只是像语音助手那样的智能系统。”
“至于你为什么会进来，因为，”4771靠近他，“你死了。”
“你在8月27日下午3点56分于亚马逊雨林南部确认死亡，所以你进入了游戏。至于你为什么一开始没有遇见我，是因为，你的学生也进来了。”
余谨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在听见这句话后变无可变，他问道：“什么是他也进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学生也死了，”4771笑道，“没想到吧，你以为他活下去了，其实没有，他和你同一时间死亡，和你一起进入了游戏，就是因为他，我才没有在一开始找到你，他算是阻挠，不过，他也帮我开发出了一个新能力。”
“什么新能力？”余谨有些茫然。
“回溯。”
4771解释道：“系统能力原本分为六大类，加上新出现的回溯是七大类，分别为读心、时间逆转、空间逆转、静止、记忆清除、增设羁绊。每种能力各有六道等级。”
“举个例子，读心最低等级的能力为可知当下人物内心想法，最高等级能力为开启读心能力时，对视可一秒悉知对方一生经历。”
“这就是差别，回溯最低等级的能力就是玩家死后任选一节点重启，改变故事走向，次数不限，最高等级的能力……我还不知道，我和你慢慢探索啊。”
他拍着余谨的手，语气轻佻温和，后者看了他一眼，默默将手撤回，问：“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你尸体都火化了还想着回去呢。”4771冷嘲热讽道，“游戏里没什么不好的，玩的好的话你还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这个游戏包容度很高，对同性恋和变性人都没有歧视，你在游戏里做什么都可以。”
4771握住他的手，“事不宜迟，我该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完了，所以你想什么时候回到游戏里呢？”
余谨不服气地盯着他，坐直了看着面前可以看的人物资料，他不满道：“我把这些看完再回去。”
“那你可得快点喽，”4771笑嘻嘻地凑到他跟前，“晚了，你连游戏都回不去。”
余谨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系统，干笑一下，继续低头阅读。
“我去帮你冲杯咖啡，助力你早点看完。”4771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
余谨回头小心地看他一眼，看到他走去茶水间了，他赶紧把卡什的资料重新找出来仔细阅读，看时心脏跳得十分猛烈。
卡什已经是他接触很深的角色了，但给出的卡什的个人资料还是少之又少，其他人的就更不用说了，余谨苦恼的按着太阳穴，就这点信息能够让他知道什么。
他灰心丧气地退出角色信息界面，转而点进关系网。
看到米洛丝和莫纳尔的关系时，余谨心脏咚地响了一下。
兄妹？
怎么可能是兄妹？
余谨开始回想自己被下毒的那段经历，是谁下的毒，谁那么恨他，他到卡什身边后只间接害死过一个人——莫纳尔。
所以毒最有可能是米洛丝下的。
但那毒十分难得，她怎么会有。
余谨上滑一下，看到米洛丝背后一个极其明显的线，另一头是西奥多家主，查普曼。
是他给她的毒。
为什么。
他们是父女吗？
余谨滑着屏幕，心神不宁，并没有任何资料显示他俩是父女关系，既然如此，查普曼为什么要给她毒药，是她求查普曼给她的吗？
没理由啊。
查普曼说好不过问部落的事，他那时是首领身边的人，对他下手无异于向卡什挑衅。
余谨幡然醒悟，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要对他下手。
余谨看向面前的全息投影，游戏里的他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盖着被子，房间门是关着的。
“在看什么？”4771把咖啡递给他，“准备好回到游戏了吗？”
余谨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沉思道：“……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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