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啥也没祸祸过。脸也黑乎乎，算不上红颜。”程艺芯趴着沙发抱枕呼呼地睡了过去。
“可我觉得你漂亮得不得了。戴上口罩，哇，这是什么一双眼拯救一张脸的眉眼。摘掉口罩，下半张脸骨相凸显，流畅匀净，犀颅玉颊。所以不要再疑神疑鬼，对好朋友说出你酒醒后一定会后悔的话了。听到没有！程艺芯！”程满月摇了摇程艺芯，“醒醒，别在这里睡！”
“哦。”
“借宿还是回书院？”
“喂！你这里不就是女生宿舍吗？”
原来她知道。程满月心想，看到程艺芯被摇醒，跌跌撞撞走去卫生间，不久便传来淋浴声。
“嘀嘀”程满月的手机传出信息到达的提示音。
“两情相悦。要看对方的意愿，不能强求。”他回了。
“如果有人偏要强求呢？”程满月看着卫生间的门，边叹气边打字。
“强求当动词，单方面的话，轻当骚扰，重则为犯罪。”他回的。
程满月“扑哧”一声笑了，很快她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一定是疯了，为什么会和陌生人发这些。
漫步至阳台，月明如水，夜风拂面，冷静一下。后天就是十五了，一定是快要被满月影响了，这影响太大，连程艺芯都在耍酒疯。
程满月想到这儿，迅速在手机上按键发送对不起，请当我在耍酒疯。你不用回了。”
程满月终于把程艺芯拖到房间躺下了，环顾了一下她自己住的这间精装修的房间，惨白一片，仿佛要吞没她们的友情。
程满月拿着浴巾一点点擦拭后者湿漉漉的、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
“满月，我拜托你，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不要回去了。”程艺芯呢喃道。
程满月一愣，气鼓鼓地停下手中动作，什么玩意！
“真把这里当成我和他的婚房了，你是不是傻！”
婚房？想到这个词，程满月又想吐，头也疼，胃又开始不舒服，可是家里牛奶没了。
“回去，成婚后，你会被烧死！”冷不丁，程艺芯喃喃道。
听到这句，程满月的心早已一片平静。
“你呀，成为督学后，想得太多，担心太过。没事的，睡吧！”她帮程艺芯脱了鞋袜，盖了被子，抓起手机，出了门。
一定是月亮太美太耀眼，使人眩晕。程满月心想她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差，**酿的桂花露她明明可以喝三四盅呢。夜风微凉，还好临出门前她套上了校服，这衣服挺厚实的。
校服是蓝色的。
曲顺前给她程满月的订婚戒指也是蓝色的。
蓝色的包装盒、蓝色的丝带，蓝色的丝绒花朵装饰上还有一只秀气的蓝色蝴蝶，里面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
蓝得冰冷，每个棱面反射的蓝色光彩却让她不寒而栗。
可这件蓝色的校服却给她温暖。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少河龙的声音，程满月心想一定是她又迷糊了，“都是月亮惹得祸。看！快满月了！真美。”
她指了指他背后的月亮，随即踮起脚尖，伸出双手捏住了他的两个耳垂，“外面很冷吗，为什么你的耳朵那么红？你是唯一一个走在我旁边，我不会觉得头疼的人了。”
因为她和他之间没有爱情亦没有友情的关系，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捏着捏着，程满月发现不对了，一对耳垂手感真实不假，旁边又是一排穿着工作服的人惊讶地看向她--他，他，他是真实的……
程满月迅速收回了手，故作理直气壮道，“深更半夜，你又为什么会出现？”
“我？又？姑娘，你讲不讲道理？”少河龙笑得唇角微微颤抖，无奈之下只好向程满月展示了工程立项批准文件，又带她看了他们朝阳集团的最新规划。这些工人已经连续一周在这儿测绘，他们承建了这个城市最新的地标设计--摩天轮。
而程满月刚才正站在3D地基测绘仪前面转圈圈，对着山下扔垃圾。
“我，我都扔了些什么？实在是不记得了……”
程满月的声音随着他们帮她捡回来的“垃圾”越来越小。
无线耳机、手表、钢笔、闹钟，手链、口红、茶宠，甚至还有一个戒指盒，打开一看果然是那枚订婚戒指。
程满月这才发现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居然还拎了一个大包，脑海中重新出现了片刻之前的画面：趁程艺芯在她程满月的房间里睡着了，她赶紧把房间里属于曲顺前送她的东西都捡了出来，生怕前者醒来的时候生气。
回忆到此， “啪”地一声，程满月烦躁地把戒指盒关上，又花费了一番口舌，用人类社会可以理解的方式，对少河龙解释她这种情况属于间歇性走神，醉酒后遗症。
“俗称酒品不太好。”他含笑道。
程满月一脸尴尬，从他的大手心把东西一一塞回她的两个口袋和包里，鼓鼓囊囊的。
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不属于眼前这个人类世界。程满月心中默念，颇有些气馁地抿了抿嘴角。
程满月所在的那个世界的灵兽族在满月夜受其影响，在满月夜达到顶峰，功力灵力不稳定，经脉气血贲张，导致头晕目眩。
更不能告诉少河龙，她只是不想程艺芯醒来后发现曲顺前派人送了这些东西来。
“这么晚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少河龙打断了程满月的思绪。
“家人不在这边--”程满月想到屋里还醉倒熟睡了一个，“我是说，我北漂呢，和我姐一起住。我要再不回去，恐怕她要报警了。我手机有电呢，一会儿自己打车。”
“要不要和我试一试。”他的目光直接而沉稳，不偏不倚看着程满月，缓慢说道。
“啊？”
见程满月没听懂，少河龙又沉默了一会儿，打开保温壶，给姑娘倒了杯热水。
“看来我还得说得再明白一点，忘记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应该是投入新的一段。我这个人有时沉闷一些，但算靠谱，长得不影响市容。”
完了完了，我这种情况，的确是会让人误会我是失了场大恋。程满月心中嘀咕。
少河龙耍着他那两片好看又红润的嘴唇，巴巴地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但枯木可以发荣，换一个角度，柳暗花明。
“趁虚而入，就是怕错失良机。你说了那么多四个字四个字的，也换我说说。”程满月脱口而出，准备逗逗他，“不过你的假定性逻辑前置错了，说不定我只想满月、微风、闲逛、leave me alone 呢？”
“听完再拒绝也不迟。”他笑了笑，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皮夹子，里面有几张小孩子的照片，都是同一个小孩子，以各种匪夷所思、不老实的姿态坐在课堂里上课，看得我直乐，和我上师祖的课的状态有得一拼。
“娇娇刚上学的时候，很不适应。老师反应她自由散漫，总是走神。估计你今天的情况和她一样，走神走神就走到这儿来了。”他收起了照片，轻轻呼一口气，似乎是紧张。
“你让我很紧张，其实我对你的兴趣，比你认知的还要再汹涌一些。但在说别的话之前，我还是想再坦诚一点，她是我女儿。收养的女孩。”
“啊？校服。”程满月找回了逻辑，理智仿佛还在天外神游。
“对。是她的。”
“五年级的女孩子已经有165了，营养真不错。”
“她爱运动。”
“姓少名娇娇，够反差。”
他指了指照片上的孩子。孩子一头自来卷发，而他确是干净竖直的短发，瞳孔的颜色也不一样。其实程满月听说过这边世界也有收养制度，但和影域的不一样。
“养娃可是个大工程。”她想起了程伦和闻璐曾就养娃聊过一个下午，得出结论先养只猫试试。
她不知道怎么回应，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校服有磨损了，但洗得很干净。”
“看来我要给阿姨涨工资了。”他挠了挠头，“需要坦诚的杂事太多了。”
“那你先挑重要的说。”果然是理智没回来，程满月突然发现她自己是在鼓励他往下进行，在悦闳书院二十三年，也有过几次同窗向她告白，面前男人的紧张和忐忑让让荷尔蒙悸动。
毕竟和他的相遇，在程满月所有正常人际生活之外。
程满月心想，我需要他先打直球，才能最快界定她自己下一步怎么做，下一句话怎么说。
总之，她的酒彻底醒了。
“就是对你好奇。同事说你是近几个月来的熟面孔，爱玩高空项目。不怕对着摄像头露丑脸，还把第一次做大摆锤吓哭的照片洗出来做成了钥匙链，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挤在一起看企鹅也不会退让，坚决不让熊孩子插队。还有一次，你陪走失的孩子一直站在原地等妈妈。”
“作为经理，你是要颁发类似朝阳群众游园徽章给我吗？”
“你总是一个人玩。像今天有个姐妹陪你的时候很少。我就更好奇了，如果万一我能陪你一起玩，你会不会笑得更开心，害怕的时候也不会哭得五官乱飞。像你这么漂亮，身边也会有人陪吧。我控制不住地想，为什么每个周末他不陪你？”
“万一，我是说如果他是个爱静的男人呢。只会帮我把卡办好，钱充好，各自有空间。”
“是有这种可能。所以他是吗？”
救命恩人是。可程伦是闻璐的男人。而曲顺前是程艺芯的。
长这么大，程满月第一次产生疑问，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却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她羡慕起眼前的男人，他很明确自己的心意，他喜欢姑娘在游戏时心无旁骛投入玩耍的姿态，喜欢对方讲原则又善良的品质。程满月心中暗喜，漾出一丝得意，却又泛出来苦楚。
因为这些姿态都是她在这个世界放松时的姿态，他并不了解那个世界的程满月--那些诡计多端和隐忍不发。似月亮也有暗面。
“谢谢你认真回复我发的那些信息。虽然寥寥几句，但我很开心，都是以前没听过的、真实的话。”程满月体会着内心纠结，“我不是在发好人卡，唉，你当作赞美我会很开心、很开心。”
“你别有负担。毕竟我们才意外遇见两次，是缘分。不如先从朋友开始吧？约在朝阳公园外也行，像现在一样喝点东西。可以是白天，阳光好的咖啡馆阁楼，轻松聊聊天。”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眼神干净清澈，无比坦诚。
短短半天，相遇两次，程满月却认定对方是他此生见过最真诚的人。不得不说，打直球的好看男人足够让人心花怒放。
“不是失恋。”程满月最终放下了调侃的语气，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握紧了戒指盒子， “我们做不了朋友。因为我已经订婚了，会在这个秋天举办订婚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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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顺前主持了悦闳书院一年一度的校庆纪念日。
而此时此刻程满月已从人类世界回到了影域，正戴着面纱，和向晚一起站在山腰，听他在南天际的出入口处训话。
虽然她的心早就飘到南天际外的人类世界。
今天天气很好，不知道少先生会不会待在某个文艺咖啡馆的阁楼喝咖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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