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最后一抹墨色褪去，被迟来的光明所替代。透过泛白的窗纸能看见不远处依旧站立的保安。
睡到自然醒的沈晚淮起身站在窗边，破晓的余光停留在他的盲巾边缘，苍白的肤色反倒增添了一丝生气。
随着光线的偏移，包围着沈晚淮白净的皮肤，唯独那双上帝无法赐予的眼眸。
“你在干嘛？”背后传来沈恒书疑惑的问候，他不安地上前盯着沈晚淮的盲巾，上手摘下那条象征性白布，想当面揭晓他身后隐藏的秘密。
遗憾的是，那座无人居住的小岛上迷雾重重，悟不出，也看不透。
沈晚淮任凭他对自己的脸部瞎掰扯，不动声色的背靠窗台沉默。
他应该认出我了吧？
很显然沈恒书没有，他稍微打理了沈晚淮凌乱的刘海，顺带抚摸一下头顶，软乎乎的，手感还蛮不错。
“还当我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屁孩吗？不行，我要证明给你看。”沈晚淮心里犯着嘀咕，却不敢直面向他控诉。
床上的何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看简直不要太明显，待他们即将出门前成功跳下床拦截，“诶，等等我，你们要去哪？”
“看尸体，笨蛋。”沈晚淮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大家陷入了短暂的静默，意识到用词不当的沈晚淮为了掩饰尴尬慌忙咳嗽两声，加快步伐朝11号房间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沈晚淮心到不好，他们并没有跟过来，全程只有他自己在走廊上徘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拉入另一道时间空间，结局是生是死却不得而知。
“困在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倒霉。”沈晚淮无助的靠着墙面，认为系统是故意坑他。从最初的进入游戏到十分诡异的选上“幸运儿”，最后呢，以无法逃离副本终止游戏，彻底结束生命吗？
【恭喜宿主运气爆棚，我们将启动灵魂状态进入新的时间故事线。】
沈晚淮手脚利索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语的对着消失的系统提示音说：“反转别来这么快啊。”
他还没演够呢。转念一想游戏系统普遍装有全局观看回放功能，沈晚淮及时把话咽了下去。
【新世界的大门即将开启，灵魂状态已就绪，请宿主在一小时内脱离该状态，不然您将会永远困陷其中。】
“好吧，接下来就看我的了。”说着沈晚淮走出那条时空隧道，朝着夕阳下沉的方向，踏进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明明是相同的地方，过去与现在却天差地别，在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晚淮穿进人群，落座于教堂的排椅上，左右都是一身专用礼服的信徒。
只见白色长袍裹着神父的身形，嘴里细细呢喃：“伟大的神明啊，请您净化我们纯洁的心灵，聆听庄重的圣言。”
话音刚落，所谓的信徒在台下手心合十，低着头虔诚的默念经文祈祷。
对于沈晚淮这种遵循无神论的来说，他们秉持的信念多少有点神经质。
“程程！你怎么了？快醒醒啊，别吓我，程程！？”
肃静的教堂被猝不及防的呼喊声所破坏，神圣而令人向往的祈祷仪式迫不得已只能暂停，神父对此表示很气愤，眉毛紧锁，压住怒火前去查找作乱之人丑恶的面孔。
沈晚淮全程把重心放在经文上，细细品味字面意思，并试图曲解它原来的解释。
他认为系统会将关键线索隐藏在字文里，跟上次的报纸差不多，但显而易见的系统预判到了沈晚淮内心所想，反其道而行之。
时钟的指针照往常飞速运转，躺在地板上的女生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戏剧般让观众泪目的演出。
制造混乱的小男生对面前倒地的信徒抱头痛哭，使劲摇晃她的身体，又怕弄疼那细瘦的胳膊，蹲在地上双眼失神的看着她。
旁边的修女向神父说明当时的情况，“神父，真的很抱歉，打断了今天的祈祷，这两名信徒我们会严厉惩戒，不允许踏入教堂半步。”
“她死了。”那名男孩用自己洁净的右手缓缓盖住死者的双眼，轻描淡写的说出死亡的事实。
可十三四岁的少年压抑不住内心真正的情绪，崩溃的破口大骂，“她死了！！你们知道吗？”
神父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话，在此之前，他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形，一些装有邪恶之心的坏孩子，总爱搞砸大人们的事务，称为“上帝最失败的作品”。
直到神父贴近女孩的心脏时，唯一的心跳声是神父的，小女孩的生命早已终止。他发慌了，彻彻底底的意识到这次不再是恶作剧，但又多么希望它仅仅是一场普通的玩闹。
修女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只是厌倦了凡间的日子，飞上天神明会给她新的生命。”
男孩对修女所说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安静的盯着尸体，哭得双眼红肿，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崇拜的上天要如此对他。
“奉主耶稣基督，上帝请您慈悲收下孙秋程脆弱的灵魂，相信在某一天我们能再度相逢。”神父和一众信徒跪地默哀，体面地送走她的灵魄。
等等，怎么又是她！
沈晚淮刚打算去别处逛逛，谁成想转角遇见老熟人。按照目前的情况，距离新世界关闭只剩下三十分钟，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他也许可以碰见女鬼生前和她的丈夫孙硕。
如沈晚淮所愿，不出一刻钟，死者的家属匆匆赶来。衣领上的扣子在奔跑途中不留神间解开，框架眼镜歪歪扭扭地戴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不间断的顺着脸颊滴落于教堂地板。
待摆正好眼镜使视线清晰不少，紧接着一具惨白的尸体显现在男人面前。
瞳孔被眼前一幕震惊得瞬间放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的上帝，为何对待弱小的生命这般狠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会遭受如此恶毒的诅咒。”
“如果是程程注定命丧于此，那我将毫无怨言，只怪她命不好。”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的孙硕起身摘下眼镜框，擦干不存在的泪痕，语无伦次地对睡神父道：“火化吧，就当是上天的安排，我不会再参与任何干涉。”
沈晚淮不禁感慨游戏内的戏精真多，正常人他反倒还没见过，不知道后面的副本系统能不能有幸实现他小小的愿望。
【系统紧急提示：一分钟后脱离灵魂体质，请马上步移回传送隧道。】
“系统你TM，为什么不早点说，是想让我原地飞过去吗？”
沈晚淮头一回感受到世间阴险，沉稳冷静的他连说脏话都学会了，可见系统的骚操作有多下饭。
躲在角落阴影部分的男孩手足无措地一遍遍重复默念“都是我的错”，像是在回答某人的问题。
意识逐渐模糊，隐约间视线里出现一个人，身披白发，很漂亮，兴致不佳的看了一眼他心心念念的女孩，眨眼地那一刻，教堂里空无一人，依稀能从耳边听见那场盛大的烟花大会。
他可能快要死了吧，激动中带着不知明的遗憾，会是什么导致他对世界还留有期望，美丽的天神姐姐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吗？
而此时口中的美丽姐姐后背发凉，有种不祥的预感。以超过自身体能的速度在最后几秒踩进安全圈，他敢笃定，未来会随着系统的成长进步，埋大坑等着他坠入无尽深渊。
沈晚淮在因体力透支晕倒的状态下，回想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话说回来，两个小朋友之间能有这么真挚的友情，实属令人可歌可泣，很难不怀疑他们的关系。想象力慢慢扩大到自己小时候，他和哥哥……嗯，有些难评。
接连不断的烟花纷纷炸出最绚烂的光彩，时间不会因一人的死亡而暂停，倒是会频繁出现为了爱人而殉情的傻瓜和为了家人而献出生命的笨蛋。
所以，哥哥，你会是为我参加游戏的傻瓜吗？
——
漆黑无寂的长廊上，年老失修的灯光庸暗地晃了晃，沈恒书望向另一边的尽头。深不见底的长廊冒出无数11号房间，怪灵络绎不绝地爬出围困住自己的牢笼，充斥着满腔怒火与诉不完的怨言。
“温绪，温绪，听得见的话回我一下好吗？”沈恒书靠着头顶上悬挂的光亮往更深处寻找残疾失踪人口。
可上天永远不会如人意，余光彻底熄灭，独留沈恒书继续摸索墙壁向内层走去。
本想给何临多灌几勺心灵鸡汤，不曾想由于耽误的时间过多，导致温绪凭空消失在他视野范围时，沈恒书才察觉到异常，陡然间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记分享给温绪。
追上走廊后过后，正如眼前一幕，周围并没有一丝一毫温绪的身影，无边的寂寞拥抱着沈恒书，他好像还是挽回不了一人的离去，那个人究竟是谁？
传送回走廊的沈晚淮因系统发生故障，双臂被破碎的玻璃残渣划伤，细长的血痕中陆续流出大量鲜血。
新换的白色衬衫被污血染尽，这是第二次了，亏他认为白色与他投缘，看来还是不可信神啊。
沈晚淮单手捂住右手腕关节处的伤口，仰望空白的天花板，内心多少有些难受。
虽然系统在尝试恢复他的伤势，但才存活二十几年的系统并没有全部完善，反而最基础的技能“治疗”未曾研究，只能努力修复意外损坏的数据，以及给予受伤人员一点小心意。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诸多不便，为表达本系统深深的歉意，将补偿随机配套技能，赠予100积分，在副本结束后发放奖励。】
“好……”我原谅你了。
沈晚淮微张开嘴，微乎其若地回应了系统一声，可余下的短短五个字却有口难言。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更棘手，碎片不仅伤到了沈晚淮的双手，脖子颈部也混杂有一条不易发现的创口。
起初沈晚淮完全没留意，传送带数据混乱的一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抱头蹲下，尽量只受些皮外伤。
与他频率相同的玻璃碎块应声散落，沈晚淮能感受到一场刀子雨滴在传送阵的安全地带，一件单薄的衬衫被雨水侵蚀，裸露出预想逃离皮肤囚禁的血宴。
在无尽的轮回陷阱中，请谨记一条永久规则：
无论何时何地，空间最少需要两人及以上来保持平衡，否则将会卷入其它错乱时空。
系统最开始公布的铁律，沈晚淮猜想这条守则应该是这场游戏最大的漏洞，且系统从未修补完全，所以成为增加新故事线与不同死亡结局的趣味。
意识逐渐模糊，看来系统的新能力要研发失败了。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唤他的乳名，神志不清的沈晚淮寻思着臆想症犯了，过度想念造成支撑他再坚持一会的念想。
沈恒书缓缓向前靠近，眼睛在阴暗禁闭无限循环中不起丝毫作用，如同盲人一般。
他不清楚是否要继续找下去，温绪于他而言只不过是认识不到两天的朋友。人性的私欲诱导着沈恒书放弃，没必要拼命为了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而弄失自己的性命。
外冷内热，勇敢，聪明，长相出众。
来自他对温绪的评价，远古封存的记忆唤醒着沈恒书，仿佛在告诉他：
你要救的那个人无比重要。
他不是什么冷血动物，如果连队友的生命选择还进退两难的话，那沈恒书也不是好人，苟且偷生的坏蛋不值得被人怜悯。
他们隔着异空间的一道屏障互相思念，蕴含多年的宗教文化不欢迎外来者的干预，利用神力惩罚他们两人永不相见。
多加了一点，写得有些伤感，下次争取写小甜饼给你们吃[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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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烂尾楼的秘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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