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司众人在院外等候。
崔肃和魏冲进门来,先是对着于萱草一作揖:“于姑娘。”
“在下崔肃。”
“在下魏冲。”
于萱草也回敬一礼:“崔大人,魏大人。”
魏冲见她行礼的动作已经像模像样,忍不住笑起来:“在于姑娘面前可称不上大人,您救下侯爷的事情已经传到圣上耳中,圣上听说您能猎一头黑熊,可是好奇得紧。”
对封建制度深恶痛绝的现代人——于萱草,听到皇帝想见自己,一点儿也不激动。
她恍然大悟道:“那真是劳圣上挂念了。”
崔肃和魏冲对视一眼,感觉这女子真不是一般人物,再观察院中面对数十名官兵都走动寻常的于凤霞,心中忍不住再次感叹。
果然是慧眼识珠的于家母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哪怕是提到皇帝都镇定自若。
两人对母女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但——其实文凤霞连“圣上”指的是谁都不太清楚,崔肃和魏冲说话的口音和凤阳不太一样,再说了,就算真听懂圣上是皇帝的意思,文凤霞也没啥感觉。
她闺女还没考到殿试那一步,凤阳天高皇帝远,离金殿上坐着的天下之主可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因此她哼着歌儿,在院子中间的外灶上烧开水,随后倒给小长工喝,驴车上还有许多干草和豆类,小长工吃得开心,起身跟在老妪身后走出窝棚,去后院转悠。
驴欣悦的叫唤声时不时传来,于萱草想起这是大清早,就问道:“几位可用过膳食?”
“虽不曾用过,但也不叨扰于姑娘,您与令堂照料侯爷日久,辛劳非常,不若我等移步去官衙,一同用饭?”魏冲试探道。
谢渊这才看向于萱草:“去不去?”
于萱草有些犹豫:“那你今天就走了?”
谢渊叹口气:“今日明日有何区别?临行之际,你同我去趟官衙,叫项百龄认认你的脸,省得日后有人欺辱你孤儿寡母。”
于萱草眸子一转,“也行,那我去换身衣裳。”
方与文连忙对着谢渊说道:“侯爷,您的衣裳我带了几身,现下换上吧。”
谢渊一颔首,与于萱草回屋去换衣裳。
于萱草问文凤霞:“娘——你去不去官衙和县太爷吃饭?”
“不吃——我看着小长工,你看它跑得多开心。”文凤霞可懒得应付那些官啊兵啊的。
在她看来于萱草已经一人能对付这些了,用不上她一个老太婆。
于萱草咂舌:“和县太爷吃饭你都不去?”
“我腿脚不好,去了能干嘛?也没有见识,说错话还耽误事,你和谢渊一道,他照顾你正好。”文凤霞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撵她去了。
于萱草摇摇头:“那你在家,记得按时吃药。”
文凤霞点点头,看着众人陆续离开。
于萱草穿着那身檀色长衫,梳起朝天髻,一改从前的猎户匪气,文凤霞给她戴了两只银坠子,感慨道:“真是长大了。”
谢渊定定瞧了她半晌,才说道:“走吧。”
于萱草露出一抹笑。
谢渊扶她上马车,于萱草撑住他胳膊,掀开这华贵的车帘,刚猫着腰进去,就闻到一股雪松般清冽的香味,她眉头一挑,多吸了几口。
众人见谢渊亲自扶着于萱草上马车,神情微异。
谢渊视若无睹,没让方与文扶着,径直踩上马车,紧跟着于萱草坐进去。
方与文坐在车头驾着马车,众人和浩荡的近卫司队伍才驶离永济巷。
崔肃坐在马背上,调转马头,匆忙赶上魏冲,低声道:“怎么感觉侯爷对那猎户女颇为不一般的模样?”
“男未婚女未嫁,竟敢共处一室,这也太胆大了。”崔肃嘀咕着。
魏冲轻嗤一声:“戏看完了你发表评价了,等你想明白,我估计文江水都得流干。”
崔肃:“......”
不是,什么意思?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一天天往死里怼我。”崔肃感觉莫名其妙的。
魏冲无语地摇摇头。
马车内,于萱草刚一坐下,就兴奋地大叫:“天呐,好舒服的坐垫!!!”
她抬了抬屁股,感觉身下的坐垫跟云层一样软绵绵的。
谢渊被逗笑了:“有多舒服?”
于萱草直接躺在他对面,感慨道:“就好像坐上了小汽车,比小汽车还要舒服。”
“何为汽车?”谢渊一愣,不解她说的是何物。
于萱草叹口气:“是我回不去的故乡。”
谢渊:“......喜欢这马车?”
于萱草摇头:“还行吧,不过这马车里面真是别有洞天,外面看着不大,里头却跟个小卧房似地,竟然还有桌椅板凳。”
她坐起来,感觉银耳坠有点扯的耳洞疼,就想摘下来。
谢渊盯着她的耳垂,想起什么,忽然从床卧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匣子。
“这个种水质地好,适合你,”谢渊翻找着,拿出一对碧玉耳坠交到她手上。
于萱草好奇:“你这里怎么有女人的东西?”
她瞬间狐疑地看向谢渊:“你不会是骗我感情,在京城还有家室吧?”
“想什么呢,这是我提前让魏冲和崔肃置办的,清水镇的货没有成色太好的,只能挑出来这些。”谢渊忍不住去敲她的额头。
于萱草立刻换个表情,讨好道:“那可太好了!辛苦谢侯爷了~”
她接过那耳坠,毫无心理负担地戴上。
要不是她,哪有谢渊现在坐马车的份儿,早变成孤魂野鬼入不了轮回了。
她满意地对着铜镜照了照,谢渊将那一匣子耳饰递给她:“拿回去随意戴,我只一个要求,你要努力读书,我若是朝中事务得闲,一定会来找你。”
于萱草知道他在做出承诺。
她突然对他招招手,让他凑近些。
谢渊挑眉,“做什么?”
于萱草立刻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你要不要亲嘴,我看画本子上他们都会互相亲嘴的。”
谢渊呼吸一滞,他侧头看着于萱草,后者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你要不想亲我也能忍一忍,这又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
话音落地,就见男人耳朵绯红一片。
于萱草恍然大悟:“你害羞啊。”
谢渊憋住一口气,不知道她怎么敢的:“你......罢了,我认栽,你这让我回京之后怎么办?”
于萱草托着下巴惆怅道:“不知道,希望你不会太过想念我。”
谢渊突然有些生气:“你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只想着此等龌.龊事,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于萱草乐了:“你瞧瞧你这个样子,像怨夫,这哪是我能决定的,有能耐你买通县试府试院试主考官,这样我明年就能去京城。”
她好整以暇地躺在床榻上,心情很是不错:“乖,在京城安心等我,亲嘴这个事就以后再说。”
谢渊气笑了。
两人路上拌着嘴,两刻钟后众人才抵达县衙的后院。
项百龄早先接到近卫司的传信,早在路边等候,见那辆尊贵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前,项百龄立马上前作揖:“下官见过世安侯。”
“不必多礼,”男人掀开车帘,自车上缓步迈下,说着,他回身去扶下车的女子。
“这位是?”项百龄困惑道。
“民女于萱草,早先与大人在公堂上见过。”于萱草被谢渊扶着落地,笑盈盈道。
“于萱草......”项百龄捋着胡须,一时认不出她来。
方与文上前道:“这位姑娘正是救下我家侯爷的村人,此番我等即将启程前往京城,项大人,只托您日后照看于姑娘一二。”
他向项百龄施下一礼。
项百龄慌张地回敬:“方将军此言差矣,侯爷所托,下官必会放在心上。”
谢渊一颔首,他甚至没有说话,项百龄就弓着脊背领众人前往宴客厅。
于萱草暗中打量着谢渊的派头,发现他浑身气质都锋锐不少,甚至表情都淡然超脱。
她暗中记在心里,发誓等自己当上大官也要这么装。
路过拐角,谢渊不动声色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心点,看路。”
于萱草做了个鬼脸,装没听见。
崔肃几人忍俊不禁,但没有笑出声来。
宴客厅在县衙的后院,此处是个三进院的小宅门,住着项百龄的父母妻妾和儿女。
走过垂花门,前面就是还算明亮开阔的抄手游廊,游廊下方蓄着一方雅致的死水湖,因为天日渐冷,现下湖水上浮着秋日荷花腐黄色的“尸体”。
项百龄见众人看过去,未免尴尬道:“这几日公务繁忙,还未来得及差下人去打捞残荷。”
“哪里,只是觉得项县令的后院别有洞天,若是夏日,必是清幽雅致,”魏冲笑着接话。
接话者寥寥,项百龄加快步伐带众人赶往宴客厅。
众人施施然落座,谢渊理所应当坐于主位,项百龄亲自为他斟茶。
于萱草看着项百龄人至中年、却卑躬屈膝的模样,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一个月前,她可是跪在项百龄脚下的人。
权势真的比钱还要有用。
谢渊甚至没有亲自接过项百龄递来的茶水,是方与文接过才端到男人身前。
于萱草看着这一幕,意识到,若不是自己救下谢渊,放在古代这个吃人的社会,她甚至没有资格和他共处一室。
但是......
于萱草眼睛一转,觉得是他好命,才遇上她这么个大好人。
她心想,真是谢渊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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