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拽住男人的衣领猛地一拉，将其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他一双红瞳直勾勾地看着男人，耳朵出于警戒高高竖立，就连身后的尾巴都变成了战斗状态。
——愤怒、怨恨，滔天般想要杀人的恨意，在看见男人的脸的那一刻汹涌而出。
为什么？少年也不知道，但他的心底，他的潜意识就这么叫嚣着，让他杀了这个男人。
这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有了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只是看见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他就想杀了他。
“你认识我吗？”少年压低了声音，脸上还是笑着的，只是那暗红色的眼瞳发着异光，看起来尤为渗人。
“不，不认识。”
男人拼命摇着头，衣领被拽住，他被迫仰头看着少年。那红色的眼瞳与诡异的笑容令他发颤，但就是这般鲜明的特征让男人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的人。
少年笑意未减，手指一收，又将男人扔回了远处。
这家伙看起来是真的不认识自己，那自己对他的恨意又是为什么呢？
啧，烦。
少年泄愤似地踹了脚旁边的纸箱，发出的碰撞声吓得男人又往后挪了挪。
“这家店是你的？”少年问道。
男人偷看了一眼少年，瞧着对方那一成不变的笑容，心中没底道：“我，我的……”
这人看上去不像好人，他怕把姐姐说出来会给姐姐惹祸。
少年点了点头，身子往后一倒便坐在了个箱子上，用着命令的口吻笑着开口：“我需要几件保存完好的新衣服，有吗？”
“啊，有的有的！”
男人忙点头，他哪里敢说没有啊。
“这里就是放衣服的仓库，全都是一些未开封的新衣服，你可以自己挑。”
男人将房间末端的帘子拉开，里头是满满当当堆得跟墙一般高的纸箱子，这些纸箱子上的封口还没拆，确确实实是全新的。
他将这些纸箱子一箱一箱地搬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少年的脚边，又一箱一箱地打开，一件一件地拿出来给他看。
少年瞧着这些衣服的款式，倒是颇感兴趣。
这家店的衣服主打的就是不规则，任何寻常可见的纯白纯黑简约极简在这家店里，一概没有。
就连简简单单的一件短袖，都要撞色设计加不规则剪裁，花样要多杂有多杂，穿在街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男人这种极简风爱好者，其实一直不太能理解自己姐姐的审美。
巧的是，少年喜欢。
这种繁琐又颇具风格的剪裁设计，他看得是眼前一亮又一亮，就差直接将身上这件白T扔掉了。
“那件。”少年手指着右边的箱子，“给我看看。”
男人闻言，立刻将右边箱子顶层的第一件衣服给送了过去。
有能看上的就好，只要不杀人，怎么着都行……他在心中念念有词，少年只是看了眼他这瑟瑟发抖的手，懒得理。
他一眼瞧上的衣服是个套装，被叠好包在了一个袋子里。黑色底色，红色点缀的长领连帽外套，材质是皮的，帽子上还有一对猫耳朵，里头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短袖，下身一条黑红色短裤，不过……
“这个是什么？”
少年拿着两条看起来并不像衣服的东西问道。
男人仅看了一眼，便了然开口：“这个是腿套，套在腿上的装饰品。”
他走过去单膝跪在了少年面前，接过了那黑红相间的腿套给少年带了上去。
“这个是皮带，可以固定住腿套，不让它掉下去。”他扯了扯腿套上方的黑色皮带，确定宽紧适中后便松开了手。
少年新奇地打量着腿上的小玩意，仿佛从未见过般，只觉得好玩。男人守在一边，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中莫名觉得，好像这人也没有那么恐怖？
毕竟静下心来看了眼后才发觉，这人的长相，即便配上那双有些渗人的红瞳，也是昳丽貌美的。
昳丽貌美，这个词或许并不适合用来形容男生，只是男人的心中突兀地跳出了这四个字，便再看不到其他字了。
少年很满意，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团雾气便缠上了男人的眼睛，让男人前一秒还觉得他不恐怖的心当即烟消云散。
“你要干什么？！”他惊恐地喊着。
少年站起了身，将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到了纸箱子上，听着男人的话歪了歪头，有些莫名：“我要换衣服呀，难不成让你看着？”
那确实不能，男人闭上了嘴，却还是在心中默默吐槽了句：换衣服让我出去就是了，非得搞得这么吓人干嘛！
…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得以重见光明，等他再一睁眼，眼前的少年已经称得上是大变样了。
连身上的灰尘都没了，头发都变清爽了，真是神奇。
少年有些过于瘦了，这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有些偏大，直挺挺站在那的时候，袖子能直接遮挡住手，显得空落落的，但少年看上去格外喜欢，那就全当是oversize的风格了，男人毫无负担地想着。
短裤刚刚好到少年的膝盖偏上一点的位置，那白皙的，看上去就没怎么锻炼过的小腿又被包裹进了一长一短的两条腿套里。
是的，一长一短，原本应该是一样长的腿套如今右腿却变短了一截，隐约还能看见那条腿套被暴力裁剪的丝丝痕迹，显然是被少年自己弄的。
男人没有吭声，只要别杀他，剪个衣服算什么。
“这边是干什么的呀？”少年指着衣服左侧的一排黑色小抓手问道。
“啊，这里呀。”男人将自己腰侧的背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两个挂件，“这里可以什么都不放，也可以挂点小挂件或者玩偶当装饰品。”
他将自己的两个挂件挂在了两个小抓手上，还没松手，便被少年皱着眉头取下了其中一个黑头发的扔回了他手中：“我不要这个。”
男人的嘴角一抽，强颜欢笑：“好。”
这可是自己专属的定制款，旁人千金都求不来的东西，险些被少年扔到了地上。
这衣服上有三个黑色小抓手，此刻仅挂了一个小挂件，少年细细打量着这挂件上的小人，白头发红衣服，衣角都是用金边雕琢，还有着一双与自己一样的红眼睛，他喜欢！
不像刚刚那挂件上的，黑头发白衣服，一张死人脸，不知道丧气给谁看，瞧着就讨厌。
男人见他看得入迷，身为小说家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丝满足，毕竟这好歹也是他创造的人物——虽然是反派。
他清了清嗓子，期待问道：“你喜欢这个人物？”
少年一顿，目光重新落回了男人的身上：“人物？他有名字？”
“有啊。”男人展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他叫虞歧，歧路的歧，是我创造的小说人物。”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你肯定不喜欢他。”
男人诧异了，怎么会有小说作者不喜欢自己笔下的人物呢？少年为什么这么说？
他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喜欢我笔下的所有角色。”
少年却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语格外坚定：“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歧路这种有狭义的词作为名字，除非他们讨厌这个孩子，是故意的。”
男人噎住了，他忍不住呢喃了一句：“因为他是反派，我这是在用名字预示结局。”
少年神色淡淡：“哦。”
反派啊，所以就是讨厌的意思嘛。
男人挠了挠脑袋，说了一句“我去给你找双合适的鞋子”便走了，显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被少年扔掉的挂件还握在男人的手中，那是他第一本小说的主角，是他花费了整整一个月，翻遍了各大古籍取名，最最喜爱的孩子。
服装店没什么鞋子，但他记得之前他姐为了搭配衣服，买过几双摆在了店里，目测了下少年脚的大小，应该是能穿上的。
在男人找鞋的时候，少年便一直坐在纸箱子上，那箱子里头放了东西，坐着很结实。他玩着衣服上虞歧的挂件，脑子里想着的，却是那个男人。
自己初见他时的杀意，他不会感觉错，只是看起来两个人互不相识，他这才不太理解。
他不相信自己真的不认识这男的，但这男的看上去确实是不认识他，又或许，是自己单方面记恨人家？
自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少年将下巴搭到了膝盖上，解不开的死结让他有些郁闷，却又不得不面对，一时间更郁闷了。
能不能直接杀了算了呢……
可是目前可能只有他是跟自己有些瓜葛，有机会帮自己恢复记忆的人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恢复记忆的。
所以这个男的，暂时还动不了……
少年更郁闷了。
在少年叹了第五口气时，男人终于回来了，他手里拎了两双厚底运动鞋，全是黑色，邀功般重新跪在了少年脚边。
“试试这两双，总有一双是你的码。”
少年听不懂，便顺着他的动作照做。
只是在男人低头给他试鞋的时候，那些黑红相间的雾气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跑出来，在快要靠近男人的时候又被少年强行压了回去。
连自己这些奇怪的能力都想要越过自己直接杀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之前到底是怎么惹到自己了？
“对了，我叫周忆白，回忆的忆，白色的白，你叫什么啊？”
连少年都感到震惊的杀意再一次被少年强行压下，笑得有些勉强地对上了男人期待的目光，停顿了两秒。
名字？他的名字……不记得了。
“呃……”少年默默低头，正好看见了自己腰间的那枚挂件，他眼眸一闪，心中不禁浮现了虞歧的名字。
“虞……桉。”
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虞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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