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那些话可以吓退她,谁想到这丫头这么轴呢。”焦庆将手插在袖中,斜靠着柱子,无奈回复道。
“现在怎么办?那丫头可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呢。”焦庆叹气。
宋今序听焦庆说完前因后果,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他气定神闲地拿起桌上的兵书,悠悠道:“她想要照顾一辈子的是她的未婚夫宋玉郎,而不是我。暂且不用管,等日后说明了身份,解释清楚缘由,知道这是一场乌龙后,她自会离开的。”
“行。”焦庆点头应道,随即上前从宋今序的书桌上拿走了一个苹果。
焦庆拿着苹果往腰间一擦,然后送进了嘴里,他咬了一口后才发现宋今序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是伤口又疼了么?”
宋今序顿了一瞬后摇头道:“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焦庆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往门外走去,到了院子里,他顺手将苹果核丢到了院墙外,然后转身又看了宋今序一眼,只见宋今序还保持着先才手执书卷的动作,只是许久不曾翻动过。
奇了怪了。焦庆不解地甩了甩脑袋。
等焦庆重新回到厨房时,姚禾已经收拾完了,他想着自己才吃了半碗饭,肚中还空落落的,正要抱怨时,姚禾却指着锅对他道:“我担心饭菜凉了,就热锅里了。”
焦庆心怀惭愧地走过去揭开锅盖,锅里果然热气腾腾。
回头见姚禾正在剔着排骨上的肉,他疑惑地问她要做什么。
姚禾解释道:“宋大哥本就有伤在身,若是再不好好吃饭的话,身体早晚会垮掉的。这排骨汤虽然糊了,但里面的排骨还能吃,我打算剔些肉下来,再加点儿青菜叶子一道剁碎,给宋大哥煮碗青菜瘦肉粥。”
焦庆被姚禾的细心所打动,他虽为绥宁军随行军医,负重托给宋今序疗伤,同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虽然他每日都会给宋今序炖补品,可向来糙惯了他从不在意这些细节,在宋今序行动不便的这些日子里,他最多就是将饭菜端到他的面前,至于吃不吃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今序亦然,胃口好的时候他就多吃一些,若是伤口的疼痛影响了他的胃口,他就索性不吃了。焦庆偶尔也会劝上几句,只是宋今序从来不听。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要是熬不住了,便是凉的也会端来吃。毕竟作为一名行军打仗之人,最是明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到了那会儿,就算是再没有胃口,也会强迫自己用些吃食来保存体力。
“还是女娃子细心些。”焦庆感慨道,“丫头你这么贤惠,将来谁要是娶了你,可享福咯!”
本是随口一句夸赞之话,可说者无意听者有些,忽的就让姚禾给了脸。
看着姚禾羞得通红的脸,焦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于是慌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
姚禾背过身去,手上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如蚊蝇般的嗓音嗡嗡传来,“我知道。”
“你知道?”焦庆哼哼了两声,边摇头边走出了厨房,“你知道个什么啊就你知道。”
得,他似乎又说错话了。
当姚禾端着一碗精心熬出来的青菜瘦肉粥端到宋今序面前时,他颇感意外。
“这是,煮给我的?”宋今序不可置信地看着姚禾。
姚禾脸上的红晕将将散去,被宋今序这么一盯,红霞再次浮上了她的脸颊,她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我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就随便弄了点儿,宋大哥你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宋今序本来不想吃的,可看着姚禾殷切的双眸,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于是接过碗舀了一勺就打算往嘴里送。
“等一下!”姚禾突然喊了一声,宋今序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姚禾思考了一瞬后,绕过桌案走到宋今序身旁,正当宋今序疑惑她要做什么时,却见她又将碗拿了回去,边用汤匙搅边呼着气,片刻又亲自舀了一勺递到了宋今序的嘴边。
“小心烫。”姚禾红着脸说。
宋今序看着姚禾怔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唇已经放在了汤匙上。
他轻轻吮了一口粥,除了菜的清香味之外,还保留了排骨原有的醇香,他刚喝进嘴里,两股香味便纠缠在一起涌进了他的喉咙里。
“还是我自己来吧。”宋今序到底还是不习惯别人如此伺候。
见姚禾有所迟疑,他忽地笑道:“我伤的是腿。”
宋今序笑容绽开的一刹那,姚禾的脑子就好像被面糊住了似的,完全转不动。她压根儿没听清宋今序说了些什么,只是因为害羞但凭着感觉放了手。
等到宋今序接过去准备吃的时候,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烫。”
宋今序回之以浅浅一笑。
姚禾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
妈妈呀,这人笑起来可太要命了。
姚禾的脸不仅,还更烫了。
她拿手背贴了贴脸颊,故作镇定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宋今序,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连吃饭都这般令人赏心悦目。
宋今序先是浅尝了一小口,接着就大快朵颐起来。姚禾煮的粥不黏,但却入口即化,这对于喜欢吃清淡口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神粥,再加上有了青菜的调和,即便加了不少的肉粒,也不会觉得腻。
“还有吗?”宋今序想再吃一碗。
而这句话,无疑是对做饭之人最大的褒奖。
“有,有。宋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姚禾说完就兴奋地跑出去了,很快她就直接将盛粥的小盆给端了进来。
宋今序心道这也太夸张了些,不曾想,他却连着吃了五碗。
别说姚禾,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他的饭量不小,可自从受伤后,因着伤痛的折磨,胃口便缩减了很多,以至于身体都消瘦了不少。
看着空荡荡的饭盆,宋今序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谢谢!”宋今序略显局促地放下了碗。
“宋大哥,你别这么客气。”姚禾道,“真的很感谢你能收留我,所以我必须要为你做些什么,如果你还算是满意我的厨艺的话,那今后便让我来煮饭吧。”
宋今序顿了顿,点头应了声好。
“那就这么说完了。”姚禾歪着头的模样格外可爱,她道,“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或者想要吃什么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方便我做好更符合你胃口的菜。”
“好。”宋今序道。
姚禾看他又拿起了书,便没再打扰,收拾好碗盆便退了出去。
谁知她前脚刚走,焦庆便不知从何处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他站在与宋今序一窗之隔的檐下,学着姚禾的语气调侃起了宋今序。
“宋大哥,今后就让我来为你做饭吧!”焦庆捏着细嗓,摇头晃脑地说着,好生让人恶心。
见宋今序面色有异,他又赶紧换回了正常的语调,但还是没忍住打趣了一句,“看来还是得漂亮丫头做的饭合胃口啊。”
“公子,我倒是好奇得很,你一口气吃了那么多碗,究竟是因为粥真的好吃还是因为煮粥之人呐?”
宋今序正色道:“当然是粥好吃。”
“哟哟哟,还粥好吃,骗鬼呢!”焦庆不服气,毕竟他可要大姚禾整整两轮呢,喝过的粥比她走过的路都要多得多得多,粥这东西,不都千篇一律么,哪有什么好吃不好吃一说。
“你别不服气。”宋今序一眼便看穿了焦庆的心思,他道,“论医术你是这个——”说着他朝焦庆竖起了大拇指,“但若论厨艺的话,你——”
宋今序将拇指倒了下去。
他这举动气得焦庆吹胡子瞪眼,嗫嚅了许久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姚禾来说,今日还有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她住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可当她走到门口时才发现里面的杂物都腾空了,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焦庆趁着她给宋今序煮粥的时候搬走的。
姚禾心里暖乎乎的,她转身朝焦庆喊道:“焦叔,谢谢你。”
焦庆揣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道了声“客气”。
“之后的事就你自己干了啊,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焦庆道。
“嗯。”姚禾点了点头。
清理完杂物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一张床和桌子了,偏偏桌子的左前腿还断了半截,姚禾便将桌子换了个方向,将断腿藏到角落里,又从柴房找来了木墩垫在下面,倒也还算平稳。
之后她又从隔壁的杂物间翻出来一把圆凳,如此,于她来说,卧房里的必需品都有了。
房间虽然有些陈旧,但被她打扫得干净又亮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了床帐,好在当下时节已逐渐步入秋季,蚊虫渐少,也就无甚打紧了。
但对于女儿家来说,姚禾还是喜欢睡觉时被床帐笼罩的感觉,不过考虑到自己身上仅剩几枚铜板,而宋大哥本就拮据,她也就没好意思询问,只是想着待日后挣了钱再去置办。
收拾好房间,见天色还早,便打算将衣裳也洗了,将衣裳泡进盆里后,她忽地想起了什么,起身朝宋今序的房间走去。
此时,焦庆正在给宋今序施针,姚禾惊讶他竟然还懂医术,焦庆则随口回了一句:“生活所迫。”
得知她要给自己洗衣裳时,宋今序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见状,姚禾也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径自从竹篓里拾起他换下的衣物。
“我都说了不用。”宋今序急得差点就站起来了。
“别动!”焦庆一把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小心针断在里面。”
“宋大哥,你别跟我见外,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姚禾说完又面向焦庆,“焦叔,你的我也一起帮你洗了吧。”
焦庆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那就麻烦你了啊丫头,我衣裳也都搁竹篓里呢,我现在走不开,还得劳烦你去拿一下。”
“没问题。”姚禾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一脸猪肝色的宋今序后便出去了。
“你也好意思。”宋今序嗔道。
焦庆故作疑惑,“洗个衣服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们跟她非亲非故的,没道理让她白吃白住,做点儿家务也是应该的。”
宋今序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碰——”
宋今序顿了顿,憋红了脸补充道:“里裤那等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让她洗?”
焦庆黏着针笑道:“我可没让她洗那些东西,怎么,你的都混一起了啊?”
眼见宋今序脸色越来越沉,焦庆故意激他道:“你瞪我干什么,有本事冲出去拿回来啊。”
别说,宋今序还真有这个气性,他正欲摇着轮椅出去时,焦庆一针下在了他的肩颈穴,宋今序顿觉上肢麻痹无力,除了咬牙切齿地怒视着焦庆外再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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