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四周是一片死寂。
娜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望了顾时珩一眼,竟亦瞪着这地上的’死者’,满脸诧异。
而突然之间,那’死者’径直得睁开了眼,一跃而起, 毫发无损。
众人皆松了口气,紧接着,响起地便是潮水般的掌声。
顾时珩摇了摇头,摸了些许银两,放到了那女子的盘中,紧接着便带着娜兰走出来此处。
一路上,娜兰还在问, “那人如何做到的?那剑看起来开刃了的啊?还有那血,怎会如此真?”
“我又不是变戏法的,这我怎知道。”顾时珩耸了耸肩,道,“估摸着他那剑中做了什么手脚吧,你要当真这么好奇,回去拜他为师如何?”
“你这人!”娜兰瞪了他一眼,亦笑了笑。
二人方一转身,又见街边又有一人大锣,高喊道,“雀屏中选,雀屏中选,可有壮士,雀屏中选?”
这么一喊,娜兰亦来了性子,拉着顾时珩凑上前去。
此处人头攒动,已有不少人围观,二人好容易挤到前头,才见这是京城一处宅邸,而在这宅邸之前,放了一扇屏风,上面绣着一条孔雀。
其用线皆为金丝银线,与日光之下,五彩斑斓,显得流光溢彩。
而在五十步开外,有一男子,身材粗壮,正在弯弓搭箭,身旁有不少议论之人,道,“这人看起来是个利达无穷的,或许有戏!”
?“就是如此,壮汉!放手!”
那壮汉额头上有些许薄汗,陡然松手,而手中长箭,仿佛利刃一般,径直朝这屏风飞去。
一箭力大,一击而中了那孔雀额头之上,已是精妙至极的好箭法,四周响起阵阵欢呼,可那坐在一边的老爷,却只是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下一位。”
“这是为何?”
顾时珩心有诧异,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旁一小哥看了他一眼,道,“你还不知啊,公子,这王府雀屏中选,可是必须五十步开外,一箭射中这孔雀的眼睛,这已比了一整日了,还没见谁有这个本事呢!”
孔雀目本便狭小,在这硕大的屏风之中只不过占须臾之地,竟要一箭中目,的确困难,可顾时珩心底暗自想道 ,他未尝不可一试。
这话入了娜兰耳,又侧头见顾时珩这模样,这娜兰突然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觉得你能做到?”
“罢了,我才懒得在此处显摆。”顾时珩摇了摇头。
此时已无壮汉上前,那管家接连喊了好几声可有旁人。
娜兰见此,突然眼底古灵精怪 ,灵光一闪,一把拽着顾时珩上前,道,“还有一人!”
刹那之间,众人目光皆落在了二人身上,顾时珩虽然年少,身量亦高挑,与青年无异。
那老爷见其玉质金相,仿似掷果潘安,顷刻便站起身来,道,“这位公子愿意一试?”
“….”
顾时珩虽不知中箭会有什么奖赏,但是想必也不是坏事,无奈地扫了娜兰一眼,转身望向那老爷,拱了拱手,道,“好吧,我愿意一试。”
“好,拿弓来!”那老爷道。
那管家见顾时珩清瘦,只给他拿了把八石打工,顾时珩轻轻地掂了掂,亦觉得太轻,管家急忙去换成十二石,与老爷对视之时,二人眼底皆有喜色。
顾时珩长身玉立,接过镶嵌着青玉石的大弓,行至五十步后。
清风徐来,稍稍吹拂起他靛蓝色衣摆,弯弓搭箭,顷刻间,将其贴进他仿若玉石般雕琢的侧脸之旁。
众人不禁屏息凝视,饶是娜兰亦看着他,目不转睛。
而突然之间,他猛地松手,一声风声凌厉之声响。
那箭飞射而出,滑破死寂,朝前飞射而去。
只听见一声脆响,其深深的扎入屏风之中, 那老爷绕到前一看,竟不偏不倚,正是眼睛, 而众人亦纷纷惊叹。
顾时珩就在此时,才放下大弓,侧头往回了娜兰之处,二人对视一眼。
顾时珩眼底含笑,冷不禁地挑了挑右边眉头,娜兰深吸了口气,略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避开了其目光。
顾时珩放了弓,便准备往下走,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嘹亮的“公子留步!”
那老爷和管家二人急忙逼迫上来,拦住顾时珩去路。
顾时珩有些不知所以,回头一看,竟有不少下人还从这府里,身后还抬着一座轿子。
这是何意?
“公子好箭法,亦生得芝兰玉树,简直就是我们李府命定的乘龙快婿啊!”这老爷说着,往后面一扫,道,“快,手脚还不利索点,还不快把新姑爷抬进府内,明日便跟小姐拜堂成亲。”
‘成亲?!”
顾时珩心底咯噔一声,暗想这下可坏了!
他跟着娜兰听个雀屏中选便来凑热闹,却没问半句是选什么。
这选的可不是别的啊,人家可是选女婿的!
顾时珩是断不可能被抬入这什么府中的,方方往后退了几步,正想如何跟他们解释。
紧接着手腕又被拽住,娜兰抬头,朝他勾了勾嘴角,道,“还不快跑!?”
顾时珩突然笑进了眼底,回头望了一眼这家丁家仆,道,“跑!”
刹那之间,二人齐齐转身,一头扎进人群之中。
这家丁亦是一愣,随即便听从老爷的命令,紧跟着便追了上去。
顾时珩牵着娜兰,在人群之中狂奔,夕阳落于肩头,仿佛身后便是山崩海裂,而一时肩,二人眼底竟只有彼此。
等跑到城北东华大道,二人转弯进了一巷,才终于甩掉了这李府的家丁。
顾时珩撑着膝盖,弓着腰,大口喘气,哪还有往日那矜贵模样,抬头一看,娜兰亦差不多,一路上跑得脸蛋都花了,靠着墙壁往,气喘吁吁。
二人隔空对视一眼,突然之间,不约而同时大笑了起来。
亦不知是何处如此好笑,但一笑便仿似停不下来一般,爽朗的笑声回旋在小巷之上,娜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抬起眼望向顾时珩时候,心底亦生出了些许异样。
顾时珩笑着摇了摇头,朝她伸手,道,“想不想再去玩点好玩的?”
“走!”娜兰站起身来,说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傍晚的东市,别有一方滋味。
白日里的酷暑稍稍褪去,清水河水蜿蜒清澈,现在是盛夏,河边的平民众多,河面上漂浮些许河灯,沿着河边闲庭逸步。
河灯暗红色的光芒映射在一旁的二人脸上,好是一双璧人。
娜兰听到先前话语,急忙转过头,望向顾时珩,道,“你亦最喜欢陶元亮?我亦如此!”
“当真?我自然喜他的诗,”顾时珩说道这份上,亦眼底亮堂,指了指这顺天城,虽繁花似锦,却道,“你看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就像是..”
“樊笼!”
“樊笼!”
二人异口齐声,对视一眼,又忍不住都笑了。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顾时珩行至河边,任由溪风吹拂其他衣摆。
他望着这河上的湖灯,缓缓道,“我也便等着待我加冠之日,父皇母后能按先前答应我的,许我一生轻剑快马,诗酒天涯了。”
说到此处,娜兰眨了眨眼睛,先前雀跃却稍有些许沉寂,倒像是神色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顾时珩行至其身侧,问道, “我说错了什么?”
娜兰摇了摇头,望向河灯,其微弱的光芒映射在她的眼底,道,“我只是觉得,或许我此生都不可能挣得开这樊笼。”
“为何?”顾时珩问道。
“还能为何?你兄弟多,你任性便人性,走了便走了,这大梁也不缺你这么个皇子,可我母皇膝下便只有我一人啊。”
娜兰望着河面,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和亲,她还不是非要带我来大梁,纵使不是你,还会是别人,这亲,西洲是跟大梁结定了。”
“若她真心爱你,总不会半点不顾及你的感受罢?”
顾时珩听到此处,亦知他们二人处境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是爱我,但她是国主,也不可不为事。”娜兰说道此处,望了一眼月亮,道,“算了,我们说这些烦心事干嘛,月华如水,干脆找个地方喝酒去,可别辜负了这月光!”
城外二十里秋凤坡上,顾时珩背靠槐树树干前头,娜兰靠着侧头,地上酒罐子扔了一地,二人皆是有点醉了。
娜兰拿起一罐酒,缓缓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自上而下看着顾时珩,全然挡住了背后的月光。
“我可不喜欢你们大梁这地方。”娜兰说道,满脸都是绯色,又喝了一大口酒。
顾时珩微微仰头一笑,知道她喝多了说糊涂话,亦没当真。
娜兰低下头,看着这靠着树干上的少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喜欢你们大梁的人!”
‘是老七去接你的,你要喜欢才算是怪事吧。”顾时珩忍不住又讽了一句顾时翊,微微向前倾了倾身,虚虚地护住娜兰,道,“你要不先入座?这要摔了可是会破相的。”
娜兰轻轻一笑,突然往前走了一步,仿似映照其话语似得,脚步漂浮,竟径直往地上倒去。
顾时珩还没来得及起身,只不过虚虚扶了娜兰一把,娜兰身躯滑落,席地而坐,径直侧头,侧靠在了他腿上。
顾时珩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妮子这般要强,这算来酒量亦没他好,伸手解下长袍,往娜兰身上罩去。
而娜兰却仿似找了个安乐窝般,这么靠着他腿侧,竟不想动了,眨了眨眼睛,似是已不清醒了,半睡半醒道,“…你把我娶了吧,顾时珩。”
“…你喝醉了。”顾时珩无奈。
‘我才没醉,我想好了,便是刚才想的。”
娜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侧头靠了上去,道,
“你我成亲,走个过场嘛,等到你加冠之后浪迹天涯,我就可以跟你一同去了。如果以后我俩在一起还成,并未相看两厌,生出了情意,做对真夫妻倒不错,如若生不出情意,那就当兄弟朋友嘛,而到时候你要再娶,我要再找情夫,互不干预便是了。”
“你这算盘倒打得挺好。”
顾时珩笑着摇了摇头,既没说答应,亦没说不答应,微微抬头望向圆月,见其落在了娜兰身上。
清晨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极度温柔。
娜兰皱了皱眉,那股醉酒的昏沉涌上了脑海,再一眨眼,稍稍清醒,竟发现自己竟靠在顾时珩的肩头之上。
顾时珩长腿舒展,将胳膊圈在胸前,便这么背靠着槐树树干睡去,而她竟一整夜都靠在其肩膀之上,身上还披着那靛青色的长袍。
娜兰缓缓抬起头,忍不住打量这张尚在睡梦中的脸,目光落在少年微微颤抖的睫毛,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扫到已经有几分棱角的下颚骨。
这副皮相无疑是女娲造人的杰作,唯一的缺点可能只是太过明艳。
仿佛朝霞破开薄雾,炽光自九霄之外而来。
顾时珩生得便仿似烈火,这样容貌,一般人是绝对不敢沾染,只敢偷偷仰慕的。
娜兰低头不再看他,正欲起身,却突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了犬吠和人马之声,仿似越来越起近。
顷刻之间,顾时珩便睁开了眼睛,幸得娜兰眼神躲闪够快,并未被他察觉。
而他亦揉了揉眼,稍稍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一眼,道,“好似有人来了。”
“这还用你说。”娜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亦还没动弹。
顾时珩理了理衣裳,还没来得及起身,突然间,便见眼前的树林被拨开。
一队人马身着禁军锁子甲,已出现在了眼前,而领队那人严肃无比,竟正是独孤剑玉。
“逆子!”
紫宸殿中,皇帝已怒火中烧,望着站在殿下的顾时珩,一本奏折径直地砸到了他的胸口。
他转过头,望向磐沓国主,又转头望向顾时珩,满肚子都是气。
“你无法无天,飞扬跋扈惯了,娜兰公主乃是女子,你怎能带着她这般胡闹!”
皇帝在殿内走来走去,亦可看出其此刻狂躁。
顾时珩抬起头,望向皇帝,道,“我…我又如何带她胡闹了?酒逢知己千杯少..”
“在这京城之内,你还要跟我言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皇帝瞪了他一眼,道,“你既不愿和亲,朕亦没想过逼迫你! 可是如今你尚未娶,她尚未嫁,孤男寡女,深夜独处,难道不是失礼?你这如何让我跟国主交代?如何跟西洲百姓交代?!”
“….”
“中原陛下。”磐沓女王虽已至不惑之年,亦可看出其年轻时国色天香,可此时亦只有为君者的威严,她上前一步,打断了皇帝的话语,道,“此亦非九皇子一人之错,也是孤未曾管教好小女…”
“国主,这不关娜兰的事!”
顾时珩眨了眨眼睛,想到了过去种种,亦下了决心,突然之间,往后退了一步,跪倒在地。
“父皇,国主,儿臣愿意娶娜兰公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