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被人用塑料蒙住五感的那种旷然寂静，像是退潮一样渐渐消失了。
孙苗苗挠了挠头，继续苦思冥想自己忘掉了的某个名词。
肩膀上的小三花打了个气吞山河的哈欠，很努力地支楞着眼皮，没有彻底阖上。
陶然依言抬手，而后感觉到无名指的指腹处传来一阵刺痛。
一滴鲜红的血液从皮肤处凝聚成型，被一团幽绿色的光晕环绕着升空。
陶然满脸讶然的抬眼，正对上对面抬着手指的窦霓昂。
她一脸司空见惯的淡然，指尖牵引着那滴血液，直奔小三花的眉心而去。
那滴血，看起来就像是雨滴落入湖面，很快没入眉心，没了痕迹。
但小三花腾的一下把身体绷紧了，眼中的蓝光霎时间大盛，瞳孔变得竖窄一条，颇有些食肉动物的凶狠，手指变成了兽类的利爪，尾巴也如临大敌似的，炸成了老粗一条。
这变化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到陶然还没来得及紧张，小三花就收回了隐隐约约要露出的犬牙，大张的嘴巴也没浪费，顺路打了个三毛钱的哈欠。
——很像哈气哈到一半，很尴尬地发现来的人是主人的小猫。
至于陶然，虽然入行以来的三本漫画，都是玄幻灵异题材，神神鬼鬼、妖怪奇兽创作了不少，但遇上真实案件，又再大的脑洞她也得抓瞎。
就好比此时此刻，窦霓昂指尖捻动着，居然从小三花的眉心处，抽出一条冥蓝色的光缎。
那条光缎像是条活着的游鱼，在窦霓昂掌心游曳、盘绕，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枚泛着细微金属色冷光的戒指。
戒指套在陶然无名指间，她莫名觉得自己心脏处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下。
“可以了。”窦霓昂对自己的技术相当满意，她眯了下眼睛，“大功告成。”
陶然捏着戒指，显然是把这玩意儿当成了对讲机加全自动翻译机，她问窦霓昂：“这样，我说话她就能听懂了吗？”
“当然不能！”窦霓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得你教她，学会之后妖管局还有考核，怎么可能这么轻松，你想什么呢？”
“啊？”陶然有点懵，“你不是说妖有妖的沟通方式？她听不懂的话，契约怎么办？”
“契约签完了啊。”窦霓昂耸耸肩，“你手指上的那枚就是。”
“...啊？”陶然一整个风中凌乱加手足无措，“你，不是，她同意了？”
“同意了，不然这契约怎么签下来的。”
陶然：“......”
合着她嘴里妖有妖的沟通方式，不是试图建立沟通渠道，是把桥怼人家家门口，人家没打她一顿就是愿意啊？！
陶然有一种强买强卖的罪恶感，弱弱问道：“没名字也行吗？”
窦霓昂显然是把签订契约当成了结局，对陶然磨磨蹭蹭的问题并没有回答的兴趣，她心情愉悦的念叨着，“收工收工”，就径直往门外走去。
还是胡主任给她解释：“名字只是个符号，上报之后让神确定位置的，比起符号，血液是更加直接的链接和锚点，从技术上来说的话，你说的对，名字确实不太重要。”
“只是我们妖政局也需要对她的资料尽快完善归类。”说着，他从上衣口袋的内侧掏出一张名片，“今天周四，哦不，已经过了零点，你们有八十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等到下周一上午九点，带她到这个地方补全手续就没问题了。”
陶然扫了一眼名片，没太顾得上仔细查看，她还有一大团的疑问：“可是捉妖师那边怎么办，不是说没有证件，会被抓走吃掉吗？”
“人类监护官同样被神认可，可以理解为临时身份证，只要三天后，她没有顶着一对兽耳和兽尾，嘴里喊着‘我是只猫妖’，出现在大街上，捉妖师也不会找上门的。”
胡主任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边往外走边说道，“如果她出现失控伤人、破坏公共财产等一系列不良的行为，你只要把戒指捏碎，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电梯里的窦霓昂等得实在不耐烦，孙苗苗很识时务地一溜烟跑了过去，胡主任微微朝她颔首：“那么，告辞了。”
陶然一路目送他们进了电梯离开，再回去时，小三花已经瘫在沙发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陶然脑子里还是有点乱，坐在餐桌旁整理了好半晌的思绪和三观。
过了不知多久，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
陶然简直要汗毛倒立了，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到，捉妖师跟踪窦警官他们，找上门了吧？
她刚站起来，就见沙发上原本睡得深沉的小三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百米冲刺似的朝门口跑过去。
陶然看着她那对猫耳和支棱着的猫尾巴，脑海里回想着胡主任临走之前的话，简直要心脏骤停！
她慌里慌张跑到门口，一手绕过小三花的肩膀，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则按住她握着把手的胳膊，拼命冲她摇头。
现在可不是开门让你出去玩的时候！
可小三花跟发了疯要找死似的，三根手指死死把住了门把手，在艰难的对抗之中，愣是压下门把，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陶然呼吸都停滞了，仿佛门外有什么不可凝视、不可名状的克苏鲁。
小三花却半点不懂她的良苦用心，还趁着陶然力竭，立马挣开了陶然捂着她嘴巴的手，一只手臂从门缝里伸出去，然后很熟稔的说。
“尾号0830，辛苦了，谢谢。”
话落，一阵塑料袋悉索作响的动静，门外人语速很快地回：“祝您用餐愉快。”
三分钟后，早忘了自己点过外卖、只是虚惊一场的陶然，看着恨不能把脸埋进外卖盒里的小三花，心中涌上无限的感慨和反省。
她何必把人类世界对性别的归类，也放在一只可爱善良不通人事的小猫身上呢？
干嘛一定要用那么多条条框框，那么多可以不可以，去局限一只天性自由，热爱冒险的小生命呢？
说到底，挖掘机，怎么就不是个适合女孩子的名字了？
陶然的社死之旅，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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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翻译机？不，契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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