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猫不知道规矩是个什么？

阳光像金色的蜂蜜，均匀地涂抹在落地窗前的云朵软垫上。林星熠蜷在上面，把自己团成一个完美的黑色毛球，细密的呼噜声像一台小小的、运转良好的引擎。蓬松的黑色毛发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虽然瘦削的骨架依然清晰可见，但洗浴、饱食和充足的睡眠，让这只原本狼狈的小流浪猫焕发出惊人的精致感。小巧的倒三角脸盘，尖俏的下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即使在睡梦中偶尔颤动睁开的金灿灿猫瞳，如同融化的琥珀，纯净剔透，眼周还镶着一圈若有似无的浅金色眼线。尖尖的耳朵随着呼吸微微抖动，覆盖着细密的绒毛。

裴屿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对着发光的板子处理文件。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规律，是他世界里秩序的一部分。然而，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窗边那团沐浴在阳光里的黑色。

这小东西……睡着了倒是挺安静。不像昨晚，能把沙发当珠峰攀爬，能把猫粮当弹珠踢得满屋子跑。

想到昨晚的鸡飞狗跳，裴屿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麻烦。绝对的麻烦。他收回目光，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细微的呼噜声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窗边的呼噜声停了。林星熠伸了个长长的、慵懒到极致的懒腰，小爪子向前伸展，粉嫩的肉垫完全张开，露出里面小小的倒刺，后腿绷直，尾巴尖高高翘起，像一根骄傲的小旗杆。做完这套“晨间仪式”，它才慢悠悠地睁开那双璀璨的金瞳，带着初醒的懵懂，环顾四周。

目光扫过那个巨大的、有好几层平台的“山峰”（猫爬架），爪子有点发痒。它轻盈地跳下软垫，迈着无声的步子走到猫爬架前，仰着小脑袋观察。接着，后腿发力，“噌噌”几下，敏捷地窜到了最高的平台上。居高临下，视野瞬间开阔。它满意地蹲坐下来，尾巴优雅地圈住身体，像个巡视自己新领地的君王，金瞳扫视着下方空旷的客厅，最后落在书桌后的裴屿身上。

裴屿感觉到那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在阴影处也亮得惊人的金瞳。

一人一猫，一高一低，隔着空气对视。

裴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工作。看什么看，小麻烦精。

林星熠在平台上待了一会儿，似乎觉得高处不胜寒（或者有点无聊），又顺着柱子溜了下来。它迈着优雅的猫步，开始在客厅里巡逻。柔软的肉垫踩在冰凉光滑的地砖上，悄无声息。它用脸颊蹭了蹭猫爬架的柱子，又走到食碗边，嗅了嗅里面残留的鱼干香气，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几口清水。

接着，它的目光被昨晚那根掉在地上的、带着长长飘带和羽毛的棍子吸引。会动的东西！它立刻小跑过去，用爪子拨弄了一下羽毛。羽毛轻轻晃动。

林星熠的金瞳瞬间亮了！它立刻进入狩猎状态，压低身体，小屁股微微撅起，尾巴尖兴奋地小幅度摆动。它猛地扑上去，两只前爪死死抱住羽毛，小脑袋又蹭又咬，后腿还不忘对着空气猛蹬，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敌人搏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战斗气息的“呜呜”声。

裴屿再次被那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他看着那团小黑煤球和一根羽毛棍子打得难解难分，甚至把自己缠了进去，在地上滚来滚去，场面一度十分滑稽。他捏了捏眉心，最终还是没忍住，起身走了过去。

感觉到高大阴影的靠近，林星熠警惕地停下“战斗”，抬起头，嘴里还叼着一撮羽毛，金灿灿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裴屿，仿佛在说：“看我抓到了什么！”

裴屿弯腰，想把那根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逗猫棒捡起来收好。手指刚碰到棍子，林星熠立刻发出护食般的低吼：“呜——！” 抱得更紧了，整个小身体都压在了羽毛上。

裴屿：“……” 他放弃了。算了，一根棍子而已。

他转身准备回书房。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林星熠似乎觉得“战斗”胜利了，心满意足地松开羽毛棍子，颠儿颠儿地跟在了裴屿身后。

裴屿走到书房门口，林星熠也跟到了门口。

裴屿回头看了它一眼。林星熠蹲坐在书房门口，仰着小脸看他，金瞳在门廊的阴影里像两盏小灯。

裴屿没说话，径直走进书房，没有关门。这似乎成了一个默许的信号。

林星熠立刻轻巧地跟了进去，熟门熟路地走到之前趴过的地毯位置——那里正好有一块被上午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地方。它满意地踩了踩地毯，感受着爪下的温暖和柔软，然后熟练地把自己蜷成一个毛球，趴了下来。小脑袋搁在前爪上，眼睛半眯着，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被桌子旁边那个黑色方块上转动的扇叶吸引。

嗡……嗡……

扇叶旋转带起的微弱气流拂过它的胡须。它看得入神，金色的瞳孔随着转动而缩放。

裴屿坐回位置，继续工作。书房里再次只剩下键盘声、风扇的嗡鸣，以及地毯上那只小黑猫发出的、极其细微的、令人放松的呼噜声。

裴屿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团黑色的毛球，在阳光下，毛发边缘仿佛镀着一层金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很安静，没有捣乱，甚至……有点赏心悦目？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落在屏幕上，却感觉那块黑色的、温暖的、发出细微声响的“活地毯”，似乎让这个过于空旷冰冷的书房，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生气？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奇怪的感觉。麻烦精就是麻烦精，安静只是暂时的假象。

然而，当林星熠在暖洋洋的地毯上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白色小肚皮，四爪朝天睡得毫无防备，甚至无意识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鼻尖时……

裴屿握着鼠标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