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把猫柳放下,把战斗服放进墙角的脏衣篓里。
“猫柳,来吃饭咯……呀!”
见到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松田莉奈被甚尔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
在脑中思索一番,松田莉奈想起仆从对她说的话,甚也的大儿子是禅院甚一,和莉奈差不多大,眼前这个看着年纪还很小,想必是二儿子。
但是好凶啊……松田莉奈勉强笑道。
不,现在应该叫禅院莉奈了。
“你就是甚尔君吧,今天甚也不回来,厨房多做了一份餐食,要一起吃吗?”
在禅院这种大家族,衣食住行这些日常生活方面都有专门的仆从承包,但猫柳自打出生就身体不好,忌口颇多,莉奈不放心全权交给仆从,便在厨房搭把手。
就是不太会用传统的灶头,脸上沾了些厨房的灰。
莉奈在仆从间活络一圈,隐隐摸清了这个封建大家族的规矩。
作为主人家一方,要出手大方,花钱打点仆人,要是不给他们钱,他们的嘴就像被封起来了一样什么都不说,事情就很难做。
难怪之前的宫本对她没个好脸色呢。
甚尔冷着脸:“我不吃陌生人做的东西。”
“咕——”
甚尔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叫声。
甚尔的脸,慢慢涨红了。
“可是哥哥的肚子叫了。”
猫柳有些困惑。
肚子叫了,就是饿了呀,饿了为什么不吃东西呢?
一下子,一股羞窘的火,结合着禅院甚尔在禅院甚一那里受的气又爆发出来,一路从他的胸口烧到脸颊。
“说了我不吃!”
猫柳和莉奈都是一愣。莉奈看着甚尔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有些怕,不敢多劝,牵着猫柳的手离开。
猫柳倒是回头脆生生地说:“哥哥记得吃饭哦!”
甚尔在房间里清理咒具,另一张小床上全部摊开着的儿童衣物,看了心烦,顺便叠了扔衣柜里。
这时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房间里只有一个老旧的电灯泡半死不活地亮着,由于刚刚下了雨,屋内不通风且潮湿,墙根处长了霉斑。
甚尔把霉斑刮下来,冷静下来后,心想凭什么只有你们吃,他要把人渣爹的那份给吃光!于是转头便向餐厅走去。
禅院甚尔不说话,走过去坐下来,离猫柳空了一个位置,看那小鬼摇摇晃晃地跪坐着,感觉之前同猫柳置气的自己像个傻子,不知不觉气就消了。
“我开动了!”“我开动了!”
瞧着母子俩都开始动筷子,甚尔也无声无息地狼吞虎咽。今天吃的是属于他那个人渣爹的份例,饭菜油润,格外鲜美。
他已经很久没吃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禅院家倒还不至于克扣甚尔的那点食物,但是要仆从单独给甚尔做一份鲜美的饭菜也是不可能的——仆从的服务优先级是术师>非术师,甚尔一般也就是避开饭点,用捡剩下的食材自己随便做点糊弄一下,保证热量和营养充足就行。
侧脸打量了禅院莉奈一番,禅院甚尔不动声色地想,这个女人厨艺勉勉强强还不错,就是脑子进水了把她的瞎眼儿子带到禅院家来。
看看那拿着筷子也夹不起菜的傻样,这种笨蛋真的能在禅院家活下去吗。
甚尔不禁腹诽。
“猫柳,食物在这呢。”一双柔软的手抚上猫柳的小爪子,带着他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
“啊——张嘴——”
“啊呜!吃到啦!”猫柳脸颊像只仓鼠一样鼓鼓的嚼嚼嚼。
“谢谢妈妈,给妈妈吃!”
拿着筷子的小手颤巍巍地举着,莉奈脸上抑制不住笑容,低头一口咬住食物。
“妈妈也吃啦。”
“嘿嘿!”猫柳笑了两声,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向甚尔看去。
“哥哥要喂吗?”
眼睁睁目睹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的甚尔表示拒绝。
不过这并未打搅母子俩的好心情。
切,这是什么感觉。
甚尔胸口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房间,开了灯,就坐在矮凳上,突然觉得没意思得很。
他听到了女人和小孩的笑声,那种特别发自内心的笑。
甚尔冷漠甚至不乏恶意地想,笑吧笑吧,以后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三岁时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但甚尔还是隐隐记得,自己也曾得到过母亲的爱。
那时他并不知道母亲的爱是有条件的,随着他毫无天赋的事实暴露后,母亲的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依稀能在已经快遗忘的记忆里找到一些痕迹。
天生没有咒力,难道是他的错吗?
这样的思考已经伴随甚尔许多年,从前的甚尔确立了自己的决心,他要变强,强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自己,现在的甚尔却想问,然后呢?
偌大一个禅院家,他居然找不到一个在意的人。
那他再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年仅十五岁的禅院甚尔头一回正视自己的未来。
-
房门外有了动静,“哗啦”一下门被拉开,柔和的光线照进照在禅院甚尔身上。
他低头,是他的新弟弟。
“哥哥!”
猫柳看见那一大团人影,眼睛好像都亮了,“哒哒哒”地跑过来。
像只小狗,甚尔心想。
自来熟的小狗本人蹲在甚尔的膝盖旁边,好像屁|股后头真的有条尾巴在摇:“你在做什么?”
“……”甚尔没理他。
猫柳锲而不舍地骚扰甚尔。哪怕禅院家鬼气森森的,哪怕房间又小又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初来的新鲜感还是压过了一切。
甚尔哪能想到这小鬼这么粘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一个房间,但是也不至于真的把一个眼瞎又没有咒力的小鬼扔出去。
“闭嘴,你很烦。”
甚尔语气很不好,但没有什么恶意,猫柳眨着眼睛看了甚尔两秒,决定自动忽略。
“是吗?有的时候妈妈也说我话有点多。”
猫柳用双手撑着脸颊喋喋不休,平时就他一个人待在家里,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这下有了哥哥,积攒的分享欲毫无阻碍地泄露出来。
“……”
甚尔面无表情地背过身,是真的有些烦了,任凭猫柳怎么说话,都懒得再理。
他的武器是一把拥有微弱咒力附着的四级咒具,甚尔就靠这个斩杀咒灵。只要咒具的刀身出现损坏,蕴含在刀具中的咒力就会逸散,和禅院家忌库的其他高等级咒具比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甚尔用得很顺手,每日使用完毕后都要立刻进行清洗与保养。
经过甚尔长期的爱护,咒具仍然保持着良好的使用状态,刃面上形成了一层保护层。
甚尔将其置于电灯泡的微弱光亮之下,刀刃散发着森寒的冷光。
猫柳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形状是……刀?
这把刀里面,竟然有一种很像人的“气息”,给猫柳一种阴郁滞涩的感觉。
甚尔对着咒具检查了一会,才将咒具收进刀鞘中。
撇过脸,甚尔看向猫柳,猫柳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就在甚尔想说什么时,猫柳蹲久了的腿一麻,咚的一下,撞在了甚尔硬邦邦的胸口。
房间里传来一股血腥味,猫柳缓缓抬起头,两行鲜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哥哥,”猫柳摸了一下鼻子下热热的液体,“我好像流鼻血了。”
甚尔:……
这应该是碰瓷,对吧?
小孩子的身体像块棉花糖一样柔软,还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味,好像微微用力就能折断。
真是脆弱的生物啊。
无语片刻,甚尔还是下意识地在鼻血流到衣服上之前,用纸堵住了猫柳的鼻孔,过了好一会鼻血才止住。
鼻血流了一手,猫柳自然而然地伸手向甚尔发出邀请:“哥哥,我们去洗脸刷牙还有洗手吧!”
“……”
双方僵持片刻。
“不洗吗?”猫柳还以为甚尔没有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哥哥?”半晌都没有得到回应,小小的猫柳心里疑惑,鼻子里塞着纸巾还有点鼻音,哥哥怎么不抱自己,是耳朵不好吗?
又转念一想,妈妈说过哥哥的妈妈已经不在了,也许哥哥不知道睡觉前要一起洗漱呢!
哼~哥哥真是不让猫柳省心呀!
于是猫柳像个复读机一样,固执地追在甚尔身后打转,不停地说“哥哥带我去洗脸”。
甚尔:第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小孩。
被抱起来的猫柳开心地笑了,刷完牙,猫柳感觉嘴里香喷喷的,抱住哥哥的脖子用柔软的小脸撒娇似的蹭了蹭。
“谢谢哥哥~”
被面团一样柔软的小脸蹭着,甚尔浑身都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甚尔差点本能地把小崽子扔出去。
这是什么感觉?
向来独行的猛兽被小小一团的孩子全身心地依赖与信任着,就好像自己能轻易主宰他的生命。
这软弱的感觉,让人无比想要——毁灭!
甚尔眼里情绪涌动,克制住了自己想把猫柳扔出去的行为。
洗完之后,甚尔冷着脸把小崽子往被子里一塞:“行了,现在不准折腾了。”
察觉到甚尔心情的变化,猫柳缩在被子里偷偷观察,甚尔身体里的“气场”变得有些混乱,在身体里流转的光团杂乱地到处流动。
哥哥好像不开心。
但是猫柳希望哥哥能开心。
要怎么做呢?
妈妈说当一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就要多陪他说说话!
没安分多久,猫柳又开始躁动地在被子里一拱一拱,小声问:“哥哥,睡觉之前可以讲故事吗?”
“我不会。”甚尔面无表情。
“好吧。”猫柳有点失望,但很快振作精神,毕竟他的目标是让哥哥开心呢!
“那我给哥哥唱歌呀!”
说着,猫柳就轻轻唱了起来:“丸竹夷二、押御池,姐三六角、蛸锦,四绫佛、高松、万五条……”
稚嫩的童声唱的是京都有名的童谣《丸竹夷》,将京都市中心从北向南的地名包括在内。
猫柳学会的时候,妈妈直夸自己唱得好呢!
“好听吗?”自来熟的小家伙弯起眼睛,“哥哥有开心点嘛?”
小孩的心思很容易看懂。
甚尔俯视着他不吭声。
离上一次被关心、被期待究竟过去了多久,甚尔已经不记得了,再一次体会这种温暖的感觉,竟然是来自一个只有三岁的小鬼。
但是,禅院猫柳,作为普通人的你不该来这里的。
在这个腐朽的家族,所有人都是垃圾,一切的美好都会被碾成烂泥,成为大垃圾们的养分。
但愿你不要被这个垃圾堆同化,变得……和我一样。
哪怕无法看到甚尔的目光,猫柳却仿佛从那杂乱的颜色中察觉到了甚尔破碎痛苦的心。
过了一会,甚尔才说:“咱们玩个游戏吧。”
“好呀好呀!玩什么?”
“谁都不许说话。”
“……”
唔,好吧!
被勒令不准说话以后,猫柳就真的缩在被子里不动了。
虽然妈妈偷偷和他说过要哥哥有些凶,别惹他,但猫柳却觉得哥哥很好,看,还会帮他洗脸刷牙洗手手呢!
以后猫柳就再也不孤单啦!
想着想着,猫柳带着满足的心情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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