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妈，快松手！”克挥一回到家就被母亲揪着耳朵拉到阳台的花盆前。
“好好的一盆山茶就被你这臭小子给糟蹋了！”原本盛开的一盆山茶，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母亲把克挥的耳朵往后用力一拧，松开手，没好气地说：“我就说昨天怎么从学校跑回家，搞半天是来霍霍我的花了！”
“老实交代，把我的花剪哪儿了？”母亲拉过一旁的凳子，翘起腿，等克挥认罪。
克挥傻笑着摸摸脸，母亲心下了然，“送小姑娘去了是吧？”
克挥扭捏地小声回应，母亲很是嫌弃地瞅他一眼：“大小伙子别给我摆那出样子，下次给人家好好地去外面挑一下，就剪家里的花，也不嫌自己邋遢。”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缓和，“小姑娘叫什么，你们俩进行到哪一步了？”
克挥僵住，他嗫嚅道：“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母亲倒吸一口气，“这不应该吧，我们这么帅的小伙子，连一个名字都问不到的。”她的眼神由不可置信转变为一种同情，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
“可怜孩子，拿着去吧。”她站起身，用施舍的态度把钱塞到克挥手里，就背对克挥摆摆手，留克挥独自呆在阳台。
克挥低头随便翻了翻手里的钱，把他们塞到口袋里。
手刚刚放进去就感觉不对，他的学生证呢？他把裤兜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几枚硬币静静躺在原地，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东西。
他从得不到高清清名字的失落情绪里挣脱，拔腿就往门外跑去。证件肯定落在馆子里了！“妈，晚饭别等我了！”
母亲看着他飞奔的背影，频频点头。追女孩的速度很快啊，蛮上道！
克挥在大街上快速地蹬着自己的车，风吹过面颊，他的心脏又开始猛烈跳动。
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不知道馆子会不会关了门。
他加快速度，越接近剧院，他的思绪越不由自主地飘到那个舞台上。想到高清清，失落又弥漫在他的周围。
到了。剧院楼上还亮着一些灯，馆子也开着。
克挥来不及锁车，就像风一样地冲进餐馆。“老板，有没有看见我的证件！”
老板端着一份包子从后厨出来，“是你啊，你同学不是把你证件拿走了吗？”
“什么？”克挥摸不着头脑，“什么同学啊？”
老板又给客人拿上一双筷子，回到收银台，擦擦手。“就在你出去之后进来的那个女孩啊，她说认识你，是你同学。留了一个号码之后就拿着你的证件走了。”
克挥愣住了，他仔细回想，那个时候在周围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啊。他尝试着和老板描述他印象里的薛絮的穿着，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对的，就是她。”老板也回忆当时的场景，“是那个穿的很时尚的小妹。”
克挥这下慌了神，“可是我不认识她啊，连名字我都不知道呢。”
老板也紧张起来，他连忙翻着柜台，找出一张纸片。这是那张记着薛絮姓名和联系方式的纸。“真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看她信誓旦旦的，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还好当时她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克挥接过纸片看了一眼，把纸张揉成团随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叹了一口气，“算了，我重新去补办一张好了。”
老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坏了事，他一拍脑袋，有些自责，“唉，这事让我搞得，我也是看那个姑娘挺老实的，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克挥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都是因为我自己不小心，把东西先弄丢的，您能帮我留意已经很好了！”他只是因为补办的手续有些麻烦才比较苦恼，倒也不是非要找回原证件不可。
“唉，”老板还是过意不去，“这样吧，小伙子，你吃饭没，看你气喘吁吁地跑来是不是还没吃饭，这一顿我请你吧。”
“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可以了。”克挥推开老板拉着他的手。
“你下午结账的时候还多给了不少，你这样我就把钱现在退给你。”老板不由分说就按着他的肩膀，要让他在这里好好吃一顿。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克挥梦里的声音出现了。
“老板，现在能点单吗？”克挥反抗的动作停下，老板一个用力就把他按在椅子上。
“可以！想吃什么先看菜单，都可以点。小伙子，你也赶紧看看你要吃什么。”
克挥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两个人的视线相对，他心跳如雷。
他的视线跟着高清清移动，高清清浅浅地笑了，在克挥的对面落座。
餐馆里空着不少桌子，但是高清清就这样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谢谢你的花，很漂亮。”高清清看着这个呆头鹅，主动打开话题。
这是克挥第一次在台下听到高清清的声音，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是那么的温柔，清脆。克挥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暖黄灯光下的高清清，就像天女一样。
太美了。他真的完全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你喜欢就好。”他单调地说出五个字，说完之后，他放在桌子下的左手再次狠狠掐自己大腿一把，快点再说点什么啊，至少，至少要把她的名字问出来才行。
高清清的目光温柔得像水，她很耐心地等青年说完接下来的话。
克挥一开始视线飘忽，他不敢和高清清对视，但是他又忍不住时不时地去看高清清。
她是在听我说话的，她是在鼓励我说话的。
克挥深呼吸一口，“这是，那是我为你准备的花。”他把视线定格在高清清秀美的面庞上。
“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其实这是我妈妈的花。花开得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就剪下来包给了你，包得有些难看，实在对不起。”
他越说越顺畅，可能是馆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可能是后厨烹饪的声音刚刚好，可能是灯光的温馨，可能是高清清在自己对面。总之，他把之前该说没说的，本来没想要说的一切都说了。
“我是戏剧表演大学在读的学生，还有两年毕业。自从看了你的演出，我就把你的每一场都看了。我特别喜欢你演的角色，你演得特别好，特别认真。当然我不是说那个角色塑造的好，不，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那个角色不好，我也很喜欢那个角色，但是，我也不是喜欢那个角色，我，我，我是想说……”
他开始语无伦次，声音越说越小，“我，我……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喜欢你。
克挥的嘴紧紧抿起来，他开始盯着桌子上倒影出的黄色光圈。高清清的影子也在那里。
他不再说话，高清清也没有说话。
等待总是很煎熬。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吗？这不是骚扰这个女孩吗？说什么自己看很多场，你是跟踪狂吗？还评价对方的角色，你克挥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去评价别人吗？
如果，克挥越想越痛恨自己，如果这个女孩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这样不就是给别人的生活添黑吗？
我真不该啊，我真不该弄丢我的学生证，这样就不会处在现在的痛苦中。我真不该啊，我真不该一开始来看这出戏，这样就不会一瞬就陷入这爱情的漩涡。我真不该啊，我真不该……
“我是高清清。”她开口了。
这是一股浇在克挥那被内心煎烤得皲裂的肌肤上的清泉，这是多么好听的名字！
“很感谢你能够喜欢我演出的角色，这也是我第一次参演戏剧，我一直也很害怕没人喜欢我的表演。”
她和克挥想象中一样，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明明自己这么的优秀，却也用自己的不安来安慰克挥的失落。
她用克挥熟悉的学习生活作为话头，很亲切地和克挥交流。
热气从两个人筷子下翻腾的面条中升腾，这是克挥吃得最难忘的一碗面。
在高清清的关切中，克挥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的心事也一件一件朝对方倾诉。他把自己对于未来的迷茫，人际交往中的困惑，都说了出来。
高清清是那么认真地听他的倾诉，他的一些很想不通的事情都在这个餐馆里得到消解。
面总是有吃完的时候，克挥扶着自己的自行车和高清清站在馆子开口。他不知道说什么，离开了餐馆，他又变得不敢看高清清。
他知道，今天和高清清一起吃饭之后，他是彻底喜欢上对方了。之前在观众席上可能喜欢的还是对方的表演和外在，但是从今天晚上开始，高清清倩丽的身姿算是真的刻在他心里了。
这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喜欢这样既优秀人品又好的姑娘。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剧院，罗卿已经在那儿等高清清一起回去了。高清清也向罗卿挥着手。
“所以，那就再见了。”他干巴巴地说着再见的话。
“是这样的。”她清脆的嗓音永远是克挥的最爱。
“不过，”她转过身，俏皮地扯了扯克挥的袖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克挥如梦初醒，自己确实还没有向高清清说自己的姓名。他把车朝墙边一丢，就往店里面跑。
“老板，给我两张写字的纸！”他高呼。
沐浴着老板八卦的眼光，他飞速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把纸和笔全递给高清清。“这是我的名字。”他扭过头不敢看高清清的反应。
她轻笑了一下，在另一张纸上也留下了自己的信息。
克挥把纸上的那串号码牢牢记住，回家的路上也不住地一直反复背诵。坐在书桌前，他把纸片认真地贴在另一张牛皮纸上，小心叠起，放进了衣服胸前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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