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硬币，投进去，按照电话簿上的电话拨打，何青青怀着焦急的心情等了片刻，电话确实被接通了。
“姨妈，是我，何青青。”她刚一路小跑，打电话的时候尽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些，“打扰了，您现在有空吗？”
“哦，是青青啊，”王芳似乎有些惊讶，“咱们都几年没见了啊，你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啊。”
“是这样的，姨妈。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这样啊，有什么事就说。”王芳爽朗的说着，听到这话何青青不由得放松了些，看来姨妈还是记得自己的。
“我妈妈得了肾衰竭，现在正在医院住院，需要一笔手术费，”何青青的语速稍快，但是接着她又补充道，“不贵的，一万块钱，您能借给我吗？之后我一定想办法还上。”
“这个病确实难受啊，你母亲现在怎么样啊。”王芳叹了口气，像是很无奈的样子，还没等何青青回答，对面突然传出孩子吵闹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哭。”王芳拿着手机似乎着急忙慌地走着，边走边说，“一万块钱啊，我最近手头也不是很宽裕，而且我这边有点事，下次再说，记得好好照顾你的母亲。”
最后几句话王芳说的很快，几乎没有停顿。
何青青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嘟——嘟——”的声音却猝不及防地传来，对面挂掉了电话。
或许是对面有什么急事，何青青没有选择立刻拨打回去，而是选择在街上随便走了走，然后回到电话亭继续拨打同一个号码。
但是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还是让何青青怔愣了片刻，自己的母亲平日里对自己的妹妹很好，每次刚拿到的工资有时候甚至还拿出来接济自己的妹妹。
但是此时此刻母亲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得到对面的任何帮助，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何青青放下听筒，刚才投进去的硬币从退币口里滚落，清脆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果然，现在似乎谁都帮不了自己。
但是何青青还不打算放弃，她没有离开电话亭，有些不甘心地拿着手机继续翻找着电话簿里的联系人，但是除了王芳，还有几个人何青青根本就不认识。
可能是工作上认识的人，毕竟母亲都备注的是全名。
当翻遍电话簿，何青青的视线落在赵欢这个名字上，这个名字安静的躺在最后一页最后一位。
那是她儿时的玩伴，之前房东家的女儿，经常小时候在何青青她们家吃饭，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开始了她们长达九年的友谊。
但是一切都终止在那个初三的暑假。
那时候天气正热，蝉鸣正盛，太阳炙烤着路面，似乎空气都带着一些焦灼。
何青青那时候却很开心，因为她顺利地考上了区重点，而且还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的。
她带着录取通知书找到了在楼下杂货铺的赵欢，赵欢烫了一头卷发，还染上了栗色，看上去漂亮时髦，那时候的她正拿着刚买的橘子味的冰棒，她瞧见了何青青，也没打招呼，而是自顾自撕开了包装纸吃起来。
何青青以为赵妍只是心情不好，于是她悄悄地把录取通知书收起来，然后走上前问道，“怎么啦？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
温柔的话语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欢仍旧自顾自地吃着冰棒，她故意将头偏向另一边没有看何青青。
何青青也固执地没有走开，二人僵持着，最终还是赵妍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她吃完冰棒还剩下的木棍朝着一旁的草丛一扔，然后站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了，去青城职高，以后我们不可能见面了。”
何青青睁大了眼睛，她记得赵欢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这成绩肯定够得上普通高中的门槛，但是她现在却告诉自己要去青城职高。
是没考好吗？何青青还没来得及问出这句话，对方终于肯将目光移到何青青的脸上，“我看得到你背后的录取通知书，你考上了区重点吧，恭喜你啊，全校第一。”
赵妍比何青青略微高一点，此刻又站在台阶上，很轻易就能看见何青青背过去的手上拿着什么。
录取通知书，不用说肯定是青藤高中的，这片区域里最好的高中。
何青青有些后悔带着录取通知书来找赵欢了，可是两个人明明在考试之还相互鼓励，可是为什么考试结束后，赵欢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后别来找我了。”赵欢说着，她此刻微微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说完这话，摩托车的引擎声突然传来，搅碎了一地的蝉鸣。
“别再联系了，走了。”赵欢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严肃，“何青青，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从现在开始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你别来我这凑，我也不会打扰你。”
说完，赵欢小跑着冲了出去，二人擦肩而过。
或许是赵欢的话太过严肃，何青青没有接话，她看着赵欢跳上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的机车后座，手臂紧紧的圈着男生的腰，风吹起她的栗色卷发，留给何青青一个洒脱的背影。
何青青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谁？也不知道赵欢是什么时候和这个男生认识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
这之后，何青青试图联系过赵欢，但是每句话就挂了，后来赵欢干脆不接电话了，再之后何青青上了青藤高中，学习开始繁重起来，母亲的病情加重，所有的一切让何青青焦头烂额，二人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想到过往的一切，何青青有些犹疑，她倒不是想找赵欢借一万元，毕竟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她现在刚踏出校园的大门，还没习惯外面的一切，而赵欢可能对有些事比何青青还清楚，比如兼职，或许能有什么靠谱的兼职渠道。
可是，指尖悬停在赵欢这个名字上，何青青还是在纠结该不该点开，对方说不定早就不记得自己了，或者换了联系方式，但是一想到医院的缴费通知单，她还是咬了咬牙，照着通讯簿上的联系方式拨打了电话。
原本抱着最坏的打算，出乎意料的电话打通了。
“喂？谁打的，没事我挂了。”对面的背景音嘈杂，显得这声音格外不耐烦。
“是我，何青青。”
沉默，只有沉默。
“没什么事我挂了。”对方的语速极快，害怕对方下一秒就挂断，何青青赶忙说，“我退学了。”
那边静了一两秒，然后问道，“你开玩笑的吧？你把老师全揍了一顿吗？”
对方很显然不相信何青青的说辞。
何青青喉咙有些发紧，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对方还没有挂断电话，她有些磕磕绊绊地继续说下去，“我妈妈，尿毒症了，现在需要一笔钱。”
“当然，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她急忙补充道，“我想问问你，你现在有什么可以预支工资的兼职可以介绍给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但是何青青能明显感到对面嘈杂的背景音慢慢变小，赵欢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你现在很需要钱吗，多少？”
“一万。”
赵欢那边半天没说话，但是冰箱制冷发出的嗡嗡声音告诉何青青，对面还没挂电话。
“你现在身上还有钱吗？”
“有的。”何青青回答。
“那就别用公共电话了，办张电话卡，来工作也需要联系方式。办好后给晚上给我打过来，就这样。”
说完这话，赵欢就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挂断的时候，何青青的手心里都是汗，在得到对方再联系的回应后，她知道对方多半会尽自己所能帮助她，毕竟赵妍说话直，只要她不想帮忙，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拒绝，甚至挂断电话。
就像那年初中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甜水街，而后又和她划清界限。
但是无论如何，有希望能再次见到儿时的好友，何青青还是满怀期待的。
在营业厅办了张电话卡，何青青在傍晚的时候拨打了赵欢的电话，对面立刻就接了电话，没给何青青打招呼的机会，赵欢简单的介绍了下兼职的情况。
“甜水镇的一个餐馆，我和这里的老板比较熟，他同意给你预支一万元的工资，但你需要保证在这里干满50天，包吃不包住，来吗？”
何青青没有犹豫，赶紧回到可以的。
“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里的工作可没那么轻松，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端盘子扫地，后厨忙的时候还要帮忙刷碗，反正就是哪儿忙了，需要你，你就往哪里去。你平时在学校念书，没做过这些吧。”
“我可以的。”
“稍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甜水镇你知道的，如果你现在还能到甜水镇来，那就不算太远。”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何青青听到对面说。
“把钱交上去之后，能别干就别干了，你该去继续读书的，这儿的活你未必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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