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桅升和四海生活的世界
梗概：闯龙门捡美人赔了自己又折戟的故事
【以下正文】
1
煞星。
恶畜。
杀神。
这是他人称呼杜梼的。
杜梼很喜欢。
2
杜梼的武器是一柄巨大的阔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九环煞煞齐响，甚是好听。
杜梼最喜爱转着圈的舞，热血纷飞的同时，能让杜梼感觉爽快、晕眩，猎猎风声呼呼响在耳畔，仿佛时来运转、天地万物都在予他借力一般。
就像……飞起来了似的。
这是杜梼少有的、能感受到的轻盈。
3
杜梼生来极重、极壮，肤色极深，面相极恶。
单论五官，眉眼耳口鼻，每样都不丑，有些还能称一句英挺，可聚在一起，就偏偏凶戾得要命。
杜梼本人凶悍的性子更让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弥散的煞气成倍叠加。
所以，无人敢与杜梼交好。
所以，杜梼就这样凶恶地孤身过了三十年。
4
闯皇宫，大抵是每个离经叛道的江湖骄客都要走一遭的关卡。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惯例，江湖人若不能闯一闯宫门的，都不好意思叫自己一声游侠。
杜梼自认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独行侠，宫门自然也是要闯的。
而且不仅要闯宫门，他杜梼，要闯就就闯龙门！
5
但皇宫是一大片房子。
杜梼一连挑了六七个曾经闯过宫门的侠士，逼问他们皇宫内部的布置，可人人都模棱两可，透露出的情形总是颠三倒四、矛盾重重。
简直莫名其妙。
杜梼问得不耐了，一掌将人拍飞，打算去找个一定能知道这事儿的家伙打听打听。
比如那帮直接为皇帝办事的走狗，锦衣卫。
6
镇抚司的门“嘭！”地一下就被人轰开了。
刚刚调任督管锦衣卫事的新任佥事何桅升正站在院子里给下属训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脖子一缩，冷脸转身，瞪向大大咧咧迈进大门的杜梼。
“哟！来打听个事儿！”杜梼豪迈道。
何桅升：……
混账东西。
“给我拿下！”何佥事怒斥道。
随即就是一通鸡飞狗跳的乱揍。
何桅升狼狈地爬起身，抬起手背一把抹了嘴角溢出的血丝，看着一地捂着肚子哀哀痛叫的锦衣卫，和眼前拿刀背敲肩的杜梼，咬牙道：“你要闯宫？”
杜梼翻了个白眼。
他刚刚已经说了两遍，懒得再说第三遍了。
何桅升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好，老子给你指条明路。”
6
为了更好地应付层出不穷要闯皇宫赚名声的大侠们，皇宫其实配套推出了一项秘密业务——闯宫门。
有一条非常成熟的路线能供诸位大侠顺利地入宫出宫，只需要一点点酒钱，就能让大侠们在某个宫门留下自己的独家印记和英姿。
这既不惊扰深宫内的皇帝，也不影响皇宫的正常运转，又能厚了某些人的腰包，更能将赚名声的风险降到最低，所以一经推出，就收到了各路大侠的好评和偏爱。
杜梼此前问的那几位走的都是这条道，就叫“宫门道”，按理这消息是要花银子买的，可杜梼直接暴力威逼，那几人只能如实白送。
偏偏杜梼要的还不仅仅是区区“宫门”。
再往深里问，只在特定宫门转过一圈的大侠们当然一问三不知，为了保住小命和声誉，就只能胡乱诌些假话，反正谁也没真进去过，先糊弄过去再说。
可何桅升是真知道的。
调任第一天就被这个恶鬼狠狠削了面子的何佥事，打算还他一点颜色瞧瞧。
7
杜梼依照何桅升透露的路线，一路摸到了后宫。
沿途当然也遇到了些阻碍，但杜梼三下五除二，全都给打晕了过去。
怪不得人人都要闯皇宫证明自己，还真是得要些本事。
处理了第十九拨散兵的杜梼不免对江湖上那些闯过宫的大侠们有了一些敬重之情。
而且这皇宫也忒大。
就算有何桅升指路，但杜梼还是感觉有些迷失。
在层层宫苑之间转悠了半天，总算转到了一处稍微大点的院子，看到了一个比别个都更大一些的房子，看着有点像何桅升说的那间。
奇怪的是，那房子里是亮的，可周边却空空荡荡、渺无人迹。
杜梼好奇地靠近门边，仔细听了片刻。
只有一个人轻浅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熟了。
杜梼无声地推开房门，潜了进去。
房子里空间极大，灯火通明，浅淡的香薰味道在杜梼嗅来却异常甜腻。
杜梼皱着眉头扇了扇，循着呼吸声向房间深处寻去。
待看清了那异常宽阔的大床上究竟是个什么时，杜梼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一个一身薄纱的纤细青年正仰躺在褥上，漆亮的黑色秀发长长披散至床下，一道白纱横过了青年的小半张面孔、覆着眼睛和半个鼻梁。在秀致的鼻头下方，是被小巧的贝齿轻咬到润红的薄唇，此刻正细微地吐着气，似乎在隐忍什么痛楚。秀美的眉也浅浅蹙着，像被噩梦所扰，忽地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臂，一阵铁器摩挲地面的声响立刻传来。
被青年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孔深深震撼到了的杜梼下意识转眼看了过去，发觉青年白玉般的手腕上正束着一根粗黑的铁链。
杜涛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这家伙……这家伙，难道就是那什么皇帝老儿的男宠？
该死的皇帝老儿也忒不讲理，竟还给人绑着！
杜梼只觉一股怒意油然而生。他上前几步，左右手握住铁链，用力一抻——
先不管那劳什子的闯龙门了，他得先把人救出去！
在专心致志与铁链奋斗的杜梼没注意到的地方，一直清醒的青年微微转了下头，视线所及，正正对着他的方向。
以及，如果杜梼识字，他就能知道门口那牌匾上写的三个字，乃是“紫微宫”。
紫微垣，乃帝王居所。
8
姜离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确信来人无法将那链子扯断之后，才幽幽开口道：“这是玄金铸的铁链，拽不开的。”
9
杜梼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僵，扭头看了青年一眼。
青年已支坐起身。透过白纱，隐约似能瞧见青年秀美端丽的眸。
要命的是，起身后的青年，那一身薄纱散乱地垂下，隐隐绰绰地掩着其后的绝美风光——
杜梼看得心里一阵阵发麻，倏然转开眼，眼前却晕眩得要命，那场面一遍遍在眼前重映，叫他手抖得连铁链都攥不住了。
“壮士姓甚名谁？”青年柔柔地开口。
杜梼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客气、这么结巴地讲出了自己的名。
青年轻笑一声，唤了句：“杜大哥。”
甜甜软软地，唤得杜梼全身都酥了。
“杜大哥叫我离儿就行。”姜离浅笑道。
杜梼舌头打结了似地，叫了三次才终于完整地叫出一声：“离儿……”
之后的就顺口多了，杜梼清了清嗓子，迅速道：“离儿，这混蛋皇帝竟对你使这等手段，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出去？”
姜离面上显出些忧郁的神情，可嘴角仍衔着笑，“勉强”微笑道：“杜大哥不必操烦，离儿已是……便不再想出去的事了。”
杜梼急道：“放屁！管它二三四的，被狗叼了几下怕甚？！老话说得好，天高任鸟飞，你出去了，这天底下还不任你飞？”
姜离微微一怔，笑道：“杜大哥说的是。可……可我什么也不会，离开皇宫，怕是也活不下去……”
杜梼昂首挺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就跟你杜大哥吃！你放心，出去之后，有我一口，就有你的一口。大不了，杜某人养你一辈子！”
姜离望着杜梼挺起后愈发雄阔壮实的胸脯，喉结不禁上下动了一下，片刻，道：“有杜大哥这句话，离儿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这铁链确实断之不了，钥匙就放在床内侧，但太远了，杜大哥可以帮帮我吗？离儿够不到……”
有钥匙啊，那就好办多了。
杜梼满眼都是离儿凄楚娇弱的模样，丝毫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别扭之处，闻言立刻走到床边，俯身上床，专心在床沿内侧摸起钥匙来。
越靠近床边，那股甜到腻人的香气就越明显。
杜梼潜心摸了好久，被迫吸了好几口熏香，总算探到一个木盒，使力扒拉出来，高兴地起身道：“是这个吗……”
却不知是否是他起身太猛，眼前竟蓦地一阵发黑，头脑晕眩了一阵，就不由自主地趴倒在了床上。
杜梼大吃一惊，意识到自己怕不是中招了，挣扎着想起身，可身体和灵魂却像断了联结，一点都不听使唤，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可恶，他还没把人救出去呢！
离儿他……
杜梼的念头到这儿，“啪”的一下，就彻底断了。
10
迷迷糊糊间，杜梼感觉身上到处都酸酸涨涨地痛，尤其是胸腹和……
忽地，一阵尖锐的刺痛直贯脑顶，杜梼不由自主地剧烈痉挛了一下，顿时清醒过来。
铁链哗啦啦的声音响在耳际，手腕上沉重不已，想抬起来，却比握着阔刀的时候还要费劲。
杜梼不禁眯了眯眼睛。
还未等他缓过神来，温凉的什么又抚了上来，同样的刺痛倏然卷土重来，杜梼止不住尖叫了一声。
“混账东西！”杜梼猛地睁开铜铃大的眼睛，怒喝道，“给老子滚开！”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柔柔的浅笑。
杜梼浑身一僵，转头仔细看去。
已然衣衫齐整的姜离正坐在床边，手里正捏着一根五寸来长的钢针，指尖还染着血。
姜离捏着针，抚在杜梼的腹部，迎着杜梼的视线，不急不缓地使力扎了下去。
杜梼被扎得打了个哆嗦，想挣扎，被迫大张的四肢却被玄金铁链牢牢缚着，怎么都扯不开。
“你个混账！放开老子！”杜梼赤红着眼，破口大骂。
都这样了，他要还不知道眼下情景是何桅升和姜离联手搞的鬼，他就太蠢了。
姜离对他的辱骂毫不在意，只依着自己喜欢，在杜梼强壮紧实的肌肉上刺下一朵又一朵诱人的红梅。偶尔梅瓣的血珠涌的多了，姜离还会及时吮掉。
唔，连血都这么好吃。
已将人里外吃透了的姜离对亲信属下奉上来的大礼非常满意。
这么健壮的汉子，总算能玩得久些了。
11
姜离的玩法似乎无穷无尽。
杜梼被束在龙床上，在迷香的作用下手软脚软，半点功力都使不出来，每日只得一件薄被蔽体。姜离一下朝，就轮到杜梼的噩梦上演了。
杜梼初时不肯配合，姜离就耐着性子一点点扭，用看似怀柔实则狠辣的手段打磨着杜梼的棱角，刻意逼着杜梼，让杜涛日日疼到晕厥，毫无怜悯地在杜梼的骨髓里一刀刀篆刻下了姜离的烙印。
三个多月下来，杜梼对姜离又恨又惧，又憎又爱，一面想逃离，一面又止不住依赖。以致后来但凡听到姜、离二字，杜梼的身子总会比脑子先准备好。
区区一百天，恶兽杜梼就已完全被姜离驯成了“姜离”的所有物。
杜梼变乖了，姜离的手法就愈发柔和起来。甚尔还开始关注起杜梼的反应，让杜梼也能适时享受到由身而心的欢愉。
在被施舍的灭顶的愉悦中，杜涛晕眩、迷醉地恍着神，仿佛灵魂浮沉在九重天。
12
日益乖觉的杜梼获得了姜离额外的宠爱。
——姜离把钥匙放在了床头。
在杜梼差一点就能够到的地方。
杜梼于是更温顺了。
除夕当夜，姜离亲手解开了束缚着杜梼的锁。
杜梼的第一反应是扑倒姜离，手掌死死地掐在了皇帝不盈一握的脖颈上。
杜梼哼笑着唾骂道：“狗皇帝，想不到老子也会玩儿心计吧！”
姜离却似毫不意外，仍是那副柔弱温和的模样，微笑道：“杜大哥，你要玩这个，说一声，离儿也可以同你玩啊。”
一口一个“杜大哥”，一口一个“离儿”……
杜梼听得腰都软了，明明束缚尽解、药劲渐散，但手偏偏就不听使唤，颤抖得什么都握不住，姜离只随手一拨，就轻易脱开了他的桎梏。
“你闭嘴！”杜梼绝望地朝他吼道。
姜离坐起身，幽幽地瞧着他，似乎严肃了一些，不再那样笑着，只平静又审度地凝着他的眼。
杜梼被他看得浑身发抖，受不住想走，却手软脚软得走也走不了。
就算是姜离如此缓慢地靠近，杜梼都没法做出应有的反应。
姜离的锁和药，好像已嵌进了杜梼的血肉、经脉、骨骼……乃至灵魂。
体外的能拆能解，体内的，又该怎么办呢？
似乎看出了杜梼刻骨的苦难，姜离靠近之后，只温柔地在他紧绷的唇角落了一个吻。
太温柔了……羽毛触地似的。
杜梼怀想着这个吻，似被绝望浸染了的冰冷下去的身体，又慢慢地暖了回来。
13
杜梼得了一个侠名。
他比江湖上的其他侠士还更厉害一些，在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似地住了大半年，还能全须全尾、毫无声息地离开，甚至还带出了证据——
皇宫秘藏，传闻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九转还魂丹。
满江湖都疯传此事，酒楼茶馆到处都在讲杜梼“闯龙门”的轶事。
除开姜离的影，杜涛对这样响当当的名声还是很受用的。
正经名声起来之后，杜梼的人气也跟着水涨船高。
杜梼开始结识了一些人，在义气之交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赶赴过去襄助一臂之力。
结果某次救人的时候，杜梼又瞧见了何桅升。
虽然穿个夜行衣蒙头盖面的，但身怀骗他入毂这等大仇，何桅升化成灰他都认识！
杜梼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利索地飞起一脚，将人踹下了官道。
结果朋友是救下来了，自己却惹了一身骚，竟叫何桅升咬在了身后。
何桅升是惯使走狗那些腌臜手段的，杜梼毕竟不擅长应对这等小人招数，一着不慎着了他的道，被麻倒在地，叫人拉去了诏狱。
无非是被打一顿，自认皮糙肉厚的杜梼半点不惧。
但诏狱竟也有满员的一天。狭私报复、公报私仇的何桅升不可能用自己的私仇妨碍官家的正事，没有法子，只得又将人带了出来。
杜梼嘲笑道：“这么不巧啊，不然何大人还是将杜某人放了吧，这回杜某人大人有大量，就不赏你一脚了。”
却见何桅升阴狠地瞪了他一眼，放着囚车不用，连拉带拽地把他押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看着被怒冲冲甩下的车帘，杜梼忽然从骨子里涌起了一阵恶寒。
和一点点杜梼绝不肯承认的、莫名其妙的期待。
14
“何卿有心了。”
姜离温和地笑着，边柔柔瞧了一眼被押伏在地的杜梼。
“——正好，孤这些日子，正无聊得紧。”
15
“杜大哥实在狠心，离宫五年，在外面名声传得那样好听，都不肯回来看离儿一眼。”
事后，姜离趴在杜梼身上，软声软语地撒着娇。
杜梼连反驳的力气都被他磨没了，只能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也不看看回来看一眼的代价是什么……
你个混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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