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之清定定看着眼前人。
曾经被那样包容过、激怒过、试图靠近又诀别。
她简直不敢相信此行差点忘了她。
两个人本该一别两宽往后十年不相见。对方却从回忆里出逃，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逼近她面前，说，好久不见。
自己与她，所作所为，何其相似。
伊人依旧，而我，已不是我。
这段时间无处可诉的心酸、焦疑、委屈，忽地在心底爆发。
对方望见晏之清突然红了的眼眶，下意识以为是这人情根深重，对不久前的诀别耿耿于怀。
——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但，那人不解，明明是你先后退的，不是吗？
学姐动作愈发轻柔，发丝绕指，如思绪缱绻。
她一向喜欢长发，曾经的晏之清也心照不宣，为此一直蓄着长发。
然而开学前她去了理发店，出现在林见曜面前时，已不再是长发及腰的黑长直，进化成披肩知性风。奈何她发质偏硬，发尾总有些呆毛不屈翘起，足见此人性格固执桀骜不驯，并不似表面温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林见曜在不远处站着，两人间的诡异互动尽收眼底。
“这是我们系研一的师姐，软件应用方向的，这次也会报名新学期的课题。你以前见过吗？”
林见曜答非所问：“她很漂亮，叫啥？”
言者无心，男友却求生欲爆发般解释道：“她姓言，语言的言。那个，今天我们只是刚好排到一起值班......”
语言的，言吗？
“她们俩好像认识。”男友又道，“你这位学姐是不是姓言，哦不是，晏。两个姓都挺少见的，言笑晏晏，还挺搭的......”
林见曜觉得吵：“就你语文好，会用成语？”
男生被吐槽也并不在意，反而来了兴致：“我刚刚发现，我们的姓也很搭啊！”
林见曜一再被打断，已是不快，随口回道：“你姓什么来着？”
男友受到一万点暴击，沉默片刻，委屈巴巴：“要不，我跟你姓？”
......
晏之清被人带走吃饭去了，临了，朝着小林深深看了一眼。
林见曜不肯相信，她从中看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情绪。哀怨，惋惜，又带点茫然。虽然认识才短短几天，但她固执地认为晏之清学姐是自信的是强势的，偶尔跳脱，却永远从容。那样的她无形中吸引着林见曜，因为在她潜意识里，这就是自己长大后要成为的样子。
可她刚才分明看见了软弱。
她不愿意细想，脑壳疼。
......
下午的自习，林见曜正对着电脑发呆，晏之清姗姗来迟。
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眉梢眼角有种释然的快意，经过林见曜背后时，甚至好心情地凑近看了看她的屏幕。
一片空白。
晏之清没忍住轻笑出声：“奋斗半天的成果，嗯？”
林见曜没留意她的靠近，正在胡思乱想，猛地听人在耳旁开口说话，吓得动作一滞。
晏之清笑意加深，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按上林见曜的肩膀：“怎么，吓到你了？”
正是午休时间，此间人不多，她也未刻意压低声音，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林见曜却头皮发麻，梗着脖子，怕看见......方才梦中出现的人。
梦中二人相对，林见曜一动也动不了，对方起初也并未做什么，只是那含情脉脉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肩上、发间......简直如恐怖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夺魂摄魄，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只留下一颗心在胸腔狂跳。
没有迎上那目光的勇气，却也不想对方停下。
心跳加速到承受不住快要爆炸的那一刻，林见曜向前轻轻地将推了一把，凭借微弱的身高优势，将其抵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
从被压迫到反抗，这很合理吧？
梦里的人没有丝毫抵抗，只是靠得近了，更觉其目光如水流转，似看意中人。林见曜仅剩的一颗心里，竟然生出了某种陌生的、可耻的甜蜜之感。
“小林同学真害羞啊，耳朵都红了。”
晏之清不明所以，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在对面坐下，低头收拾着文件。
林见曜正襟危坐，用余光看她。
长发乌黑浓密，中分却不见发缝，这羡煞人的发量挡住了大半视线。
晏之清听见嘀咕声，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见曜第一反应是否认，又遮掩似的跟了一句，“你的头发披着，不热吗？”
晏之清看了看角落兢兢业业吹着不冷不热的冷气的空调，略一思索，从手腕上取下头绳，以指代梳划拉几下，随意地将头发束在脑后，露出了干净白皙的脸。
“热倒是还好，但确实不太方便，我扎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发间传来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气，混合着夏天逃逸的热度，一下一下地，撞进林见曜的呼息。
她瘪了瘪嘴，她也有点想摸一摸，不知道扎手不？
腻歪，她怎么会有这么腻歪的想法？一定是和这个文科生待久了的缘故。
晏之清一心二用，若无其事地问道：“你的作业怎么样了？”
林见曜的小脸瞬间就垮了，她刚才回看草稿，越看越觉得自己胡说八道离题万里，一冲动就把上午的稿子删了大半，之后困意袭来睡了一小会儿，再醒来时，拜那个离奇的梦所赐，更是毫无头绪了。
晏之清察言观色，知道是进展不顺利。昨天的她还抱着取而代之的念头——当然现阶段只是代写作业，不是代替对象——但中午被言的出现一搅和，她心中某种情绪得到了释放，更理智了些，意识到教育孩子最好的办法是引导其独立完成挑战，而不是一手包办。
尤其是对面前这个不开窍的熊孩子。
林见曜似在纠结什么，眉头紧皱，不自觉地屈起了手指凑近嘴边，就要张口去咬。晏之清下意识地伸手按上她的手腕，阻止了这行云流水的坏习惯。
小林的前摇被打断，两人皆是一愣。
林见曜的目光落在裸露的手腕处。那里有强劲跳动的脉搏，在一片白皙与纤细指尖的交叠处，生出阵阵躁人的热度。
晏之清不急不燥不解释，手却始终轻轻柔柔地搭在林同学的手腕上：“需要帮忙吗？”
完了完了，被拿捏了。
夏天真是太烦人了，林见曜想，她无处可逃。
“不用。”林见曜干笑一声，不知何故，她此刻说不出退缩的话。
晏之清便也不多问，两人闲聊几句，林见曜心情渐渐平复，又听对方说道：“我刚才听说了你们计算机系的一些尝试，除了暑假夏令营之外，还有后续的新项目，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可以参与筛选，怎么你没参加？”
听说，听谁说的？
林见曜第一反应有点歪，随后才慢慢解释道：“新一期的几个课题报名时间截止到开学，我们参加过夏令营的人都可以免试直接参与，但我还没想好。”
“嗯？没想好要不要参与，还是没想好选哪个？”
林见曜摇摇头。
晏之清清楚她的茫然，大抵是对本专业和课业并无太大热情。但眼下正式移动互联网爆发前夕，小林又是专业对口，若非厌恶到完全不想沾边，提前热身未来乘风而上是最优选。
于是晏之清不得不再次好为人师，凭借她多年汇报工作的经验，向林见曜提出了“必须参与”及选题的建议，论点鲜明，条理清晰，详略得当，表情手势各种花活儿齐上阵，势必要把这头猪按到移动互联网的风口去。
林见曜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宛如被对方的逻辑水枪猛烈冲刷，毫无招架之力，在佩服晏之清的跨学科专业简介之余，也觉得她说得实在是太对了！
一本万利稳赢不亏一分钟就不能等了老子现在就去报名！
刚巧导师也在线，收到林见曜的消息直接就把人拉进了一个微信群。
林见曜没有点开导师发在群里长达60秒的语音，她盯着一个欢迎的动图有点发愣。
发图的人，昵称一个言字。
她看了看晏之清，后者正在露出狐狸般的得逞微笑，并不惹人厌。
言师姐，吗？
是啊，晏之清明明是文科生，那么10分钟那段气势磅礴的演讲，是从谁那里学来的呢？
林见曜的热情突然冷却，明知无理，但心里仍旧生出一种被戏弄的委屈。
文科生什么的，学姐什么的，做梦什么的，真的是好讨厌啊！
思修千字小论文什么的，言语与行动什么的，真的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了！
自己当作者的爽点之一，可以把大晏的梦转给小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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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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