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在落地窗上蜿蜒成泪痕般的轨迹。李子一跪坐在茶几旁,正用软布擦拭傅景深上周落在这里的钢笔。突然响起的门铃声让他手一抖,笔尖在虎口划出一道蓝痕。
"景深?"他小跑着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僵住了笑容。
傅景深身后站着位穿米色高领毛衣的女士,发髻松散挽起,耳垂上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她身上飘来淡淡的雪松香气,与傅景深西装上的古龙水微妙地交融。
"临时会议有点急,改在这里开。"傅景深解释道,径直走向书房,甚至没注意到李子一还光着脚,"两杯咖啡,谢谢。"
书房门没关严,开完会后,
林小姐的声音像一缕丝绸滑出来:"...你上次提到的结构主义与建筑空间的关联..."
李子一站在咖啡机前,看着深色液体一滴滴落入骨瓷杯。他特意选了傅景深喜欢的杯具,却不知道那位女士的偏好——就像他不知道"结构主义"到底是什么,尽管这个词昨晚才在傅景深留在茶几的书上看到过。
托盘上的方糖夹突然变得沉重。他想起上周在便利店杂志看到林小姐的照片,标题写着《林氏千金获普林斯顿建筑哲学双学位》。
"——正如海德格尔所言,居住的本质..."林小姐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原来他们走到了书房门口。
傅景深倚在门框上,手指间转着一支钢笔——不是李子一刚才擦拭的那支,而是更昂贵的限量款。他嘴角含着罕见的笑意:"你总是能抓住核心。"
李子一低头看着托盘里晃动的咖啡。自己的倒影被涟漪打碎,而那两个修长的身影在磨砂玻璃上如此和谐,像美术馆里并排陈列的艺术品。
"咖啡。"他轻声说,声音被林小姐突然的笑声盖过。她正指着书架上某本书,傅景深的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书架边缘,形成一个亲密的包围圈。
托盘与茶几接触时发出轻微磕碰声。李子一退到厨房岛台后,用抹布反复擦拭已经干净的台面。那些飘进耳朵的词汇像一柄柄小刀:"解构主义""现象学""参数化设计"...每个词都在提醒他,这是一场他永远无法参与的对话。
"...就像我们去年在巴塞罗那看到的..."林小姐的声音带着怀念。
傅景深轻笑:"你当时说高迪的建筑..."
巴塞罗那。李子一盯着自己虎口上的蓝墨水印。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在会所VIP包厢里被灌酒,因为把"圣家堂"说成了"圣教堂"而被客人嘲笑。
水龙头突然开到最大,水流声盖过了书房里的谈笑。李子一拼命搓洗手上的墨痕,直到皮肤发红。镜柜里反射出书房门口的一幕:傅景深微微俯身,正帮林小姐取下高处的画册,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西装翻领。
"叮——"烤箱计时器突兀地响起。李子一慌忙去取烤好的杏仁饼干——傅景深上周随口说过"还行"的那款。可当他端着烤盘转身时,书房已经空了。
茶几上留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旁边是张便签:「突然有事,不用准备晚饭」
烤盘边缘烫红了手指,李子一却感觉不到痛。他慢慢滑坐在地,看着饼干热气在冷空气中消散。余光瞥见沙发缝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是林小姐落下的珍珠耳钉。
捡起耳钉时,他发现沙发角落还躺着个揉皱的纸团。展开后是张建筑草图,背面是傅景深凌厉的字迹:「林叙说这个穹顶设计让你想起梵蒂冈?下次同去?」
纸团被重新揉皱塞回原处。李子一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那里还留着傅景深的体温。电视柜下方露出一角彩色封面——是他偷偷买的《建筑学入门》,藏在游戏光盘后面。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盖过了压抑的抽泣。李子一把脸埋进傅景深常靠的那个抱枕里,呼吸间全是残留的古龙水气息。抱枕下露出半截毛绒熊的耳朵——那是他生日时傅景深让助理随便买的礼物。当时李子一蹲下来解开缎带时,发现盒底压着一张便签:「生日礼物。J.S.助理」。去年傅景深来的时候,正赶上跨国视频会议。他单手抱着这个盒子站在玄关,眼睛盯着手机屏上的股价走势:"不知道现在小孩喜欢什么,助理挑的。"盒子里躺着只昂贵的限量版泰迪熊,左耳别着张商品卡:「适合8-12岁儿童」。李子一当时25岁。
手机屏幕亮起,是傅景深发来的消息:「明天保洁来,把书房收拾一下」
李子一用袖子擦了擦屏幕,回复了一个「好」字。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许久,又补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
雨声中,他摸出藏在电视柜后的识字卡片。最上面那张写着"建筑"——笔画太多,他练习了整整一周。卡片边缘已经起毛,像他永远理不清的思绪。
书房里,那本被傅景深和林小姐讨论过的《存在与时间》还摊开在桌上。李子一轻轻抚摸书页,突然发现扉页上有行小字:「To J.S. 愿思想如光。林叙 2015」
水珠砸在烫金字体上,晕开一片模糊。他慌乱地合上书,却没注意到自己虎口的蓝墨水染脏了书脊——就像他永远擦不掉的过去,永远无法真正走进这个书房象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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