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族人死后是要葬在水里的,可这片山林附近没有水流。小王子决定将老阿科埋在一颗红浆果树下。因为老阿科告诉过他,绿宝城人是不吃红浆果的,那么埋在这里的话,老阿科应该会安息吧。
小王子安葬好老阿科后,又渴又饿,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于是他开始吃红浆果,他把周围树上的红浆果吃了个遍,只留下埋葬老阿科的那一树果子。
小王子心想,就让红浆果替我陪你吧。然后他站起身,迷茫朝前走,没走几步看见了刚刚被侍卫首领丢弃在一旁的宝蓝披风。
这披风也再无用处了……从今往后也不再有什么蓝宝城的小王子了,蓝溪这样想。
可是这也许是唯一与过去的联系了吧?小王子伤心地拾起宝蓝披风,忍不住跑回去,伏在老阿科的坟包上,无声恸哭……
小王子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山林,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繁华。
看样子已经到了绿宝城内比较中心的地带了。
小王子将宝蓝披风裹在一块捡拾的破布中,紧紧抱在怀里沿着街市漫无目的地游走。
过路的行人,都穿着鲜艳的衣服,比蓝宝城中单调的颜色漂亮多了。小王子揉了揉哭肿的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
街市上热闹极了,摊位上的奇珍异果都是他从未见过的,街道上跑窜的小动物轻盈敏捷,这也与蓝宝城身披厚重皮毛的动物十分不同。
这个时间,常年少光的蓝宝城应该已经进入暗夜,此时小王子却感到日光明晃晃的,他抬起头,太阳还挂在天上呢。
酒家一家挨着一家,外面高高挂起的五彩旗子,一面接着一面正在灿烂的夕阳中迎风飘扬。小王子仿佛踏入了一个斑斓的梦境。
“你卖的这些花,我拿回家还没摆上一天就都枯了!”
小王子被这尖利的一嗓子叫回了现实。
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她正叉着腰,站在一个花店门口破口大骂。骂到最后还不解气,就把手里的枯花撕了个稀巴烂,狠劲甩在地上。
小王子这才注意到,她大骂的对象是一个花店的店主。
店主是一位少年,正坐在一条宽大的藤椅上,双腿搭在前方摆放鲜花的摊位上,嘴里叼着一根红色长条橡皮糖,毫无畏惧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女人,甚至还故意扬扬眉毛,乖滑地说:“大婶,这只能说明你家风水不好呀。”
“你管谁叫大婶?”大婶指着店主,又叫起来,“我没那么大岁数。”
“大妈?”
“你再说一遍?”大妈提高嗓门,换了一只手指。
店主故意装作妥协的样子说:“那你说叫什么我就叫什么,叫大爷都行。”
“你……少废话!赔钱!”大爷跳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这花就是在我家买的?”
“就是在你这儿,这种夜黑玫瑰没几家卖的。”
少年店主不慌不忙指指门口竖立的牌子,牌子上写道“一经售出,概不退换”这八个大字。“你不识字吗?”
好巧不巧,大婶确实不识字。她觉得遭受到了眼前这个小毛孩子的侮辱,于是她采取了自认为最具威厉的报复——薅他头发。
少年店主本想回手,余光瞥见远处巡街的巡卫正朝这边走来,于是连忙收手,突然扎煞开双臂,大声叫喊:“救命啊,打人啦!”
几名巡卫闻声跑来,拉开两人,对大婶进行了批评教育。
大婶打人加上生气,上气不接下气,她吐沫横飞地表达了强烈不满,坚持说是少年店主有错在先。
这时花店旁已聚集了不少人,小王子也凑了过来。
巡卫为了避开大婶的口水,开始把矛头指向少年店主。
少年店主一改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开始一脸真诚地装可怜,可怜巴巴地指着自己摊位上的鲜花,对巡卫说:“我可是做正经生意的。您看看我的花,怎么就不新鲜了呢?”
小王子看向他的鲜花,竟恍惚觉得这摊位上的花比刚才鲜艳了许多。
巡卫一看没毛病,没办法,又劝大婶:人也打了,气也出了,这次就算了。
大婶见巡卫这么说,也不敢再提要求,只得作罢,不服气地走了。
巡卫和大婶走后,少年店主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回了藤椅,又叼起橡皮糖,双腿搭在摊位上,晃悠起来。
人群散去,小王子才凑到少年店主的摊位旁。他注意到了一桶红得发黑的花,花瓣上布满细密的短绒,粗壮的深绿色茎秆张着利刺,散发着幽幽香气,华丽又神秘。这不就是当年姐姐从绿宝城给他带回去的那种玫瑰花!
“您可看好再买呀。”
小王子抬头,朝这个顽皮的声音望去。
是少年店主。店主冲他眨眨眼睛,拿出口中叼着的橡皮糖敲了敲“不退不换”的牌子。
小王子看了看少年店主,没做声,他本来也没打算买,因为没钱。继续看花。
一个小男孩这时从花店里跑出来,他举着两个小拳头,眯缝着眼睛,笑着问小王子:“哥哥,你选哪个?”
小王子回过头,一张大大的灿烂笑脸迎上来,只是男孩左半张脸上有一条又长又丑的疤痕,十分可怖。
小王子吓了一跳,惊慌中强颜欢笑地随意点了小男孩的一个小拳头。
男孩感激地看着小王子,举高被选中的拳头,大叫一声:“好!”然后跑了回去。
男孩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小王子一头雾水看向少年店主。
“他跟你玩呢,”少年店主歪着头端详起小王子说,“你人还怪好的。”
“嗯?”
“一般人看见他那张脸才不会跟他玩呢,早就吓走了。”
“哦……”
这时,屋里传来小男孩的声音:“我饿了!”
“知道了!”少年店主大声回应。他见小王子一直盯着夜黑玫瑰看,就站起身,挑了一支壮实的拿给他,“喜欢夜黑玫瑰?送你一支吧。你也快点回家吃饭吧。”
小王子接过玫瑰,低着头苦笑,喃喃说:“我……没家了。”
少年店主愣了一下,转身坐回自己的藤椅上,看了看小王子,然后拍拍他旁边的位置,问:“过来坐一会?”
小王子有些感激地对少年店主说:“谢谢。”然后坐了过去。
少年店主打量起小王子,“你不是我们绿宝城的人吧?”
“你怎么知道?”小王子惊讶。
“我们这里的人可没有这么苍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头发。”少年店主指了指他的脸和头发。
小王子这才注意到,少年店主和过路的行人都是自然肤色,头发大部分是带着微卷的深棕色。
少年店主微微扬起头,向小王子伸出右手,手心朝上,用这片大陆表示友好和尊重的礼仪笑着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杜川。”
小王子礼貌回应,他也伸出右手,覆盖住了少年店主杜川的掌心。“蓝溪,我叫蓝溪。”小王子声音微小,逃亡的他本该隐瞒自己的身份,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想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他。
这时,举着拳头的小男孩又跑了出来,见蓝溪没走,兴奋地到他跟前,让他再选拳头。
蓝溪随手一点,小男孩大声说:“谢谢!”然后男孩跳到杜川跟前,理直气壮地吼:“我饿了!”
“知道了!”杜川附着身子拍了下小男孩的脑袋,也对他吼。
小男孩噤噤鼻子,立刻跑开。
男孩跑进屋后,蓝溪没头没脑地问:“这是你的儿子?”
杜川哭笑不得:“我像有这么大儿子的人吗?”然后就起身往屋里走。
蓝溪缓缓站起身,他抱着自己的破包袱,目光追随着杜川的背影,讷讷地站在那里。
杜川走到门口,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头向里轻轻一摆,笑着对蓝溪说:“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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