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尝尝,”丹哥奉来碗色泽幽碧的茶汤:“这是施长老那头新送过来的‘明前茶’。”
宣虞接过时,为这话怔了下——近期因师授典将近,蓬莱应邀前来的客人接踵,其中难免有不少身份贵重者,得需宣虞亲自来接待,是以他这段日子除了要经心蓬莱的一应事务外,应酬也几乎整日不歇,加之提桓耍那几次化相突袭的把戏,无疑令仙盟正道警钟长鸣,此后再组织任何集会活动都必慎重地给各人查验正身,而虽则宣虞在数月前和提桓交手的那一场,让他确认了提桓现在根本无法动用太多力量,宣虞关于婆罗门的记忆尽数被封印,难以弄清提桓受限的情况具体为何,不过大概也能猜到——提桓这个状况,约摸该是和他重启那场血祭有关:这世间任何强大力量的获得,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样容易,从他人身上直接汲取大量的修为,当然也需要时间来进行消化,且更重要的是,如此邪功,绝不可能没有负面效应,提桓看上去所受的负面影响分明教他并不好过,所以宣虞其实私心认为,以提桓的狡诈,不可能做出这时跑来蓬莱自投罗网这等蠢事,但宣虞也一惯谨慎,即使明觉不可能,该准备的防范、后手也绝不会少。故而宣虞可说日不暇及,是以到这会儿,经丹哥这句提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啊,清明都已过去了。”
清明者,祭亡也。或许是不久前,才和兰因提及过的原因,宣虞竟在这一刻如掠影般短暂地想起了辛夷——他与辛夷所见最后一面之场景。
其实施钩玄并不知道,这世间大概也没有几个人清楚晓得:当辛夷于他们大婚前夜,等来了提桓布置的内外接应启动,而趁着宣虞被操纵优昙婆罗毒发时,连夜逃奔下了蓬莱山,而宣虞也在同时就猜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立时派人跟进,随即自己便也忍着强烈的毒发追了上去!
——那夜冬春之际,彻夜落着滂沛的冷雨,直到黎明时候,天色微微亮起,那冷砭肌骨的雨才变得廉纤,连绵的雨势早将附近旷野洇得无比泥泞,辛夷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一路护送她的人为截留追兵已全数受戮在了途中,宣虞的人却还在追得死紧,而辛夷焦切下,竟一时身形不稳地摔倒在了泥沼里!她夜中少说奔波了数百里,此刻一摔,竟或许是怕,又或许当真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就着这仆倒的姿势仰视——因为天色和雨色,荒野仿佛覆着重叠的迷蒙,可视的范围十分有限,是以就在这样近的距离,辛夷眼看着宣虞被几名心腹围簇着急急走来。
亦看清辛夷,宣虞抬手教手下暂且停步,辛夷面色苍白而惶恐地看着他独身渐近,但等真来到了面前时,辛夷才发现,宣虞竟是教满身污泥的自己更要狼狈——深蓝的大氅全部湿透,满脸连同脖颈、喉结间也在不停簌簌落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脸色和唇色更失色难看得近乎透明,断水剑上沾的血却怎么也被冲洗不净似的…而他把着剑柄的手用力到青白,辛夷也说不清自身是绝望恐惧,还是与人一起算计宣虞后的惊慌复杂情绪,颤声叫了声:“师兄…”
宣虞却没有别的任何表示,只皱眉看了眼她颤颤的腹部,便要拉她:“跟我回去。”他强硬握住辛夷的手比冰雨还冷,甚至在明显地发着抖,辛夷还看到他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就难抑从嗓子里涌上来的鲜血,在那一刹,她或许是有愧疚的,让她看着宣虞的眼眸恍惚了下,但下一瞬间,她却猛地摇头,对抗着宣虞猛拽她的力道:“不…师兄…你…你还是放我走吧……”
宣虞动作则在这时忽然一顿,他转目,朝辛夷身后的方向远眺,而后短促地“呵”地讽笑了下——原来提桓已不知站在那一处树影隐蔽的阴翳中多久,正状似惬意地旁观着他们这对“劳燕”的纠葛,尤其那自然挑起的嘴角,让他更看起来像在饶有兴致。
以宣虞对他恶趣味厌恶透顶的认识,此人直至此处才现身,且甚至包括宣虞能追到这里,以及他显然是特意选定的这个日期,都是他故意制造来的“好戏”。
提桓与他对上视线,微笑招呼:“无虞。”那眼里的笑意在宣虞看来,分明就是嘲弄宣虞已为他所制、挣扎反抗无益的志在必得!这一霎,无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尤其宣虞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经历优昙婆罗的毒发,那极痛以及感受中修为一直在消逝的极恨,比毒本身都更剧烈地摧残着他的防线!
忿怒到了极点,宣虞忽然就笑了:“你以为你就诸事谋划万全了吗?你大概还不知道呢吧?——辛夷是不是骗你已帮你找到、偷取了婆罗种,才让你愿意费这般力气来帮她逃走?”宣虞看向辛夷,果然便见她神情因此而明显瑟缩,徒劳地分辩:“我…我不是有意…”
而提桓也由此意识到了不对,嘴角那始终挂着的令人憎恶的笑消失了。
宣虞望着他微微眯眼,被血染红的少许唇色,仿佛毒蛇在嘶嘶吐出衅然的信子:“然而,你的婆罗种,实际已被她吞下了…更奇异的是,或许是你那特殊‘血毒’的诱发,使婆罗种阴差阳错在她身体里孕育了…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新的…‘婆罗子’。”
辛夷此时的腹部已经拱起得分外明显了,显然临盆在即,提桓早便看到,只是没有在意罢了,这时,终于,他眼里稳操胜券的笑意也荡然消散无踪,甚至似乎有淡淡的不解闪过——提桓定定盯着他们半晌,他当然看出宣虞分明也是在借此言刺探、猜度自己,故而很快又用一声轻笑掩饰住了失态下的各种心思,却无法遮掩那笑流溢的冰冷气息:“啊?这样…可真是、惊喜啊。”
——茶被放在手边,几乎已凉透了,宣虞都没有动。那一番故意触怒提桓当然是会付以惨痛代价的,此后漫长七年,由优昙婆罗啃噬经脉、一步步直至攻至心窍,就是提桓回以他的报复,但即便结果自损远大过伤敌,宣虞也从没有对其后悔过——对提桓,他不会允许自己表现得有一丝一毫的弱势、妥协屈服于对方的折辱!而辛夷呢?那天,她后来仍旧选择是与提桓一同离开了。而这场报复的最终落定,便是万魔宫一战。宣虞肯定提桓是提前知晓这场围杀会发生的——所以他无疑是故意,在宣虞的眼前,设计“表演”了对辛夷的残忍践踏“戏码”,而这又何尝不是对宣虞的践踏?他故意反复如此,不过为以证明——无论辛夷还是宣虞,都是他可以肆意玩弄、凌辱以取悦自身的对象!
但当最浓烈感到的愤怒、恶心稍且平息,连同对辛夷的很多怨怼随着她的死亡消散,是否还蔓延着别的情绪呢?宣虞眸光变幻良久,最后想到了郗兑,索性起身,来到了很多年都未再涉足过的谷雨小筑。
他到时,郗兑正陪戚婆婆在院中摘草药,但几乎是瞬间,就感知到了有人到来,戚婆婆也不免随他看去:“呀,是宗主来啦!”晓得宣虞到此必是有事来找郗兑,她行礼过后便很快主动回避开了。
郗兑心里很紧张,却还称不上慌乱,可尚来不及表现早想好的应对,就听宣虞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灵感似乎强得超乎正常范畴——是有得益于他的血吧?”
郗兑脑中霎时如轰然炸雷:以宣虞和他的修为差距,如果对方方才又是有意隐匿,他确实根本不该这么快地察觉才对!又被对方一语便戳中命门,本来的计划搁浅,郗兑头上见了汗,下意识出口也是结巴的:“我…我…我不清楚……”
“你不可能没察觉吧?”宣虞走近,将他不自觉在哆嗦的嘴唇收入眼底:“尤其到了阴属的环境中时,譬如极阴的月圆夜,你的灵感应该会变得比平时还要敏锐吧……”
郗兑仿佛崩溃了,声音也在哆嗦:“是…每到那时,灵感都会强到…让我根本无法避免地陷进心魇的幻觉,那些阴气…仿佛被放大一样钻进、充满我的感官…让我每次都又如临其境地看到、听到那些‘阴童子’被献祭时凄惨的死状和哭声……他们好像一直都在跟着我…不断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害他们的命…要问我来索命…”
宣虞垂眼打量着他,并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轻轻道:“那既然这么痛苦,我也给过你机会,为什么不重回他身边呢?——要知道你现在虽然暂时摆脱了恶魇,但也会常常感到无与伦比的‘渴望’吧?渴望再饮他的血……毕竟每一次都能带给你无法拒绝的甜蜜美梦……”
“可我知道那是假的…”郗兑哽咽地说:“每当我饮下‘甘露’,我确实会不自禁地感到愉悦,我不但会顷刻从恶魇里解脱,还会回到这一辈子最幸福时的场景:少年在师门那种种,甚至比那更美好的想象,我梦到师兄根本没有遇害——然而一旦当从其中醒来,我只会更为现实的落差痛苦:我知道我因贪生怕死的所作所为使师门蒙羞,我再也回不去天机观了,甚至我还给当初害了我师父、后来又害我师兄的魔头为伥…我怎么能成为仇人的奴仆?!所以我只好麻痹自己,不想去注意祂的血所给我自身带来的种种体质改变……我不想彻底沉沦、失去自我为祂奴役!更不想也变成那样的怪物……”
郗兑失声,身子一点点软倒跪在了地上,却又猛地开始叩头:“宣宗主,我是罪人、贱命一条,但我也想要借自己的力量报仇!我确是刻意来接近您…可也只是因为我知道、也算到了,这世间,只有您能救我摆脱祂…我愿意奉您为主,以我全部所能,为您所驱役!求求您!”
“哦?”宣虞似乎不含任何情绪地道:“这就是你会在我和他间,选择我的原因?”
“您是这世间,唯独能与‘祂’对抗的人…”郗兑大着胆子抬起头,观察着宣虞的脸色:“这就是我所看到的命运启示…”
“呵,‘命运’?”宣虞轻笑了声,郗兑却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了隐隐的奚嘲:“知道吗?你师父二十多年前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完,却也没再等郗兑回答,便径自转身而去。而直到宣虞彻底离开谷雨小筑,郗兑才虚脱般地长松了口气:“果然是…同命之人…”与宣虞相处,并不比与提桓轻松几何!他此来说得每一句话,都藏着引自己落入的陷阱!但凡踏错一步,便可能致命!不过郗兑知道,这一次,他赌对了!——人总是会下意识做出趋利避害的反应,避免暴露自己的弱点,可对宣虞这等极度多智又多疑的人来说,任何刻意的隐瞒和讨好,却都会引起他的疑心猜忌!所以倒还不如照实坦诚,虽然宣虞显然不会因他这一两段剖白有什么动容,但至少,这一次算是应对过去了……
郗兑又仔仔细细回想着和宣虞几次下来的接触,尤其他所问自己的话,喃喃自语:“他前后问过两次我为什么会接近他,这次还特别提到了渴望‘甘露’…结合测命占卜所知…所以辛夷当初是不是为这个…?…他两人此生都一直为争夺同一段命缘交锋…而宣无虞甚至还说到了‘在我和他间,选择我’这样的话…”
郗兑猛然间一个激灵:“对啊…我从前一直是站在祂的角度,看到祂对宣无虞的恶意、嫉恨…可作为与祂争夺命主,殊死相搏,却又无数次溃败、付出最惨痛代价又还被恶意掠夺走所有的那个人,宣无虞又怎么可能没有忌恨?!怎么可能不在乎?更不会甘心于落败!”所以宣虞才会那么问自己——郗兑终于意识到了他从前想错的一点:“那引他至今仍在在意的,或许根本不是辛夷……而是她曾在他和祂间,离开他,却选择了祂……”
宣虞回到雪居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枝头。远远地,就能望见兰因正手提着灯笼站在门口,他第一时间也便看见了宣虞,神采、尤其是一双眼睛一下就亮了,让宣虞蓦然间竟猝不及防生出了种不管何时回来,都会有人是一直在等候期待着自己归“家”的奇异感受——而或许这种羁绊早就生长出了,只是出于种种缘由,宣虞直至此刻才真正意识到。
而兰因已朝他小跑过来:“师父!”
宣虞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怎么到这里来了?”
“什么,师父你不记得了吗?”兰因有点疑惑:“不是说好了等我下学你会亲自指点我练剑的嘛?好教我第二轮考核的时候更多胜算,结果我都等到日落了你还不回来,盼得好着急,就特意出来到外面迎着你了!”
“没有忘,”宣虞或许自己都未察觉,梨涡浅浅地漾起了笑意:“今天教一套适合你的剑法。”
“好耶!”兰因欢呼,一蹦一跳着倒步走在稍前,“什么剑法?”
“大概没有名字吧,”宣虞的目光落在他袖间的红尘上:“我最早学剑其实是承自我姨母,我幼时身体羸弱,缺乏力量,她却执意教我练剑,还告诉我,处于弱势的人,更应练就锋利,这样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与保护和自己一样的人——这世间有太多不公道,只能靠自己去讨…不过我姨母并不是剑客,她修的乃是这世间至阴的功法,所以拿手的武器也应功法的特点至轻而至柔,但我的剑法还是从她那里受益良多……”
兰因知道,那是一段银绫,其名“迢递”,他其实也早在宣虞的记忆里看到过小宣氏舞动其的场景,就如缭绕的月练泠河一般婉转轻扬,却可以霎那间使人血溅三尺!——小宣氏从不避讳在宣虞面前见血杀人。他自然也看到过小宣氏以此教导宣虞的场景,看到年幼宣虞努力克服着身体的弱症练剑,但这和听宣虞亲口说出这些经历的感受又完全不同!
兰因怔怔看着宣虞,他明白,这是师父曾最紧固闭合的心扉,此时却是主动向自己敞开了一道缝隙!
“我也永远都记得那时候,最初握剑、学剑的心情,”宣虞笑笑,执握着兰因的手慢慢拔出了红尘:“来,我现在教给你。”
***
备考的时间总是格外一晃而逝。第二轮的实操考核就定在师授的前一日,即四月十四。
具体规则要等到现场公布,就连考核的确切地点,兰因都是在临考前半个时辰才收到的通知。
当时,几乎所有参考考生都聚集在学宫,兰因、钟纨等相熟的难免凑到一处,宋文期也又特意过来送考,有赖他这段时间迎来送往、交游广泛,竟不知道打哪弄来两小捆蓍草,小心翼翼分别交给兰因和钟纨:“这据说可是经过了天机观清妙真人的大弟子幽赞、又算出过大吉卦相的蓍草,上面还保留有幸运之力,能给佩戴者以加持…先借你们戴两天,过后还要还我的啊!放心吧,我昨夜已偷偷为你们诚心许过愿了:准能保佑你们打败秋师兄他们这些厉害的竞争对手!”
钟砚因为要传承父亲衣钵,并没有报名这次的内门大选,也推着神秀居士过来送考,不过这亲父、亲兄,表现得却还不如宋文期紧张,神秀居士这次见比从前更消瘦了,精神倒还不错,只笑呵呵说了句“阿纨和兰因你们两个都尽力而为便可”,钟砚则还开起宋文期的玩笑:“好啊你小子,居然这么阴险,”四下环视了圈,找着了距离并不远的秋水澄:“秋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对门昨晚竟然偷偷对着你……”但“做法”两字还没出口,就被宋文期捂住嘴强行拖走了。
“哈哈!”宋文期摆摆手:“他瞎说呢!你们继续啊!”
秋宜人也是陪着秋水澄一同过来的,这时正在训弟弟:“你怎么现在还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给我打起精神,像什么样子!别以为……”秋水澄则“嗯嗯啊啊”的,却明显还是那副油盐不浸的模样。
与他们简直形成呼应的是施天白,也正在挨施长泽的训,不知施长泽具体说到什么,施天白又在大庭广众下与他对呛了起来。
这时,所有参考弟子的身份玉牌一震,忙拿出来看。
钟纨道:“通知考试地点了!在‘神农圃’入口处集合…我记得这里好像是丹修长老红蓼仙姑的药圃…”
兰因一愣:“可我这里显示是在‘扬之水’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听说过?——不过附了地图标识,”两人拿到一处比对,确认了:“看来各个方向的考核地点不仅不同,还都距离好远。咱们得尽快赶过去了……”
秋宜人则注意到了:“咦?给你们药修这场监考的是秦松烟师姐?”
秋水澄注意到她语气里莫名熟稔的情绪,很意外:“你才到蓬莱两年,怎么认识的内门师姐?我都是只闻其名,而且这位师姐可是名副其实的内门精英,常作为骨干随队宗主出任务的。”
“嗯…我可还和人家几次夸你、推荐你来着,”秋宜人几不可闻地咕囔了句,随即更大声地吼道:“你更得好好考了,听见没?!不许给你姐丢人!”
而在各位准考生都匆忙赶往考场之际,学宫的广场则开始亮起了显示各处考场实况的巨大照影,供所有人实时观看考核现场。同样的投影也正在集议堂内亮起,这里十数位长老齐坐一堂,整体氛围却不大和睦。
譬如郁离子,作为从前受江潮生一手提拔至学宫祭酒的亲信,自然不受众贤者待见,双方你来我往夹枪带棒,竟然还殃及到了薛潜,红蓼长老嗤地冷笑:“哟,薛师弟不是和咱们郁祭酒一样,当初也投了反对票吗,怎么也坐在这里?”
薛潜心里暗火,但对这些贤者,却不能不拉拢,赶紧趁机表明立场,自己绝非江党余孽:“我反对复辟师授,只是因顾及宣宗主在外的颜面……”说着暗示性地瞥向宣虞,却恰好见坐在上首的宣虞正与裴衔在相谈甚欢,不由更加气闷——毕竟在他想来,因着裴积玉的关系,裴衔与自己才该是利益与共,他和宣虞,有什么可一直聊的?
裴衔这时正和宣虞说起:“…这次姬希夷也又随着玄冥的队伍一同来了,昨日还特意过来拜访我和阿落,这位姬城主为人圆滑世故,出手也真是大方——但听说昆仑这次的来人却闹得很不像话?只派来了几个外门不成样子的弟子前来观礼,领队竟然也只是个外门的掌事,还频频对接待的弟子颐指气使、出言无状。”
“我没见他们,”宣虞道:“不过昆仑外门的学宫弟子都是当世大族出身,这些不成器的世家子什么德性,不用想也清楚。”比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弟子,昆仑此举真正值得在意的还是其背后的决策者表现出的极端无礼——自剑狂吕崧岳仙逝后,昆仑实际的掌权人便成了其未亡人、也是当世第一的药修强者药姑。然而药姑长年闭关,代她执宗的长老实际乃是吕崧岳的大弟子元景霄,这期间,昆仑和蓬莱也一直维系着正常的交谊,元景霄从未因宣虞年轻他数十岁就看轻过他与蓬莱,只是在元景霄死后,再上位执政的这位贺令威,对宣虞以及其背后整个蓬莱的轻蔑,在半年前那一同援佛扫魔的行动中便已溢于言表,若非他持如此态度,也不会引起昆仑一众弟子的上行下效。
“这个贺令威,出身贺氏,便是药姑的娘家人,如今更把持了整个昆仑,难怪个性如此,”裴衔摇头:“昆仑派系里各大世家势力一向盘根错节,想也知道里面的腌臜,元景霄一脉,因其性情的耿介,称得上清流,他那个大弟子也是可惜…原本正道魁首、前途无量,以其在昆仑的身份地位,又是渭北凤氏出身,最后竟却做了魔教细作——无论是真是假,这其中的水一眼即知是深得很…我记得宣宗主与此人也曾是倾盖之交吧?”
“凤栖梧嘛?”宣虞颔首:“据说他为魔教细作的证据也是由渭北凤氏检举给仙盟的,且当年万魔宫战时,凤栖梧自刎前后,都有凤氏之人跳出来挑唆——原本元景霄亲自出手断他一臂,未尝不是有想以此保住他性命的意思……昆仑此大厦,外表仍旧光鲜,内中却怕是不乏蚁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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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青青子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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