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好几次，他都想杀了她，这样她嘴里就不会吐出那些伤人的话，不会和他吵架，但是也不会再如此生动温暖。
或许是因为黑夜太黑，所以微小的星光在黑夜里才显得弥足珍贵。
他一直在想着她，寒雪天想她，被饥饿感支配的时候也在想她，后来被凤凌掳走受尽屈辱的时候也还是在想她。
因为她，他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可是这个动力是有后遗症的，这些年来他的脑海里一直都是她，心里看不到任何人的好。
她，成了他的偏执。
他像是一个在受了星光恩惠，而窥伺星星的人。
“疼吗?”楚云景原本清冷暗沉的声音嘶哑不堪，像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一样，他看着陈芷的被他压得泛白的发紫的手，白洁的手臂上一大片紫像是乌云一样在手臂上显得如此不协调。
“还好，只是没有知觉了。”
下一刻陈芷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直愣愣地望着楚云景。
他抬起她那只青紫的手臂，在淤紫处揉按着，给她活血。
那指尖冰凉如寒潭沁玉，指节修如梅骨，却不如看上去那样光滑，带着些薄茧，想来是持剑所致。
他微低着头，泪痣安静伏在他的眼角，面容端丽似雪中红梅，至艳至清。
“楚云景，你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
蜡烛火光投下的阴影在桌案上跳动着。
陈芷低顺了眉，敛下目光，避免了与楚云景视线交汇。
她的样貌算不得惊人，至多是清秀，胜在周身气质柔和。
他见过她唇角浅笑的样子，只是现在却不是对他。
他们永远都是针锋相对，相互用言语刺穿对方的心肺。
没等楚云景的回答，陈芷擅作主张地横抱起楚云景，怀孕了也没重多少，怀里的身子单薄地像是轻薄的锦被。
“国师大人，时候不早了，陈芷先行告退。”
楚云景只是松松的把手指搭在陈芷的小臂上，陈芷稍一用力，他们的体肤便分开了，只留下残留余温。
陈芷不动声色向后退了几步，与楚云景拉开距离。
意味很明显了。
意料之外的，楚云景抿了唇默不作声，他没有在看陈芷，视线随意的焦距在一个点上，像是在凝视着什么，却又像什么也没有看。
周遭的空气都瞬间冰冷凝固下来，陈芷在这种气氛中捏紧了袖角。
这是风雪崩塌前的平静，她再清楚不过。
良久，她腿都因为许久未动的缘故而血液不通的发麻起来，才感到那锐利如毒蛇的眼光狠狠的逼向她！
如蛛丝般的视线粘在她身上，即使她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目光。
心口渐渐发凉！
她低着头，视线中一片白绒地毯中出现了一双脚，纤细苍白，依稀可见细细的青色血管，脚裸精致。
楚云景，他要干什么！
陈芷下意识闭紧了眼，睫毛不安轻颤，在跳跃火光映照下和楚云景凌厉注视下如蝴蝶残翅。
那双脚又进了一步，他又近了......
陈芷的心脏在胸口怦怦怦跳动着，在这种冰火欲发之势中她竟觉得呼吸有些艰涩。
然后，她看到楚云景那只骨节分明，秀丽纤白的手，可以为她揉散淤青，更能掐断她的喉咙 ，毫不费力！
她再分明不过，彼时她的一个姐姐在他血染皇宫时曾试图反抗他，那姐姐自小习武兵器竟直接被楚云景手上那把毫不起眼的剑抵得直接脱手。
随后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那姐姐猛地摁在柱子上，伴随着骨骼清脆的碎裂声，瘫坐在地上的她都能感到一阵轻微震动。
她不忍再看，再睁开眼时已然只见姐姐身体从柱子上慢慢滑落，她的脸色泛青透紫，脖颈有一道紫色骇人的手指印，明晃晃地印在上面，分外刺眼！
他嫌恶的皱着眉，用青七递来的手巾细细地擦拭着那如梅骨分明有力的手指，从口中吐出讥讽的话语。
呵，不自量力的宵小之徒......
姐姐，她.....是被活生生掐死的！
虽与那姐姐半分情分也无，可陈芷还得本能感到太狠了太残忍了！
她怎么能忘！她差点忘了！他是怎样一个残忍的人！
念此，她的心脏如猝然被人收紧般发疼，她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冰凉的，是他的手指虚滑过她的脖颈，她的肌肤起了一阵寒颤。
好一会了，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越发明晰的声音。
可是预料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陈芷试探着把目光向上移。
就这样怯怯地，小心翼翼地一点点上移。
到他的单薄的胸膛，到他的瘦削的锁骨，到他尖尖的下巴。
他的样子和他的性格一样都是尖锐刻薄的。
陈芷迟疑着没有敢把目光转移到他脸上。
楚云景却替她做了。
那秀美如白冰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颚，既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道。
他看着她，她的眼里此时装着他，心里装的却又是另一个男人。
好恨，恨她的父君，恨她的母皇，他也恨她。
恨她忘了他，他以为的是他的救赎，对她而言不过是转眼就忘的俗事。
可是，当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不那么恨了。
“急着回去作甚？”
“已经很晚了。”
“陈芷，做戏也要做全套了。”楚云景面容阴沉，他的眉宇间永远艳丽中夹带挥之不去的郁气。
语速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即使爱而不得，他也要维持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和骄傲。
傲而视物，恃美凌人。
她总是这样！前一秒还抱着他，下一秒又要抽身离开！
不，不是的。
翕动着嘴唇，陈芷下意识地要反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自己摇了一下头。
可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归于沉寂。
不再明亮清澈，她的眼眸里似有一滩死水死气沉沉的看着楚云景。
孤赌一掷。
“呵，你在害怕。”冷笑一声，似不屑。
他轻易就看出了她强行从单薄的胸腔里挤出来的那一点纸老虎似的孤勇。
楚云景俯下身，凑得她好近，两股热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的身形虽单薄纤瘦，却也比平常男子高挑太多。
这样一来，陈芷被他的身形笼罩在一片阴影中，隔绝了光。
陈芷褐色的瞳仁不安地收缩，脸色发白，她的手心都出了不少冷汗。
然而一切都与陈芷所想象的相背离。楚云景只是轻轻的抱住了她，弯着身子把头埋在她肩头。
陈芷被他这一抱软了身子，呆滞地楞在原地，没有动作，微仰着头。
楚云景的怀抱从来不是温软的，他的怀抱就跟他的人一样是冷硬的。
陈芷被他这样冰冷的拥着，竟觉得心口被烫了一下。
随后就是细微的疼痛跟小针刺了一下，无大伤，却是真实的痛感。
楚云景的声音闷闷的从她的肩头传来，软糯的还揉杂着委屈。
“你真狠心。”他说。
陈芷垂眼见了楚云景头顶深黑柔滑的发，什么也没有说。
这样的楚云景强硬又脆弱，也过分诱惑，甚至让她想好好抱抱他。
陈芷的心里备受煎熬和负罪感。
她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心房不自知就被他撬开了小小的一角，而他挤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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