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男侍心神不定的样子,陈芷心里一阵烦躁,她重重搁下笔,秀眉微蹙,冷呵一声:“说!”
小男侍吓了一跳,身子颤得跟筛子似的。
女帝待人一向温和,这几日倒是越发阴晴难辨了,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的。
“陛陛……下,牢里那位……好像快不行了……昨夜就就一直在咳血……”小男侍说一句瞟一眼陈芷的表情,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
年轻的女帝摘下了流苏冠冕,放在白玉安桌上的手指微动,垂眸,愣神半刻。
“宣太医,朕去看看他。”
拿起檀木架上的白衾,披上,拂袖而去,衣袂过处,掠倒一片案牍。
陈芷迈出殿门,寒风冷雪,飘扬的雪花悠悠落到身旁女侍撑着的红伞上。
马车已经在等候,男奴趴在雪地上,陈芷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绣金红靴踩在他的背上,被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
——
扑面而来的阴寒潮湿,昏暗瘆人。
女官掌着一小盏灯,火烛摇曳,在浩大的黑暗中渺小得可怜,橙红的火光跳跃在陈芷的脸上,衬得她下颚尖尖,身形单薄。
“陛下,您要注意身子。”小莲跟了陈芷很长时间了,感情自然是深厚,很多话别人不敢讲,但她可以。
“嗯,会的。小莲就到这吧,你下去。”
看守的见是女帝来了,纷纷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打开。”女帝秀唇轻吐。
“咔”铁锁应声而开,看守推开铁门。
密不透光的牢房里,看守点亮了两侧的油灯,四周亮了起来,蜷缩在阴冷角落的楚云景被陈芷收入眼底。
“为什么不吃东西?”不喜不悲。
没有回答。
楚云景依旧是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先前洁白的白衾上满是血污。
这里很冷,偶尔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漏下来,在地上的小水潭荡开涟漪。
“楚云景,朕在问你。”
无声的沉默。
陈芷扫视周遭,低眼看到一旁放着的绛红食盒,她走过去,发出轻微的响动,拿起食盒,瞥了一眼。
白米加咸肉。就牢狱的伙食来说已经很好了,不是馊的饭菜。饭已经冷了,咸肉的油浮在白米上。
楚云景如今阶下囚徒,又谈何挑剔?
陈芷把食盒拿过来,摔在楚云景脚边,丢下一句:“吃了,不想死的话。”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长长的艳红帝袍拖在地上。
嘶哑难听得像迟暮老人,陈芷几欲不能相信这是楚云景的声音:“吃不下。”
他说完又咳起来,空气都像是从肺腔里挤出,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黑长脏乱的头发拖在地上,宛若黑蛇。
垂死的黑蛇。
陈芷停住了。
不是不吃,是吃不下。大病之人往往没有食欲,只能吃一些细软的粥,饭尚且是冷硬的,而咸肉这样油腻的东西是半点吃不下的。
陈芷呼了口气,白雾丝丝缕缕溢出。
“把这个撤下去,吩咐御膳房准备一碗清粥送过来。”
楚云景终于抬起头,紧盯着陈芷,道:“是对我这将死之人的施舍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陈芷转过身,但她并不能从楚云景身上看出任何表情,黑发乱糟糟地遮住了他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到一双眼。
楚云景闻言,把目光焦距到前方另一处。
“楚云景,朕的母皇在何处?”
“无可奉告。”楚云景的嗓子咳坏了,每说一个字都是撕裂的疼,听起来像是破风的洞发出的声响。
陈芷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渐渐幽微:“楚云景,不要逼我……逼我对你用刑。”
她并不想对楚云景动用刑罚,都说强者踏枯骨,手上沾鲜血。但她实在做不到,血腥味令她作呕,刀子都在手上了还是会颤颤巍巍放下刀子。
“陛下大可一试,楚某一条贱命,不足挂齿。”
楚云景如此逼她,她就越下不去手。
食物清甜的香味漫开,楚云景久未进食的胃腕被勾得猛地抽搐起来,耳畔嗡鸣声,他明明是坐着的,却感觉天地恍得厉害。
看不清,看不清陈芷的样子。
御膳房送来清粥,陈芷示意他们放在楚云景身侧。
“吃下去,别死了。”陈芷高高地站着,楚云景一直盯着她的红靴,就是没动。
陈芷等了一会,楚云景依旧没有任何要吃的意思。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陈芷被楚云景爱搭不理的样子耗干了耐心。
“楚云景——”
她刚要说什么,被楚云景给打断了:“你喂我,我便吃。”
“楚云景,你休要得寸进尺!”陈芷让他一番话气笑了。
他以为他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北国国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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