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忙碌了一整晚的季渝累得倒在沙发上，随手拽了个抱枕垫在头下。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他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照片发出去，两个人都没敢再看手机，就这么一直到现在。
季渝叹出一口气，下意识就往旁边摸，却发现腊八根本没有像平常一样出来迎接他，看样子在屋里躺得很舒服。
小没良心的，明明以前都会翘着尾巴出来找我的。在江时景这里就这么舒服吗？
……确实还挺舒服的。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平躺，原本糊了满脸的头发被他扒拉下去，耳边藏藏跑跑轮的声音和厨房江时景倒水的声音更加清晰。
这个场景太温馨了，他都有些犯困了。
可直面的是暖黄色的灯光，虽然看着很温暖，但还是有些刺眼，看久了还令他有些眼晕。季渝伸出手挡了挡，抬起眼皮，看见江时景端过来了一杯水。
空气中还停留着甜腻的味道，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了这是一杯蜂蜜水。
“不爱喝。”江时景还没走过来，他先拒绝了。
江时景没强求，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他的口味：“牛奶呢？保护一下胃。”
“可以。”
江时景把手上的东西放在茶几上，转身回去给他热了一杯。
从照片发出去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这一个小时当中，季渝无数次想偷偷看一眼微博，都忍住了。之前他和江时景说好了看这些东西的时候要一起，他不能食言。
接过来江时景递来的杯子，手心瞬间暖了一片。空气中蜂蜜的味道逐渐被温热的牛奶取代，闻着香香甜甜的。
可他是真的很好奇评论区的大家都是怎么样看待他们的……可万一骂声一片怎么办？
江时景坐在他旁边，心里也有一些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季渝在现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会不会有人扒出来他的工作地点或者家庭关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会不会也找到季渝的微博，在他的评论区下面也进行辱骂，让他经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他不敢赌，也不敢看。
可他唯独没有对这件事情产生任何的后悔心理。
季渝慢悠悠喝了一口手中的热牛奶，低头看着江时景的杯子在他的手中转了不知道第多少圈才开口：“江时景，我其实有个问题挺好奇的，你当初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性向的？”
其实季渝并没有那么好奇，只不过看着江时景的样子好像有些烦闷，他便找了个话题结束这场沉默。
江时景转着杯子的手一滞，表情也僵了一瞬。
这让原本也没那么在乎答案的季渝来了一些兴趣。他抬着眼皮看着江时景的眼睛，可没想到身旁的人居然避开了自己的视线，看上去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季渝了然：“你……不会是看了什么小黄……”
“不是。”江时景立马否认了。
居然不是。这下季渝的好奇心是真的被勾起来了，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翘着二郎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托着腮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脚尖踹了两下江时景的小腿：“不能和我说？”
“也不是……”
江时景太清楚不过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契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男朋友说这件事情，要让他主动承认是因为别人吗？
那也太奇怪了。
哪怕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快忘了那个人的样子，他都不能和季渝说。
但季渝的眼神实在是太炽热了，就好像不得到一个结果不会罢休一样。
脚趾尖还像催促一样又踹了两脚。
江时景叹了口气，眼睛终于看了回去，对视了半天，犹豫了很久很久才说：“我怕你会不开心。”
“我没那么小气好吧？”季渝说，“话都说到这了，你不说我才会生气。”
比起听到他说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更讨厌的是话说一半。
江时景注意到季渝唇边留下的奶渍，抽了张纸给他蹭掉：“真的要说？”
“嗯。”
得到的是肯定答案。
江时景深吸了口气，脑子里酝酿着说辞，把纸扔进垃圾桶后握住季渝的手，这才让他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缓缓开口：“大概四五年前，我上大二的时候，滨城好像开了家什么店……当时赵嘉祥他们还说要去来着，就查了查，结果正好看见一张……男生的照片。”
说到这里，江时景留意了一下季渝的反应，看见他只是在认真听着才继续：“那个男生……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马甲。”
他的手指向上，在季渝的左手手臂上点了点：“大概在这个位置还有一个黑色袖箍。”
季渝低眸瞥了一眼那根手指，又抬起眼皮把视线落回江时景脸上：“记这么清楚？”
“我会经常性观察一下别人的穿搭……养成习惯了。”
“然后呢？因为衣服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了？”
“然后那个人……”江时景的手指继续向上，在季渝脖子和肩膀的连接处点了一下，又往下滑到他锁骨上方的那颗痣上，“好像不对，应该还要再靠下一点……头发长度大概到这里。还有一部分盘了起来。”
他又点了点季渝头后靠上的位置。
“哦——”季渝拉着长音，总结了一句，“长发。”
江时景听出了季渝语气中的阴阳怪气，挑起季渝搭在肩上的头发，在指尖绕了两圈：“说好不生气的。”
他原本是想说自己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样子了的，但季渝吃醋时的表情实在是有趣，鼓着脸，眼睛里的怒火快要冒出来了一样。
他坏心眼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没生气啊，不就是你本来就喜欢我这个类型的吗？”季渝把他的手拍开，故意说，“哇，江时景，你不会是因为他才喜欢我的吧？”
这让江时景没有想到，他以为季渝最多就是阴阳自己两句。可就算知道季渝是在故意气他，他还是急着否认了：“当然不是。”
季渝感觉到自己的手瞬间被握紧，甚至紧到发疼，他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大，江时景是真的认真了。他舒出一口气，在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我知道，逗你的。”
可江时景还是没有松开：“而且也不是什么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
“哦？”季渝饶有兴趣，“难道最开始不是因为我的脸吗？”
“……”江时景沉默了两秒，“那你当初想和我睡不是因为我的脸吗？”
两个人的初见都说不上什么能反击对方的武器。
季渝被将一军，他选择脸不红心不跳终结这个没有营养的话题，把手抽出来点了两下江时景的胸肌：“……当然不是，还有身材。”
-
季渝把牙刷放回杯子里，用手心捧起一汪水往脸上泼。冰凉的温度让他醒了醒盹，困意消失了一大半。
被浸湿的刘海贴在他的额头和太阳穴，有点不舒服。他将毛巾拽了下来把脸连带着这一小撮的头发一起擦干。
镜中的自己就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渝已经侧过了身，歪着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已经过了锁骨五六厘米的长发，穿着和江时景一样的家居服……
是不是应该把家里那身西装找出来穿一次给他看？
他把手擦干，从旁边拿了一根皮筋用牙齿咬住，手指插入发间取了一小层的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扎好，盘起来。
是这样吗？江时景看到的那个人？
……这么看来他真的喜欢这个类型的啊。不过现在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有点太长了，之前正月还没来得及剪，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要不要去一趟理发店把头发剪到和那个人一样的……
不对。
他突然回过神。
啧。
怎么还真的在意上了，说出去谁敢信他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因为这点小事吃醋。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他把手抬了起来，刚碰到皮筋还没来得及用力，就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什么动静。
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留心听了一下。
“卧槽。”
这下他终于听清了那边说的话。他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头发不头发的了，直接就往卧室快步走过去。
能让江时景说脏话，这得是多大的事情？！
刚走进去几步，他就看见江时景正襟危坐，手上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甚至表情还特别复杂。
季渝犹豫了一下，开口：“你……刚才说脏话了？”
“嗯？”江时景这才注意到季渝已经进来了，他抬起头，表情瞬间变得和季渝一样震惊：“你的头发……”
“你怎么拿手机了？看见什么了？不是说等着我一起看吗？”季渝没有听见，满脑子都以为是他看见微博上有人骂他们了，所以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他爬上床，把腊八从江时景的怀里抱了出来，自己凑了上去看屏幕上的东西，“谁又说什么了？”
盘起来的头发蹭过江时景的鼻尖，让他皱了皱鼻子。有点痒。
可季渝想象中的污言秽语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照片。
昏暗的氛围，摇曳的灯光，反射着光线的各种各样的玻璃瓶……还有站在正中间手指夹着量酒器的人。
他莫名觉得这张照片有些眼熟。
脑后的头发突然被人捏了一下，季渝注意到后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看他：“怎么了？这张照片有什么吗？”
其实一开始江时景也不敢确认的。怎么可能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但看到季渝重新盘起的头发，他这才稍微有些确定了。
这个人应该就是他。
可江时景还是要确认一遍，他要听到季渝自己承认：“这张照片是你吗？”
季渝歪了歪头，把手机拿过来放大图片，仔细看了看——这装潢，这氛围，还有背后的那个银灰色头发的人。
应该就是HS，夏明桦还在那里。
什么时候拍的来着……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想起来了，我刚来HS的那段时间被别人偷拍下来的，当时这家店还因为这张照片小火了一把。”
“……”
江时景瞬间抱住了季渝。
季渝一顿，手下意识就先抱住了他，还拍了两下他的后背：“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了？”
“我刚才说的那个人是你。”
“嗯？”季渝一时没反应过来。
江时景松开他，手指点上屏幕中的那个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个，让我确认性向的照片。”
“我……我？”季渝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甚至有些破音。
也就是说，江时景刚才形容了半天的那个，又是长发又是衬衫的人……是自己？
季渝根本不敢相信。
他看着江时景的手松开屏幕，照片被缩小，那个人的评论也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靠，我怎么觉得J大的男朋友长得这么像我的锁屏壁纸？]
[不会吧，滨城这么小吗？]
[……越看越像，我真不行了，锁屏壁纸用……嫂子，主屏壁纸是J大给我画的稿子……我这辈子有了。]
季渝的嘴都快合不上了，呼吸也有些重。他反复点开那张照片，又把它放到江时景的面前：“你没有认错吗？确定是这张照片吗？你真的是因为这个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
“嗯。”江时景点点头。
他不可能认错的，这张图的构图、光影，还有图中的这个人，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太美了。
他之前也用这张照片当过壁纸，甚至还偷偷临摹过。
“不是，你等一下。”季渝脑子还是有些乱，“所以你是因为我喜欢上的男生？”
“嗯……”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对。
也不能说是喜欢男生，他只是注意到了图片当中的人，甚至素不相识就满脑子都是人家。
“然后真的见面后又因为我的脸喜欢上了我？”
“……嗯。”感觉又有哪儿不太对，但貌似确实是这样，但他还是补充道，“喜欢脸只是刚见面的时候。”
“等等。那你当时真的不是因为我和照片当中的人比较像，才喜欢上我的吗？”季渝问。
江时景有嘴也解释不清：“真的不是，当时我都快忘记这张照片了。”
早知道刚才就告诉季渝自己已经忘记照片中那个人的脸了。
江时景认为，就算自己真的有喜欢的类型，那喜欢上季渝也是因为季渝这个人。
毕竟走进HS是偶然，见到季渝也是偶然，彻底喜欢上季渝更是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感受到的。
他当时根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思绪就被他拽着走了。
季渝看着江时景，觉得他说的话有点可信度。
也是，如果不是自己提出来这个问题，估计江时景也不会想到这张照片……毕竟都拍了四年了。
他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季渝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滨城真的这么小吗？这么魔幻的事情居然真的被他遇到了。
自己把自己的男朋友掰弯了，又让他喜欢上了自己。
电视剧都没有这么拍的。
“卧槽……”现在轮到季渝震惊了。
江时景刚看到这个照片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他太清楚不过现在季渝的心理状态了，事实摆在眼前，无论怎么告诉自己巧合是有可能发生的，但就是不敢相信。
他又伸出双臂，等着季渝这次主动抱了上来后，他才收紧，头埋在他颈边的发间吸了口气：“我也不敢相信，但看来真的是这样。季渝，我情感方面的所有第一次真的都是因为你，你是我的初恋。”
-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情腻歪了一会，季渝就靠在江时景的怀里拿着手机看评论了。不得不说的是淼淼的号召能力真的不容小觑，有些和江时景完全不认识的人都来帮忙转发了。
出于礼貌，江时景私信发去了感谢，那边还回得很快，说：没事，动动手指而已，不认识你还不认识三水姐吗？
江时景和季渝对视一眼，给淼淼发去了感谢。淼淼也还正关注着这些事情，看到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也不以为然：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谢谢都快说了一万个了。下次要真感谢我，就让季渝哥请我吃饭。
季渝把手机拿了过来，给她发去语音：“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淼淼也回复语音：“那不废话吗，我能让J大请我？我以后还要约他的稿子呢。你身为男朋友能不能以身作则啊哥？”
季渝在江时景的表情包库里找了找，原本想找个翻白眼的，但没想到里面都是自己发给他的腊八的表情包。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江时景，搜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两个人公开了合照之后，舆论基本上都往两个方面倒。一方面是有人怀疑季渝到底是不是江时景的男朋友，另一方面是夸赞这张照片的好看程度。
[卧槽，太美了嫂子。]
[已设成屏保，莫辜负]
[就信了？随手拉个人都能发照片吧？保不齐又是找了什么朋友来当托。]
[难道没有人心疼心疼那个被拍了果照的小哥哥吗？就算是朋友，J大现在发这些和他摆脱关系也不负责任吧？]
[卧槽你这话说的，那我还说你和我家楼下的那只发情的狗有一腿呢，然后把它翻肚皮的照片一发，你也负责一下呗（对不起小哥哥，对不起我家楼下的小狗狗，我就是打个比方）而且J大需要负什么责任？两个人只是朋友啊，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人生负责啊？J大被骂了这么久了，他自己都没吭一声，现在不只是因为自己男朋友的这个位置被误会了才出来说一句吗？]
季渝看到这里差点笑出声。这都什么形容。
江时景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也看到了这个内容，脑子里还想了很久，画面显现的时候愣了一下。
他有些佩服自己身边的人的口才了。
季渝的手指继续往下滑，看到那些说两个人很配的评论时还很开心地用手肘碰了碰身旁江时景的膝盖：“看到没，都说咱们很配。”
“我不是说过没人比你更配？”
“那是你说的，这是他们说的，不一样。”
季渝滑着评论的手指都加快了，还很小声地哼着歌。要不是因为现在用的是江时景的手机，他肯定要把这些评论都点赞的。
江时景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他的头往下搭在季渝的肩膀上，手捏了捏另一边的肩膀：“不睡吗？四点多了。”
“再看一会，你困了就睡。”
因为过于兴奋，季渝的瞌睡虫完全被赶跑，他都想把每一个夸他们的评论都截图打印出来，装裱成画挂在家里。
[我的天！！什么盛世美颜！！J大你早说嫂子这么好看啊！！！]
[妈呀我开始磕了，这两张脸就让人食欲大增，我想去写点同人文……等会，嫂子叫啥啊？]
[嫂子叫啥啊@Jisland-]
[叫啥啊@Jisland-]
[这么问是不是不太好……真的要磕一个画师的cp吗？]
[搞抽象呢，J大怎么可能回复]
季渝指尖一顿，突然想到什么。
他转过头，因为二人过近的距离脸颊差点贴上江时景的，江时景蹭来蹭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怎么了？”
“你的账号这个J是不是只是代表自己名字里的江或者景来着？”
“对。”江时景把头抬起来了，他总感觉季渝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是不是也能代表我？”
“嗯？”
江时景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啊，季渝！季不也是J吗，你这个ID不是也能代表我吗？”
季渝的表情亮闪闪的。怎么现在才意识到，早点和江时景说不就好了，那样每次别人说J大的时候，说的其实都是他们两个的名字了。
“我怎么没想到。”江时景眼睛一亮，“当然能啊。”
他又把头低了下去，搂着他腰的手臂变得更紧，“你好聪明。”
“这有什么聪明的……”不过就是占有欲作祟而已。季渝面上有些热，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夸奖。
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多么多么厉害的人一样。
江时景的脸贴了贴他的，低着头闷声说：“现在我这个名字里面的J才算是真的有意义。”
季渝歪着头，伸手把江时景的头抬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是吗？我带给你的意义？”
“嗯。”江时景笑了一下，下巴搭在季渝的手心，“你就是我的意义。”
谁还记得前面我提到这张照片了……查了一下在第五章……
妈呀过去好久了终于把这个坑圆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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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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