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锁链哗啦作响，几名武士粗暴地将宋芷月从地上拖拽起来。她的身体几乎悬空，沉重的铠甲和锁链的重量全靠那几条勒进皮肉的铁链支撑。脚踝处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无法站立，只能被半拖半拽着前行。
粗糙的铁链摩擦着颈部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红痕。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浮沉，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咬紧牙关，硬生生将那翻涌而上的甜腥味咽了回去，不让自己再呕出血来。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江幼凌那张冰冷漠然的脸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江幼凌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被钢铁锁链缠绕、如同押解重犯般的身影被拖出殿门，消失在门外浓重的黑暗里。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
直到殿内只剩下她一人，那一直维持着冰封般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她缓缓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白皙手腕上那圈被宋芷月击打留下的、清晰的红痕上。指尖轻轻抚过那片微热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若有所思的意味。
殿内烛火跳跃，将她孤寂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冰冷猩红的地毯上，如同一个无声的谜。
地牢。
空气是粘稠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腥、霉烂、排泄物和绝望混合而成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肉，刺激得人喉咙发痒，胃里翻江倒海。石壁湿冷滑腻，不断有水珠从头顶拱券的缝隙渗出，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发出单调而永恒的“滴答”声，如同生命流逝的倒计时。
宋芷月被粗暴地拖拽到这里，像扔一袋破败的垃圾，狠狠掼在牢房中央一片相对平整的泥地上。沉重的锁链哗啦作响，在她身上缠绕了几圈后，末端被几个武士用铁钎深深砸进地面坚硬的岩石缝隙里，彻底固定。
“咳咳……”撞击和弥漫的恶臭让她一阵剧烈的呛咳，牵扯着胸腹间的内伤，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她挣扎着抬起头，目光扫过这间如同兽穴的牢房。
这里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土坑。四壁是粗糙开凿的岩石，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坑底中央，已经被人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深坑。坑边堆着新翻出的、散发着土腥气的潮湿泥土。几盏挂在墙壁铁环上的油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昏黄跳跃的火苗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周围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重狰狞，仿佛随时会扑出来噬人的怪兽。
几个穿着短打、膀大腰圆、脸上蒙着粗布的杂役，正沉默地站在土坑边，手里握着铁锹。他们的眼神麻木，像没有生命的工具。在宋芷月被掼进来的那一刻，他们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将目光投向随后走进牢房、负手而立的那名殿前司军官。
军官脸上覆着甲胄，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铁链锁死在地上的宋芷月身上，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杂役们得到了指令。铁锹插入土堆，铲起满满一锹潮湿的泥土，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朝着坑中那个被锁链缠绕的玄甲身影，当头泼下。
哗啦——
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腐烂根须味道的泥土，如同黑色的瀑布，瞬间将宋芷月从头到脚浇了个透！泥土钻进她凌乱的发间，灌进她冰冷的铠甲缝隙，糊住她的口鼻。
“呃……咳！咳咳咳！”猝不及防的窒息感让她猛地挣扎起来。泥土呛入气管，引发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震得她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更多的泥土随着她的动作灌入口鼻，视线瞬间被黑暗和泥浆遮蔽。
紧接着，第二锹、第三锹……冰冷的泥土毫不间断地倾泻而下。迅速在她身体周围堆积起来。泥土特有的、冰冷的重量和湿滑感，如同无数只从地狱伸出的手，开始缠绕她的脚踝，淹没她的小腿，向上蔓延……
绝望。
冰冷的、黏腻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绝望，比这湿冷的泥土更沉重、更迅猛地攫住了宋芷月的心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窒息感。
她不怕死。马革裹尸，是将军最好的归宿。
可这样的死法……
被活埋，像一只蝼蚁。在这暗无天日、肮脏恶臭的地底，无声无息地消失。连尸体都将在这污浊的泥土里腐烂发臭，而她浴血奋战守护的城池就在头顶。她麾下那些还在等待主帅归营的将士就在城外，她甚至没能战死在北狄王庭的城墙下。
“呃啊——！”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混合着无尽屈辱与滔天恨意的嘶吼，从她被泥土堵塞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带着血沫。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被锁链死死缠绕的身体在泥坑中剧烈地扭动、拱起。沉重的玄甲刮擦着身下的岩石和泥土，发出刺耳的噪音，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江幼凌——”她用尽最后的气力，轻声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泥土已经迅速堆积到了她的胸口。冰冷的、沉重的压力挤压着她的肋骨和内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铁链深陷在泥土里，将她牢牢钉在原地，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徒劳地消耗着最后一点生命力。视线越来越模糊，油灯昏黄的光晕在眼中扩散成一片混沌的光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冰冷和窒息中，开始不可抑制地滑向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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