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偶尔会邀请萨巴斯蒂安和梅利斯回家吃饭,这对梅利斯来说,却常常伴随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婚前他借住在萨巴斯蒂安家时,就敏锐地察觉到萨巴斯蒂安与继父德米特里厄斯、继妹玛鲁之间的关系有些疏离,餐桌上的气氛时常像绷紧的弦。婚后,这种情况并未改善。
梅利斯在饮食上有些挑剔,刚认识萨巴斯蒂安时,他还维持着世家子弟的优雅教养,处处得体。但和萨巴斯蒂安在一起久了,被他毫无底线地娇惯着,梅利斯也渐渐显露出被宠坏的任性一面。在家里吃饭时,遇到不喜欢的菜肴,他会很自然地夹到萨巴斯蒂安碗里,而萨巴斯蒂安总会面不改色地替他解决掉。
这次在罗宾家,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旁,气氛依旧有些沉闷。玛鲁安静地吃着饭,德米特里厄斯一如既往地严肃。梅利斯一时忘形,下意识地将一块不喜欢的炖胡萝卜夹起来,习惯性地就要往身旁萨巴斯蒂安的碗里送。
“咳。”德米特里厄斯适时地咳嗽了一声,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梅利斯动作一僵,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这样似乎有些失礼,他连忙想将筷子收回来。
然而,萨巴斯蒂安却仿佛没听到那声咳嗽,也没看到德米特里厄斯不悦的眼神,他径直用筷子接过了梅利斯夹过来的胡萝卜,坦然自若地放进了自己碗里,然后低头吃掉。
梅利斯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萨巴斯蒂安,又悄悄瞄了一眼罗宾。他不在乎德米特里厄斯怎么想,但他担心罗宾会觉得他在“欺负”她的儿子,毕竟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显得有些娇纵。他真的是在家里被萨巴斯蒂安惯坏了,一时间忘了场合。
德米特里厄斯脸色更沉,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梅利斯,我觉得你……”
“我觉得你应该闭嘴。”萨巴斯蒂安头也没抬,冰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凝滞的空气里。
德米特里厄斯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张了张嘴,但在萨巴斯蒂安那股无形的冷硬气势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罗宾连忙笑着打圆场,夹了一筷子梅利斯之前多夹了几次的菜放到他碗里:“梅利斯,尝尝这个,我看你挺喜欢吃的。”
梅利斯从善如流,乖巧地应道:“好的,谢谢妈妈!” 试图将刚才那点不愉快掩盖过去。
饭后,梅利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玛鲁回她的实验室了,德米特里厄里斯拿着一份研究报告坐在单人沙发上,眼神却不时瞟向厨房——萨巴斯蒂安正在厨房帮罗宾洗碗,两人似乎在商量着给农场建造一个狗窝的事情,梅利斯最近想养条狗。
德米特里厄里斯几次看向厨房,又几次看向梅利斯,终于,他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长辈式的“关切”:“梅利斯,你不去厨房帮忙吗?”
梅利斯心里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他当然听得出这话外的指责意味——觉得他不够勤快,把所有家务都推给了萨巴斯蒂安。他不想让罗宾难做,压下火气,脸上堆起一个无辜又明媚的笑容,语气轻松地说:“我不会洗碗呀,Seb也从来不让我做这些。”
这话仿佛一下子点燃了德米特里厄里斯积压的不满,他放下研究报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会可以学啊!我听说你也不太管农场的事,都是萨巴斯蒂安一个人在操劳,那他太辛苦了。作为伴侣,你应该分担一些,不能太娇气,这……”
梅利斯火大地揪着沙发上的流苏,刚准备开口回怼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德米特里厄里斯!”
萨巴斯蒂安冰冷的声音如同带着冰碴,从厨房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手上还沾着些许水渍,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他的继父。
“餐桌上我已经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Liz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需要帮我分担任何事!他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待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从来没觉得辛苦,我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不够多,否则他今天绝对不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这些毫无道理的废话!”
萨巴斯蒂安一步步走过来,冷峻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霜,积压多年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他继续寒声道:“德米特里厄里斯,Liz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觉得你算个长辈,不好意思直接反驳你这些狗屁不通的理论!但我希望你心里有点数——你没有资格对我和Liz的生活指手画脚!你也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在你心里,住在楼上的是你们一家人,而地下室的那个,永远是个外人!”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现在,我和Liz是一家人,我们的事,更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德米特里厄里斯被这番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萨巴斯蒂安,却一时语塞。罗宾站在厨房门口,想要出声制止,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渐渐泛红,她知道,儿子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怨愤,而她自己,似乎也难辞其咎。
萨巴斯蒂安不再看他们,他转向梅利斯,周身冰冷的气息瞬间柔和下来。他轻轻拉起梅利斯,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发凉的脸颊,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回家。”
梅利斯凝视着萨巴斯蒂安那双努力压抑着情绪、微微泛红的眼睛,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经过脸色难看的德米特里厄里斯和眼眶湿润的罗宾时,先对罗宾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他转向德米特里厄里斯,此刻他脸上那种惯有的天真烂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翡翠城梅利斯”的冷静与疏离。
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德米特里厄里斯先生,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在鹈鹕镇的表现,让你产生了某种错觉,认为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甚至没有主见的人。”他的绿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和萨巴斯蒂安结婚,是因为我爱他,仅此而已。他愿意包揽农场和家里所有的事,同样是因为他爱我,他乐意宠着我。这里面,没有任何一丝空间,能容许外人来要求我必须做什么,或者不能做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决绝:“为了彼此的清静,我想,我们以后最好保持距离。鹈鹕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你并不待见我和萨巴斯蒂安,而我们也同样不待见你。只要有心,我们总能……遇不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挽着萨巴斯蒂安的胳膊,一起走出了罗宾的家门。
回家的路上,两人沉默无言。晚风吹拂,带着秋夜的凉意。梅利斯紧紧牵着萨巴斯蒂安的手,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微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轻轻用指尖挠了挠萨巴斯蒂安的手心。
“怎么了?累了?”萨巴斯蒂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低下头,声音依旧温柔,仿佛刚才那个尖锐冲突的人不是他。
梅利斯摇了摇头。他看得出,萨巴斯蒂安很难过。这份难过,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和德米特里厄里斯的争吵,更是因为他刚才说出的那些话,也包含了对母亲罗宾这么多年沉默的怨愤与失望。
萨巴斯蒂安本质上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将所有的苦楚、酸涩都习惯性地埋在心里,独自消化。即使在那些苦楚多到快要从喉咙口涌出来的时候,他也会不动声色地、艰难地咽回去。在梅利斯来到鹈鹕镇之前,即使面对山姆和阿比盖尔这些好朋友,他也从不轻易倾诉自己的困难与委屈。
是梅利斯的出现,像一束阳光,慢慢照亮了他幽暗封闭的内心世界,让他开始变得不同,让他终于有勇气去直面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
梅利斯看着萨巴斯蒂安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寂寥的侧影,心里沉甸甸的,充满了担忧与心疼。他知道,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而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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