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被安排和芙宁娜住在了一起。
一方面是芙宁娜的住所足够安全，可以阻拦一下骤然得知人鱼存在后几乎狂热的记者们，人鱼与灾难同时出现，两大热点结合，简直是注定要爆的话题。
另一方面，是那维莱特看出我心情不好，芙宁娜与我关系亲近，他想让我住的舒服一些。
但不只是我，芙宁娜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去，她的无作为引起了民众的愤怒，子民的哀嚎和指责如倾盆暴雨，打弯了她的腰。我的情况相比起芙宁娜，突然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反而还得反过头来安慰哭唧唧的芙宁娜。
两个爱哭鬼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吗？不能，我们俩会一起哭。
某天，公务缠身的那维莱特在午夜十二点提前下班时，开门撞破了我和芙宁娜在这个格外容易感性的时刻互相安慰到抱头痛哭的场面，他在无言沉默许久后终于决定把我送回梅洛彼得堡。
“抱歉，林姣小姐。”
那维莱特对我说：“我或许没办法更好地接待你，水上最近很危险，我知道忙碌不是我失职的借口，但还请先回梅洛彼得堡，等水上一切平稳后再回来吧。”
虽然如今水下情况不妙，但好在莱欧斯利有刻意将人鱼隔离在危险事情之外，专门修建的人鱼房屋也为了隐蔽做了相当强的隔音措施，再加上人鱼不会每天都呆在水下，倒是阴差阳错躲过了一系列的麻烦。
更何况，如今恐怕是水上要起麻烦了。
那维莱特语气诚恳，眼尾深蓝的眼睫垂下乖顺的弧度，望着我眼眸带着些许疲惫和纠结：“我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我看出你状态不太好。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带你接触水上的世界，你也许能过得更快乐些。”
而不是如今郁郁寡欢，甚至焦躁不安的模样。
或许人鱼终归是要生活在水下的，强硬地摆脱鱼尾，生出不属于自己的双腿，真的能迎来更美好的人生吗？
我忍不住垂下眼睫，有些任性地说道：“可是答应我的事情，你根本还没做到。”
但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我也不明白，我在和平年代下长大，老师教导我的都是不要以暴制暴，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如今法律确实维护了我的利益，那维莱特忙里偷闲为我主持公道，那个人渣被扔到了水下监狱，但因为是激情杀人未遂，再加上失去妻子的悲惨经历，所以只判了不到十年的刑期。
可这件事给了我巨大的打击，我每夜被噩梦惊醒，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害怕吵醒芙宁娜休息。
我最后发现，我想要的不是坏人受到惩罚，看他受刑并不会让我感到快乐，我只想事情不要发生，我希望一切倒流，让我恢复到从前一直都很快乐的样子。
以前我也总是哭，可悲伤不会停留很久，我感觉太难受了。
那维莱特沉默半晌，他最后也只吐出一句话：“……抱歉。”
我的头更低了，我心中充满了愧疚：“不要跟我道歉，那维莱特，是我不好，该抱歉的是我。你已经够忙了，也做的够好了，带我回梅洛彼得堡吧，我想我该好好休息了。”
那维莱特捏紧了拳，又很快松开。
水龙难以理解人类的情感，可现在发现，他也难以理解人鱼的心思。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给予了可以刺进王子胸膛的匕首，海的女儿却依旧化作泡沫，飞向遥远的高空。
那维莱特安排了一位美露莘和几个靠谱的守卫，将我送回了水下。
离开那天，乌云蔽目，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含着哀伤的味道，我不明白为什么雨水会有情绪，我只知道天气牵动了我的心思，让我心情愈发沉闷。
“……下雨了。”
我仰头看着雨水，回头看向那维莱特办公室的方向。贵为最高审判长，那维莱特自然没有空闲再来慢悠悠地送我回自己的小窝，小美露莘凑过来和我贴贴，催促我赶紧走。
“姣姣，快走呀，好久没见莱欧斯利大人了，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吧！”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道：“嗯，我们走吧。”
16.
见到莱欧斯利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喝着茶，还朝我挥挥手打招呼：“终于舍得回来了？和水神大人相处得愉快吗？要不要坐下喝杯茶，这可是我难能可贵的收藏品。”
我有些累了，摇摇头：“我要先去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莱欧斯利看了我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吧，看来你在水上过得很充实，我甚至都没找到机会介绍旅行者给你认识。”
他替我打开通道，侧身看向我：“祝你好梦，小姐。”
我终于能够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房间，我窝在我的床榻上，这一次没有人陪伴我，却也没人能再被我打扰，我带着重重心事睡去，然后不出意料地再次做了噩梦。
梦里，男人依旧是狰狞的面孔，他的手臂强壮，死死地掐住我的脖颈，声嘶力竭地质问我：“为什么你不来早一点！”
“如果你来早一点，我的妻子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想要杀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你自己让噩梦染上了自己的人生！”
不、不……我没有错，我是无辜的，我甚至没有义务拯救他们。如果不是为了娜维娅，我根本不会去到白淞镇，根本与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
我一遍一遍地回答自己，却依旧难以摆脱几乎窒息的痛苦。
假设那维莱特再了解一点人类社会，应该就能轻易看出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遭遇过度刺激和生命危险的人应当寻找医生进行心里抚慰和调理，协助着重新进入社会，回到最初的人生轨迹。
但那维莱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在我痛苦挣扎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喊：“小姐？你还好吗，醒醒！”
是谁？
“啧，喊不醒么……林姣小姐，林姣，姣姣？能听到我说话吗？”
姣姣……他是在喊我吗？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我发现自己被抱出了水箱，紧贴在莱欧斯利同样湿透的身体上。我死死攥着他的领带，指尖用力到发白，眼泪即便醒来也没有停下。
鲜红的领带被我缠绕在手臂上，我早就不在乎什么男女有别了，莱欧斯利的身躯健壮而温暖，将我完全包裹住，好让我能蜷曲着躲进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
我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有错，我没有错！——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莱欧，是不是我不够好？要是我再厉害点就好了。”
莱欧斯利轻轻擦去我的泪水，以往总带着调笑般轻浮语调的声音沉稳温柔，他回答我：“你不需要做到任何，你只是被吓到了，你应该好好哭一场，而不是憋在心里。”
“我只是被吓到了吗？”
“对，你还年轻，只是被吓到了而已，这很正常。”
我抽泣着，莱欧斯利的话语仿佛有魔力一般，蛊惑着想要更加贴近他，好汲取更多的安全感。我向上攀附，手臂环上他的肩膀，将眼泪贴上了他的脸颊。
我流着泪抱紧了他：“莱欧……你能不能亲亲我，安慰我一下？”
“我的荣幸，小姐。”
莱欧斯利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他低下头，扶着我的脑袋亲吻了我。不是那维莱特那种闹了笑话的亲吻，是成年男性温柔且克制着侵略性的吻，我大脑一片空白，浑身软得只能倚靠在莱欧斯利的手臂上，终于没有心思再去思考乱七八糟的东西。
莱欧斯利是个很可靠的成年人，他过去解决了我无数麻烦，带走迷路的我，解救被禁锢的我，现在又拉住了被往事困住的我。
口舌的交缠结束时，莱欧斯利稍稍与我分开距离，问我：“如何，冷静一点了吗？”
我点点头，来不及害羞，只觉得头晕目眩：“莱欧，我、我头好晕，你嘴里有毒吗？”
莱欧斯利被气笑了，旖旎气氛顿时烟消云散：“小姐，你总能逗乐我。”
莱欧斯利作为梅洛彼得堡的掌权者，见过各式各样的人，自然清楚我这种情况的最佳解决方案。他火速给我找来了心理医生，让我每天去专业的医生那里治疗，而他自己则去解决一些私人的事情。
他拿过最近的入狱名单，朝下属吩咐：“这个原住址在白淞镇的男人，吩咐下去好好照看。梅洛彼得堡可不是什么好混的社会，枫丹没有死刑，可不是让这些罪犯来这里过集体生活的好日子的。”
他当然不至于对一个犯人动用私刑，但公爵想要一个罪犯在这里过得不舒坦，那还是在权利范围内的。
那维莱特是正直奉公的审判长，他尊重律法，不偏不倚，不会动小心思，事务繁多也容不得他关注太细。
但梅洛彼得堡的公爵不一样，水下能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他自然是有自己的手段。
等我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莱欧斯利带我去了他的秘密基地——当然，还是叫“禁区”更加高大上一点。我在办公室地下的隐蔽通道里看到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船，维恩歌莱号。
莱欧斯利领着我去见这艘船的时候，我几乎被眼前的景象壮观地呆住了。我将双手贴在玻璃上，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是……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这是你们种族取的名字吗？”
我摇头，诺亚方舟来源于上辈子的艺术作品，哪怕我没看过都听过它的鼎鼎大名。我斟酌着和他解释：“是我很久之前看过的故事，在末日的时候，洪水淹没了世界，巨大的诺亚方舟在此刻拔地而起，载着剩余的人类寻找生的希望。”
“至于它为什么叫诺亚方舟……”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这部电影出来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记忆太久远了，我有些气馁：“我记不清了。”
莱欧斯利拍拍我的脑袋：“记不清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别给想得更笨了。
不过——
“这诺亚方舟的故事，与枫丹的预言还真是不谋而合。”
借由莱欧斯利之口，我得知了那个枫丹众人都耳熟能详的预言：所有人都将融解在水中，只留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我忍不住想起那天白淞镇的一切，想起被活生生溶解的居民，想起被扼住的脖颈，手指忍不住再次下意识地颤抖起来。但好在心理医生的治疗成效显著，我只是身体会有下意识的反应，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莱欧斯利站在我身侧，将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握紧了我冰凉的指尖。
他笑着对我说道：“到时海水淹了上来，你可得跟紧我的身侧，救命之恩应该能换一次安保委托吧？”
莱欧斯利的手很大，他很强壮，以至于手心都是温暖的，将我有些僵硬的手指都唔得回暖起来。
我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我和莱欧斯利自上次的亲吻后就开始了心照不宣的亲昵接触，莱欧斯利并没有表白——虽然我们俩做的事情已经超越了表白了。
但我同时又很庆幸，幸好莱欧斯利并没有挑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明白莱欧斯利很好，但我根本没有做好真的和他在一起的准备，我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也许我被莱欧斯利惯坏了，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就在我们静默无言之时，露尔薇和朱里厄吵吵闹闹地进来了，见到我时两人一愣，随后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公爵大人，您怎么又带人来了，不是说……咦，是你！”
露尔薇惊呼，我从未以人类的形态在梅洛彼得堡内行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双脚落地的模样：“你、你不是人鱼吗？怎么长出双腿了？你还能说话吗？”
我对这两位帮我解开镣铐的研究员还是很有好感的，我朝她笑了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莱欧斯利的动作打断了。
他伸手搂住我的肩膀，我被他带得踉跄两步靠进了他的怀里，莱欧斯利朝她摊了摊手：“如你所见，美人鱼用曼妙的歌喉换来了可以行走的双腿，上岸来寻找她倾慕的王子了。”
露尔薇茫然片刻，她看看我又看看莱欧斯利，不知从我们亲密的动作中联想了什么，居然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公爵！？您、您居然……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渣！”
朱里厄被她的话喊得心里一惊，下意识阻拦：“喂，你这家伙，说话好歹有所遮拦一点……”
露尔薇却说：“我们好不容易才给林姣小姐解开镣铐，让她能够说话的，结果她居然用声音换来人类的双腿来谈恋爱，至于谈恋爱的对象是谁——这一看就很清楚了吧！”
面对我还有些迷茫的双眼，露尔薇一副看恋爱脑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男人有这么重要吗？除了给你添麻烦以外一无是处，哪里值得你用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声音去追求！”
朱里厄懊恼：“你骂人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扫射群体？”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情露尔薇是以为我用声音换了双腿来追求莱欧斯利，结果莱欧斯利明明跟我搂搂抱抱了我却还不能说话，觉得我被渣男欺骗了感情。
我赶紧开口解释：“我……！”
我才刚张口，莱欧斯利就低头凑了上来，猝不及防地亲了下我的嘴唇。亲吻稍触即离，随后一脸满足且得意地望向露尔薇：“好了，诅咒解除，现在海的女儿可以开口说话了。爱情和歌声双丰收，如何，这个故事结局满意么？”
莱欧斯利的表情看着欠欠的，却又具有独特的魅力，浓重的恋爱酸臭味刺激到了两位还未挑明的单身人士，两人双双后退。
露尔薇：“公爵大人，请不要在下属面前做这些事，太没形象了。”
朱里厄：“请问我受到的心理伤害可以算工伤吗？”
结果莱欧斯利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的样子，托着下巴问我：“看看这配合默契的样子，身为璃月人，你知道你家乡那边管这叫什么吗？”
我老实地点点头：“一唱一和，夫唱妇随。”
莱欧斯利打了个响指：“嗯哼，总结的很棒，今晚奖励你多吃一个小蛋糕。”
我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抓住他的衣袖，眼里闪着期盼：“蛋糕可以给我留着拿去找娜维娅喝下午茶吗”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
这些日子一直缩在梅洛彼得堡里接受治疗，其余时间都躲在水里睡觉，我终于难得有了可以期盼的事情，心情都好了不少：“那你可以带我参观梅洛彼得堡吗？下次和娜维娅聊天的时候，我就有话题可说了。”
“嗯——只要你别泄露水下的机密就好。”
“我不会的，我保密。莱欧，你真好！”
17.
莱欧斯利不是愚笨之人。
人鱼天真烂漫，心软善良，最显著的表现就在于会因为不必要的人伤害自己。他与那维莱特最大的区别就是精通人性，一条拥有人类常识的人鱼，遇见那维莱特要么不受伤，要么就得一伤不起。
非我族类，何得我心？我心同属，亦相倾许。
人鱼与人类虽然种族不同，但莱欧斯利能懂那颗与人类无异的心。当心绪可以同频的时候，是否同族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灾难前难得的悠闲平静。
梅洛彼得堡不会让水上的消息在水下流通，莱欧斯利将所有的事情掌控在手里。我被他领着在梅洛彼得堡内参观，像进了景区一样开心。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都在触及公爵高大的身躯时纷纷避让，只要莱欧斯利还屹立不倒，无论是美露莘还是人鱼，都不会在水下受到伤害。
我一路看过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莱欧斯利一眼：“莱欧，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迎着莱欧斯利疑惑的目光，我吞吞吐吐地跟他说了最开始在房间里遇到入侵者的事情。
“他年纪很小，而且也不像坏人，所以……”
我斟酌着解释，我从前总在莱欧斯利和我的房间之间徘徊，偶尔通过密道去找希格雯聊聊天，莱欧斯利总对我笑着，惯的我都敢因为生气打他两拳。
但直到真正进入到梅洛彼得堡内部，我才正正意识到莱欧斯利的典狱长身份。他是威严的，即便一副懒洋洋又没有架子的模样，但没有任何罪犯敢直视他扫过的双眼。
我隐瞒罪犯乱跑，让我觉得可能在无意中给这个治理有序的典狱长添麻烦了，我有些失落：“对不起，莱欧，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但没想到莱欧斯利却摸索着下巴，一副了然的模样：“噢，你说的是林尼吧？那个愚人众养的大魔术师，他可不安分呢。”
莱欧斯利拍拍我的肩膀，道：“虽然是小孩子没错，但绝对不是什么世俗意义上的好人——至少不符合你的定义。他对你有好感大概是因为年纪小，面对童话故事中才该出现的角色下意识地偏向，以及对无辜弱者的保护欲。”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林尼并不信任他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似乎是因为小时候妹妹曾被贵族掳走欲行不轨之事，所以在面对同样有禁脔嫌疑的人鱼才会生出拯救的**。
我有些好奇：“那他是因为犯了什么罪才进来的呢？”
莱欧斯利回答：“变魔术的时候偷走了观众的钱包——当然，这只是表面理由。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需要混进来，所以你才会在这见到他。”
变魔术啊……好久没看过了。
我回想了一下，上一次看到魔术的时候，似乎还是在年纪很小，电子产品还未流行，娱乐活动不多的时候。只可惜随着学业繁忙，寄宿生活让我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往后就再没看过了。
我晃了晃手指，说：“那等有机会了，我一定也去看看他的魔术。你都叫他大魔术师了，再差劲也肯定差不到哪去。”
莱欧斯利听闻，低头凑近我：“哦？这么信任我？那可真是太让我感激涕零了。”
迅速的凑近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本单纯的“朋友”“恩人”身份被打破，我一时间也难以用从前的态度亲密对待莱欧斯利，我下意识推开他的胸：“你别凑那么近——”
结果手一用力，指尖就陷进了莱欧斯利锻炼得当的饱满胸肌里。
我：…………。
我默默收回手，攥着指尖不敢再说话了。
莱欧斯利反而被我逗乐了，他问我：“手感如何？想摸的话就摸吧，嗯……我记得当初在水下的时候，你似乎还夸过我身材好看？”
我无地自容，低头加快脚步：“我不摸。”
“真不要？”
“……真、真不要，你再这样，我要去和那维莱特告状了！”
“真无情啊，小姐。”
18.
在紧张又平静的日子就在水下迅速度过了。
我中途不少次返回水上过，但无论是娜维娅还是芙宁娜我都没见过，甚至连那维莱特都没看见影子。但令我意外的，那位大名鼎鼎却从未见过的旅行者居然找到了我。
“你好，我是旅行者荧，是那维莱特的朋友。”
金发的少女眼眸如蜜糖般温润，看见我时眼里闪过几分诧异，随后她在我面前蹲下，将一对漂亮的珊瑚耳环递给我：“这是那维莱特托我送给你的，需要我为你戴上吗？”
白色的小精灵飞在荧的身边，她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样子，活泼地替荧补全对话：“我的旅行者最好的伙伴派蒙！那维莱特让我们帮忙给你带句抱歉，他说，莱欧斯利告诉了他你的情况，他很抱歉没有帮到你，希望你可以原谅他的疏忽。”
我愣愣地接过荧手中的耳环，派蒙举着镜子让我看戴上的效果，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不对，你们怎么证明这是那维莱特给我的东西，万一你们是坏人怎么办？”
荧忍不住笑了：“可是你都戴上了，以后可不要这么后知后觉了。”
派蒙点点头，像小大人一样竖着小小的手指指我：“对呀，要是我们真是坏人，你就完蛋啦！当然，我们肯定不是啦，莱欧斯利还跟我们介绍过你呢，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没警戒心了，轻易就托付真心，很容易被伤害的。”
我脸有些发热，小声嘟囔：“莱欧混蛋。”
总之，在送完耳环后，派蒙大概给我总结了一下，最近有大事要发生，水上的大家无论是那维莱特也好、芙宁娜也好，甚至是娜维娅也忙的脚不沾地，我最好跟在莱欧斯利身边不要乱跑，否则万一灾变发生冲撞到我就不好了。
我顿时又担心起来：“那维莱特总是很忙……你们跟在他身边，可以帮我嘱咐他注意休息吗？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是我太任性，让他别再为我的事额外费神了。”
“还有芙宁娜，她还好吗？还有没有偷偷哭？我给你们钱，你们帮我买个小蛋糕给她好不好，我好久没见到她了，我很担心。”
我让旅行者她们等我一会儿，快速游回梅洛彼得堡，掏出了我这些时间陆陆续续收集的珍珠，跑去找莱欧斯利换了摩拉。
然后在莱欧斯利宽容的眼神下重新游回岸边，将湿漉漉的摩拉袋子递给了旅行者：“你们别嫌弃它湿湿的，我没办法……如果介意的话，我再给你们两颗珍珠。”
我使劲眨眨眼，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然后在两人震惊到世界观炸裂的注视下将珍珠递了出去：“给。”
派蒙被吓得吱哇乱叫：“你、你你你，你就这么把眼泪能变成珍珠的事情告诉我们了？我们刚刚才说莱欧斯利讲你不可以太信任别人呢！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被你抓起来怎么办！”
荧则是抓住我的手，诚恳地说：“那维莱特说得对，你可千万要跟紧莱欧斯利，别落单了。”
她可不想下次再看见这么漂亮的美人鱼的时候，是在什么奇怪的地下拍卖会上。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我也开始动摇起来，我回到水下的时候，跑去找了莱欧斯利。我问他：“莱欧，我很笨吗？”
莱欧斯利可疑地迟疑了片刻，用哄小孩玩的语气对我说：“不会，你就是普通人的智商嘛。”
……我听出来了，莱欧斯利在敷衍我。
我有些失落，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欲言又止地张口，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想告诉他我的真实来历，但前世今生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莱欧斯利看出了我的犹豫，他没有催促，而是倒了杯茶给我。茶香悠扬，我闻出是璃月茶叶的味道，莱欧斯利甚至还掏出了一盘绿豆糕给我。
我震惊地看向他：“你怎么跟百宝箱一样？”
莱欧斯利耸耸肩：“快吃吧，枫丹多水，这些玩意要是被水泡过可不好吃了。”
“我又不带去海里吃，哪里会泡坏……”
我小声嘟囔着，但总归是渐渐卸下心防。我斟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开口：“莱欧，如果我说出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会相信我吗？”
莱欧斯利笑了：“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都出现在我面前了，还有什么是不值得相信的呢？”
我终于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牛饮一般灌了一大口茶，扭头严肃地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我有前世的印象，又失去了这辈子的记忆，所以我心里，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
莱欧斯利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不会以看小孩子玩笑的态度对待我，即便上辈子死亡的时候我年纪确实不比他大，他依旧给了我足够的尊重。
我告诉他我的前世的一切，告诉他我是如何长大的，怎么读书，怎么上学，我还没接触社会就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因此即便我对外人有“警惕、不可信任”的概念，但我依旧没吃过亏，所以第一次接触到枫丹的社会时就受到了狠狠一击。
我嘀嘀咕咕地给他讲我上辈子快乐的经历，不过是一些小女孩的玩乐，莱欧斯利倒也听的进去，时不时给我续杯茶。
直到最后，他才开口问道：“忽然来到陌生的地方，我的招待在你眼里，应该有尽到地主之谊吧？”
我愣了一下，莱欧斯利一直以保护者的态度对我，却也给了我足够的自由和尊重。即便不赞同我往人类社会接触，但他不会阻止我跑出玩，我被社会毒打后灰溜溜地回来，他也不会嘲笑我，而是给我安慰。
我眨眨眼睛，忽然觉得心酸酸的，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主动伸手拥抱了莱欧斯利，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有的，莱欧，你很好，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莱欧斯利扶着我的后背，沉默半晌，冷不丁问了一句：“所以你真的不想摸一摸？”
我抬起头看向他，又看看他的胸，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指：“……想。”
19.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倒打自家人。
水淹枫丹的时候，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就被莱欧斯利拽上了那艘大船。维恩歌莱号拔地而起，我甚至在船上看见了坐着小船的娜维娅，她指挥着众人进行救援，在看见我时高兴地挥了挥手：“姣姣！”
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预言没有成真，枫丹的子民没有融化在水里，我朝莱欧斯利点点头，随后从船上一跃而下。
化为人鱼的时候，我捞起裙子递给了娜维娅，随后朝水下深入。
在水中，我看见了林尼，身边似乎是他的妹妹，还有个不认识的男孩。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在我的指示下找到了被压住的伤者，带着人迅速返回水面。
其他来不及接触的灾民，我放出几个泡泡率先将他们包裹住，虽然没精力将他们全部救上岸，但先保证生命安全的能力还是有的。
在我浮上水面的时候，我感受到尾巴抚过一阵轻轻的触感，回头一看，我发现是那个和林尼长得很像的猫耳小女孩。
小姑娘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亮晶晶的：“是美人鱼。”
林尼有些紧张地喊了一声：“琳妮特！”
我倒是无所谓，我轻轻扬了一下尾巴，柔软的尾鳍划过琳妮特的脸，我对她说：“晚点再找你玩好不好？先救人吧。”
说罢，我将手中有些力竭的枫丹女孩送上了娜维娅的船，重新扎进水中。
在我救上最后一个枫丹男人的时候，水退了。
枫丹的子民们欢呼着：“预言是假的！预言是假的！我们没有溶解！”
被群众的情绪感染，我也忍不住跟着欣喜起来，双眼在望见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那维莱特时，我也忍不住朝他一笑，为他连日的辛劳得到好结果而欣慰。
但突然的，那个最后被我救上来的枫丹男人清醒过来，他先是望着我的尾巴瞳孔地震，随后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猛地握住了我的手单膝跪地。
“我居然被美人鱼救了，这简直是和童话故事里一模一样的剧情！”
他激动地看着我，手握的紧紧地，我尝试了两下，发现居然没挣脱开，脸上不可控制地染上了几分惊恐。
男人诚恳地对我说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我愿意倾覆全部身家，与你结交恋侣！”
面对如此热情又挣脱不得的表白，恐惧临到极点，我终于没忍住“哇”得哭了出来，朝已经加快脚步赶来的审判长喊道：“那、那维莱特，救命啊！”
20.
倒霉的枫丹男人刚从水下被救起来就又被送回了水下的梅洛彼得堡。
事情解决，在那维莱特和莱欧斯利一起望向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娜维娅的怀里，手臂环着她的脖颈，抽抽噎噎地撒娇：“娜娜，好吓人，好可怕！”
娜维娅耐心地拍拍我的后背安慰我：“不哭不哭，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不用害怕。”
被同时抛下的两个男人顿了顿，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那维莱特是单纯不知道该说什么，莱欧斯利则是对那维莱特这个自一开始就获得了人鱼亲近的隐藏竞争对手有点微妙的敌意，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他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枫丹最大的灾难过去了，日子终于重回平静。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说活了几百年的芙宁娜不是水神，但芙宁娜是不是神明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朋友就足够了。
我经常跑去找她玩，芙宁娜搬出来沫芒宫，她不再忙碌，甚至比娜维娅还要清闲，一找一个准。不过她不太会照顾自己，只有当我找上门的时候，她才会放弃各种口味的通心粉，陪我出门去饭店找些好吃的。
芙宁娜在听说我因为各种事情搁置导致一直都没能实行的唱歌计划时，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忙，并推翻了娜维娅给我选的歌曲。
“这些都太普通了，你要相信我的品位，我给你重选！”
我看着已经练了很久的歌单，心里滴血，但芙宁娜难得这么有干劲，我还是随她去了。
在这位枫丹明星的帮助下，我拿着歌单有些犹豫：“这首歌是不是不太合适？”
芙宁娜疑惑地望着我：“为什么不合适？你和莱欧斯利的关系不是……啊好吧，我知道你们没有在一起，你还在犹豫。”
芙宁娜拍拍我的肩膀，说：“去试试嘛，如果你唱完了他还无动于衷，说明他只是个喜欢耍你的人渣，但如果他足够诚恳且主动，那答应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长久地做着神明，芙宁娜讲起道理来依旧很有一套，给我讲的一愣一愣的：“别害怕，姣姣，你现在可是枫丹的大名人，不管出于哪种目的，莱欧斯利都不会欺负你的。”
我这才有勇气去找莱欧斯利，在完全封闭且隔绝的空间内，我有紧张地捏了捏袖子：“我很少唱歌，如果不好听你也不要说哦。”
莱欧斯利认真地点点头，正襟危坐，表示他听进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唱出了那首《Aimer》。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爱充满至臻之美，
Aimer, c'est monter si haut，
爱，攀缘至高峰之巅，
Et toucher les ailes des oiseaux，
触及那飞鸟的羽翼，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
爱充满至臻之美，
Aimer, c'est voler le temps，
爱是时间的飞翼，
Aimer, c'est rester vivant，
爱，是永生不息的生命...
Et bruler au coeur d'un volcan，
是火山腹中的一颗炙热之心..”
莱欧斯利睁大了眼睛。
人鱼的歌声自然无可挑剔，更何况是如今枫丹境内可能仅存唯一的人鱼。但当歌颂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情的歌剧音乐随着空灵的女声传唱出的时候，哪怕是向来稳重淡定的莱欧斯利也有些坐不住了。
书上是怎么记载的来着？
莱欧斯利努力地分出思绪，书上说，人鱼的歌声婉转动听，可以倾诉出歌唱者的情绪，闻者无不随之欢愉、随之落泪。他听着歌声，久违地感到了身躯的发热，心脏跳得厉害，似乎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c'est ce qu'y a d'plus beau，Aimer, c'est monter si haut，
爱，攀缘至高峰之巅...
c'est monter si haut，
爱，攀缘至高峰之巅...
Et toucher les ailes des oiseaux，
轻抚飞鸟双翅，
Aimer, c'est ce qu'y a d'plus beau，Aimer。”
人工制造的大门并不能阻碍人鱼的歌声，以往总是暗流涌动的梅洛彼得堡久违地镇静了下来，人们被歌声安抚，同样被抚平了心绪的，还有不告而来的那维莱特。
他站在门外倾听着，在推开门后，看见莱欧斯利将我抱进了怀里。
“我爱你。”
莱欧斯利从未如此冲动，他像是回到了十几岁时时的毛头小子，所有的镇定和谋略都抛诸脑后，只想要将一直压抑的爱意痛痛快快的倾泻出来。
他抚着我的脸颊，亲吻了我的嘴唇：“无论你是人鱼、还是人类，都不妨碍我对你的真心。小姐，你愿意做我的恋人吗？”
我的心怦怦直跳，莱欧斯利无论是外在还是能力都足够出色，说不动心绝对是骗人的，我结结巴巴地应道：“我、我愿……”意。
那维莱特骤然开口：“等等！”
迎着我们齐齐转过的目光，那维莱特不知为何更难受了，他茫然且无措，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继续呆下去，可心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他张了张口，半晌才继续开口：“……林姣小姐。”
但他再说不出别的话，水龙不通人性，更别提了解自己如今陌生的状态。他只是悲伤地望着我，却在对上莱欧斯利野兽般警惕的注视时垂下了眼睫，只留下脆弱的一面在我眼前。
莫名的悸动再次涌上来，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奔上去抱住他，去亲近他，给予他所愿的一切。
但莱欧斯利却捂住了我的眼睛，不容置疑地遮挡我的视线：“不要看，不要被表象影响判断。”
他对那维莱特说：“最高审判官大人，她为什么会亲近你，其中的缘由恐怕你最清楚。”
即便那维莱特从未说过，但莱欧斯利也能大概猜出他的身份。遇水而生的水之龙王，即便不做什么，水中的生灵也会自然而然地依恋他，愿意将自身的一切奉献上。
他问：“以这种特殊的体质来骗去无知少女的爱意，最高审判官大人难道就是抱着这样的道义来审判枫丹罪恶的么？”
那维莱特猛地抬起了头，即刻否认：“我没有！”
他看向被控制着不能看他的人鱼，心脏的过快跳动即便歌声停止也未缓和，他慢慢坚定了目光，对上莱欧斯利的双眼：“我从未想过以自己的身份来操纵她，我尊重林姣小姐的选择，但我不希望自己连被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但你根本不懂人类的情感，她是人鱼没错，但她有一颗人类的心。”
“我可以学。”
“你可以学，但她等得起吗？等你学会，她早就被伤透心了。”
双方对峙不下，我听得心惊肉跳，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我都没遇到过两男争一女的戏码，更别提遇到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了。就在我准备继续安静地当鹌鹑的时候，莱欧斯利将我扶正，严肃地对我说：“那就由你来选择。”
我大惊失色，惊恐地看看那维莱特又看看他，眼睁睁地看着莱欧斯利对我抛出世纪难题：“你是要选择身为人类的我，还是他？”
我感觉我要当场碎掉了，在两个男人的步步相逼下，我又一次“哇”得哭了出来，我想娜维娅了：“娜娜，好吓人，好可怕！”
你快来梅洛彼得堡救我出去呀！
不好意思最近在忙毕业手续！学校太大了天气又无敌热，跑完手续直接累瘫……按理来说就是到这里正文完结了，某L开头app那里倒是有很短的三人行彩蛋，这里应该会写个长一点点的？看我能不能憋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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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下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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