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迎着雕花窗棂,四壁悬着各式银饰与牛角,偶有风动时,清脆作响。
这间屋子久未有人居住,却依旧整洁干净,想来是有人时常打理着。
沈砚冰倚着一处桌案,微垂着眼眸,不知在遐思些什么。
细碎的银铃声渐近,有人停在了不远处。
他抬眸,望向门外。
“莫叔。”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别扭。
他身份尊贵,除却师父,再没尊称过什么人。
莫微烬盯着他,不轻不重地说:“谈谈,就我们两个。”
寻了一处僻静之地,二人对坐,却缄默无言。
莫微烬透过眼前人的面容,想起了那位故人,一时,也有了几分恍惚。
“手伸过来,”他正声道,见那人稍有异色,忽又顿住,“那小子没跟你说过?陈礼那小子,是我徒弟。”
见沈砚冰有几分怔然,他接着道:“幽谷医圣,莫微烬。”
“久仰。”沈砚冰敛了敛神色,递出了自己的手腕。
不成想,莫微烬就是天下第一神医——幽谷医圣。怪不得当初扶余能将幽谷医圣的大弟子陈礼寻来,原来如此。
那手腕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美玉上的一点残缺,即使算作缺憾,亦如青瓷般精美。
“沈南瀛的死,与我无关。”莫微烬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莫须有的罪名,别给我乱扣。”
“我知道。”沈砚冰神色自若,说道。
莫微烬闻言愣了一下,他分明记得上回扶余寻他还是因为此事,现在沈砚冰这般肯定,怕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继续探着脉,问道:“谁做的?”
“沈砚之。泣泪海棠,也是他的手笔。”沈砚冰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孩子没什么问题,至于你……你自己也清楚。”莫微烬点到为止般说着,收回了手,盯着那个周身透着凉意的人。
沈砚冰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一事实,面无表情地说:“还有多久?”
“四个月。既然你执意留下这个孩子,那陈礼应该已经同你说过。”莫微烬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却依旧窥不出半分异样,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不要告诉他。”
他,指的是望舒。
“你以为,他现在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吗?”莫微烬嗤笑了声,接着说:“那一天,终究会到来。你倒是狠心,带给他希望,又给予他绝望。”
“莫叔,我别无他法。”沈砚冰说这句话时,声线里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轻颤。
“他在鄞宫里护着你,却被你追杀到奄奄一息。我是他义父,自然怨你这般狠心,能叫他心碎一次又一次。”
“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你一往情深。这一切,也是他咎由自取的。”
莫微烬刻意垂了垂眼,看见那人的指尖轻颤着,像是在诉说某种不明的情绪。
“别告诉他。”沈砚冰又重复了一遍,更为恳切、真挚。
“既然你不愿告诉他,我也没有替你说的权力。”莫微烬也无心为难他,见他难得流露出的几缕悲色,不由得心软下来。
“多谢。”
莫微烬轻叹了口气,“有一种法子,或许可以解了这蛊毒。我的把握不过三成,你敢试吗?”
“敢。”就算有一成把握,他也会试的。毕竟,他在这世上尚有留恋之人。
“若是不成,你往后的日子……将更为艰难。”
“无妨,我试。”沈砚冰坚决地说,“莫叔,不成的话……也请替我瞒到底。”
“你这般,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一丝带着嘲讽的苦笑在莫微烬嘴角浮现,他直直地望着眼前人,“你倒是狠心,你叫他怎么办。”
“六年前,那刀刃偏了半寸,你下了令不要伤他性命?”
沈砚冰未作回音,似是默认。
“你可知他为何差点丢了命?”莫微烬露出了一抹讥笑,他死死盯着沈砚冰,一字一句道:“心爱之人要他死,他甘愿赴死。”
这一刻,他心悸良久,如同琴弦猛然断裂,在心口留下了一道无比狰狞的疤痕。
“他是个痴情的种,你说什么他信什么,我劝你……还是别欺瞒他。”莫微烬看出了他神色里的几分悲凉,劝慰道。
沈砚冰已然有了几分麻木,心口仍在隐隐作痛。
像是一场两难的抉择,无论选择哪一方,都逃不过遍体鳞伤。
“等这孩子生下来,得送到我这儿来,跟我学医术。你肯不肯?”
沈砚冰轻蹙了蹙眉,神色里夹杂了几分疑惑,“为何?”他不解地问道。
药谷不缺弟子,陈礼已然是他最出色的徒弟,何故再收个小儿从头教导?
“我年纪大了,无人承欢膝下,也是件悲事。”
“这不该问我,问望舒便好。”他也活不到那个时候,沈砚冰这般想着,更觉苦涩。
“我还以为……”莫微烬眼眶微缩着,神色忽得一遍,像是染上了一层阴翳,眼神中带着几分质疑,“你要留着孩子,当鄞朝的——太子。”
沈砚冰那只藏在衣袖中的手愈握愈紧,一丝凌厉闪过他的眼底,他意识到莫微烬方才……是在试探他。
他断然不会放过沈砚之,定要叫他付出血债血偿。可是他自身难保,最多不过四月的光景,这鄞朝的权柄,他又将如何安放?
沈氏嫡系皇族不过只剩下他与沈砚之两人,这无上的权柄,又该何去何从?
他自然想过这些问题,甚至……也有了一二想法……
他的心思却被眼前这个人洞穿,仿佛**一般,盯着他脊背生寒。
“他向往自由,从不对权贵有过奢望。你若铁了心要将他推上尊位,将他困囿于方寸之地,那他往后的日子必将黯淡无光。”
莫微烬不轻不重地说,像是在劝慰,又像是在威胁,话中藏话,意味不明。
只不过,沈砚冰倒是听得很明白。
“我自有安排。”他冷声道,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
“你们的事,我不予置评。”莫微烬自知无法左右他的想法,也不作过多劝说。
“你记得那个梦吗,你为栖梧,他为沧溟。沉水是我给你下的,但是剂量不多,只能唤起一些隐约的记忆来。”
沈砚冰倒也不觉得意外,他早对给他下沉水之人有过猜测,而今也不过得到了证实罢了,“莫叔,此为何意?”
“我的本意,是想你学会……珍惜。”
“那一世,太过悲凉,那样的结局配不上一路的颠簸艰辛。你过去伤他太甚,我作为他的义父,你们的长辈,终归不愿见你们误入歧途。”
“他待你,已然是十足的真情。当然,你亦是。如今你蛊毒缠身,我也理解你的心思,我会尽力相救。”
沈砚冰没想到莫微烬会说这样一番话,难免有些意外。
“我定会……好好待他。”
那双眼同扶余相似,同样的清冷疏离,只一眼,便叫人心颤。
莫微烬望着那双有着故人影子的眼,一时遁入遐思。
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这笔仇,该由扶岍来报,替他的双亲讨了这笔血债。
“你小时候,见过我。还叫过我‘莫叔叔’,只不过你都不记得了。”莫微烬苦笑着说,方才的锋利早已尽数消散。
沈砚冰觉得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些……沉痛,他心下生疑,闻言,也觉得有些惊诧。
“我确实不记得了。莫叔。”
“我还有个女儿。你以前也见过,不过你当时太小了,比小予还要小很多。现在全然不记得了,也在情理之中。”莫微烬回忆着那日的情景,话语中难免沾了些苦涩。
冰封的记忆一朝冰释,往日种种再上心头,偏生了无尽的哀意。
沈砚冰的脑海中连零星的片段都不曾闪现,却隐隐约约觉得,莫微烬说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忘记了什么吗?”他试探着问道。
“嗯,你还忘记了……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
沈砚冰不由得眉头紧锁,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那段尘封的过往。
“小予呢?她现在……如何?”
“我已经三十年没见到她了,他们告诉我,小予死了。但我连她的尸身都未曾见到。”莫微烬说着,心中却一如凌迟般剧痛。
沈砚冰见他面露苦色,虽觉得有些许意外,但也觉得情理之中。丧女之痛,带来的是余生的潮湿。
或许的他忘记的,能派上用场。
“我能做什么吗?”
“现在不能,起码……得等你腹中之子降生之后。”
这些言论或许现在看来是相悖的,但那几分刻意保留,是莫微烬的暗中谋划。
“莫叔,您见过我的母亲吗?或者说……另一位父亲。”这个问题在他心中积压已久,他一直渴求答案,却又不知从何寻起。
而今莫微烬所言,似乎他见过年幼的自己,那么很可能见过他的……
“见过。”莫微烬也不避讳,直言道。
沈砚冰得到了肯定答复,却并未觉得欣喜,反倒愁意更浓。“他是怎样的人?”
“皎皎公子,世无双。”
“可还在世?”
“不在了。”
[摊手]代入一下莫叔叔
儿子是个恋爱脑,爱的死去活来,结果被“渣男”追杀了……莫叔叔气死,莫叔叔想骂人,莫叔叔没辙了。
“死恋爱脑”[小丑][小丑][小丑][小丑]
虽然我们莫叔叔自己也是个“恋爱脑”[墨镜][墨镜][墨镜][墨镜]
莫叔叔是个Buff叠满的人奥 会算命、会行医、会武功、会恋爱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不要讨厌我们莫叔叔奥,长得还很帅……[墨镜][墨镜][墨镜][墨镜][墨镜]就是没人爱。。。[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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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故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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