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稳稳扶住那刻,蓝柯头上的吊扇还在呼呼转。
脑子发懵,她反应了两秒怔怔偏头,在看到身后站着蓝羡之时,自己捏着碎铃铛的手一紧。
不知道是不是蓝羡之看着不好惹,他人一来,事情瞬间变得好调解起来,连刚张牙舞爪的中年妇女都收敛不少。
出警局后,蓝羡之带她去了自己住的地儿,上楼前,又拐到旁边药房买了两瓶碘伏。
临进门,看蓝柯愣在原地,他扭头,“不想进?”
“想进。”折腾到现在,蓝柯已经没了余力再矜持,她不想回厂里,也想好好睡一觉。
头一次听蓝柯这么老实地说话,蓝羡之勾唇,拧开碘伏盖把棉签戳进去,等红药水浸透,他拉过她胳膊,一点点往擦伤的地方涂。
“嘶。”药刚抹上去,皮肤刺剌剌疼,蓝柯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缩。
可后背刚靠到沙发上,她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嗤笑,“知道疼还打架?”
懒得回答,蓝柯垂眼装死,等过了会,药上完,她才抬起头,试探般盯着身旁人,“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警察打电话。”
反应两秒,意识的是当初进厂填的家属联系方式,她一愣,突然有点庆幸当时记住了他号码。
蓝柯不是好歹不分的人,偏头对他说了句谢谢。
“你少出去惹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破皮的地方处理完,正准备起身,蓝羡之才发现她小腿也青了一块。
把裤腿往上掀了点,他问,“怎么回事?”
“撞到桌脚了。”
“真行,打人也是什么都不看。”
跌打损伤碘伏治不了,想了下,蓝羡之起来,准备下楼买瓶红花油,可刚走两步,自己突然被一道虚飘的女音叫住。
“蓝羡之,我想睡觉。”
回头,蓝柯木然坐在沙发上,双眼说不出的疲惫呆滞,只空空望着远处。明明也就一个月不见,但她确实像变了个人,虽然之前蓝柯也瘦,但现在明显是脱相了,这会弓着腰,连身上宽大的白t都盖不住凸出的肩胛骨。
于是,不知道是怎么着,鬼使神差的,他把人拎到了自己床上。
蓝柯这一觉睡得太久,到隔天下午才醒,出来时客厅已经没人了,怔怔在沙发上坐了会,她迫使自己回神,去冰箱找了点东西煮面。
本来是有蓝羡之那份的,但她太饿,就把他那份也吃了,坐凳子上打了个饱嗝,蓝柯局促地看着空碗。
想了半天,洗完碗,她还是又煮了份面。
本想做点家务来回报昨晚的收留之恩,但四处扫了一圈,蓝羡之比她想象中爱干净得多,冰箱里连啤酒都是按高低排的。
把睡皱的床单重新铺平,蓝柯留了张纸条要走,厂里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而且,再不走就要舍不得了。
楼道没灯,从二楼摸黑往下,她一路悬着心怕摔,到楼底,看下面传来光亮,蓝柯松了口气想快点走,可刚走两步,自己手腕却突然被人扣住。
“去哪?”
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激灵,蓝柯循着说话人往上看,在发现面前人是蓝羡之时,她提着的心放下,声若蚊喃地回了句要走。
“走去哪,回你那个老鼠都不去的宿舍?”特意咬重宿舍两个字,他顿了顿继续,“行,那下次少给我惹麻烦,也别留我手机号。”
说完,蓝羡之把路过买的红花油塞她手里,径直上了楼。
把书包扔沙发上,本想把今天辅导小孩的卷子批批,但余光瞟到桌上那碗面,他又把卷子折了回去。
挂面早坨了,蓝羡之挑起筷子吃了两口,收拾收拾回了床上睡觉,昨晚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浑身哪哪都疼,翻了个身,感觉到枕着枕头的半边脸湿湿的,他眉心一蹙,重新打开灯,这才发现枕头一角有一小片水渍。
“靠,”没忍住爆了句粗,蓝羡之找了件新枕套换上,又出去把脏了的扔到盆里。
卫生间一片黑,打开灯,他越搓越烦,最后索性把枕套重新扔回水里,自己抓着手机下了楼,“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太阳穴突突跳,蓝羡之刚要回警局去要那个智障服装厂的地址,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叫住他。
“你…你怎么下来了?”
回头,蓝柯双臂抱腿,一个人蜷在墙边,看到他人,她缓缓抬起眼,双唇翕动,连脸都被月光照得蜡白。
蓝羡之被这幕诡异的场景气笑,舔了舔嘴皮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半天,还是怒骂了句蓝柯是神经病。
拎着她上楼,蓝羡之拿钥匙打开杂物间的门,“看见边上的折叠床没,摊开去睡。”
他租的是一室一厅,剩下的只有杂物间能住,好在面积还行,加上里面没堆东西,放个小床进去还是绰绰有余。
柜子里没多出来的被子,蓝羡之索性把冬天盖的厚被子扒出来了,一股脑递给蓝柯,他交代,“盖完给我洗干净。”别又哭的这湿一片那湿一片。
其实夏天盖这被子是挺热的,但可能是房子朝阴凉块点,厚被子一半盖床上当垫被、一半盖身上刚好。
蓝柯睡得很香,准确来说,这两天在这边,是她暑假以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两天,因为屋里干净没味,半夜没人打呼噜、也没大妈睡着睡着突然挤过来。
日子这么过着,他们都默契地没再提之前的事。蓝羡之白天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家,两人只有晚上会坐一块吃饭,他嫌她做饭寡淡,基本家教完就会带两份饭回来。
餐桌前,蓝柯攥着筷子有点吃不下了,可又舍不得放手,虽然饥一顿饱一顿不好,但她实在害怕下一顿没得吃。
前两天抽空把厂里的行李拿过来了,就放在床边,本以为这样一来自己能更安稳点,但昨晚,蓝柯居然意外开始失眠,她总觉得自己像个不速之客,闯入了别人的家,生怕被赶出去。
一次性筷子握着还有毛刺,反反复复摩挲着扎人的地方,蓝柯心也越跳越快,最后,她抬头瞟了蓝羡之一眼,往桌上放了八百现金,“我能先住在这吗,我打听了,这边房租都是这个价。”
蓝羡之现在穿了件黑t,领口松松垮垮的弓着腰吃饭,听到话,他淡淡掀起眼皮,往桌上看了眼,没再说话。
这行为在蓝柯眼里自动解读为了钱不够,咬唇,她回房拿了张银行卡出来,“我还有两千,一千给你行吗,剩下的我还要交学费。”
“那两千怎么来的,把家里东西都翻翻卖了?”
语毕,见蓝柯点头,蓝羡之咒骂了蓝程朗一句混蛋,看来孟忍冬的钱一分也没留下来,全给他拿来还债了。
出事前几天,蓝程朗莫名给过他一张卡,里面有两三万,这会反应过来他没多留一分给蓝柯,蓝羡之气笑,语塞了一阵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以为他是真喜欢孟忍冬,现在看来是谁都坑。
不咸不淡扯了两下唇,他抬手把桌上的一沓钱拿起来数,确实有零有整,抬眼,蓝柯还是那副苦瓜样坐着,整个人像又黄又枯的草,眼睛闪了两下,蓝羡之把钱推回去,“你知道我刚高考完吧?”
不懂他要说什么,蓝柯木木点头。
“这房子我住不了多久,我走了你爱租哪租哪,至于现在,你就当我爸在还你们母女债吧。”蓝羡之再混也有点良心,现在要是把她丢路边,他们老蓝家以后估计一点善报都没了。
时间一晃到七月份,因为天比之前热得多,她经常一成一夜睡不着,第二天起来背上还全是汗。
没办法,蓝柯咬牙去二手市场淘了台电风扇,可回来,看着手里又少了点的票子,她心慢慢慌起来。
发q联系了几个干过暑假工的同学,蓝柯想找份正经工作,可惜没人搭她腔调。
实在没招了,次日,蓝柯一大早背着书包去了奶茶店里等人。
“没有一个靠谱的!”把齐天锡在电线杆子上撕的小广告全看了遍,她无语挠头,什么叫重金悬赏找人,黑白打印连个人脸都看不清,怎么找,他居然连这个都信,“对了,溪溪还没来吗?”
蓝柯在初中就岑溪齐天锡两个玩得好的朋友。
“没。”摇了摇头,齐天锡往蓝柯那瞟,她家的事他跟岑溪也是前几天听人说的,后来跟她发信息她也不回,“那个…你没事吧?”
反应过来齐天锡结巴什么,蓝柯一边翻小广告一边说没,孟忍冬出事也快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她吃也愁住也愁,愁的只有偶尔半夜睡不着才会想她。
挑挑拣拣一堆,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去发传单,累是累了点,但起码日结还容易上手。
岑溪临时有事来不了,跟齐天锡商量了下,蓝柯准备先帮她预订一个名额。
工作的地方在游乐场,说是要穿着玩偶服发传单,暑假哪都人多,太阳晒得快要把人烤化,套这么厚,才站一会儿齐天锡就热得不行了。
看他站着不动,她边催边吆喝,恨不得快点发完,一天把两天的活干了,“哎哎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
卖力发了一天的传单,大红票到手,见蓝柯高兴到快蹦起来,齐天锡乐了,把自己钱也让过去,“给你,以前见到四十块怎么没见你这样。”
知道他什么意思,蓝柯道了句谢把钱还回去,“放心吧,我还没穷到那个程度。”
嗯了声,怕晚上不安全,齐天锡还是绕路把蓝柯送了回家。
等到楼下,害怕撞见蓝羡之回来,她就让他赶紧走了,自己抓着钱快步上楼。
“这个点应该还没回……”嘴里嘟囔着,刚打开门,蓝柯就看见蓝羡之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像是要等着审问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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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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