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尖锐玻璃划伤了许盏汀的后背，许盏汀撑起上半身想要离开，却被人拉住了衣领。
“我写给你梦还没结束，你没有看完——”
代安安翠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不容拒绝的对许盏汀道，“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许盏汀握住代安安的手，将代安安拉到安全的地方。
呜呜的风声敲响了丧钟，时间不等人，乱流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许盏汀冲着还搞不清状况的伊莱卡恩喊，“你得离开这里，伊莱卡恩。”
“是谁要刺杀我？”伊莱卡恩脸色苍白，快速冷静道。
“先离开这！”许盏汀想要靠近伊莱卡恩，可狂风裹挟着玻璃碎片，将那尖锐的碎片剜入了许盏汀的腹部。
钝痛让许盏汀倒吸一口凉气，许盏汀拉着代安安的手不停颤抖着，许盏汀强行镇静，催促着伊莱卡恩快点离开。但狂风汇聚的太快了，引力撕扯着众人，许盏汀捂着腹部，终于对燕辙妥协道，“帮帮她，燕辙，别袖手旁观！”
“你准备为我解答问题了？”燕辙听到许盏汀的话，立刻来到了伊莱卡恩身边，为她清理前方的障碍，只是两人还未前进多久，就被迫停下了脚步。
一只巨大的黑狼自半空中跃起，矫健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呼啸的风形成一道又一道风墙，巨大的阻力推搡着所有人都向后退去。
许盏汀望着前方正在形成的风洞，喉咙发痛，“她又来了。”
“我的眼睛没瞎，现在我就让它归西。”燕辙说着掏出配枪，裹挟着玻璃碎片的飓风呼啸，燕辙不慎将配枪脱手。
等到那风暂时止息后，燕辙的枪已经落在了许盏汀手边。
燕辙想要拿回配枪，但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晃动，脚底的裂缝如一团巨大的死亡之花，向外蔓延绽放着。
“拿枪！”燕辙冲许盏汀吼着，焦急道，“冲着它的另一只眼睛开枪。”
许盏汀捡起了地上的枪，好半天也没有扣下扳机，腹部的绞痛让许盏汀的视线模糊，枪口无法瞄准巨狼所在的位置。
燕辙以为许盏汀不肯开枪，恼怒道，“再不出手的话，咱们都会死在这儿！”
黑色的巨狼盘旋在风洞旁，誓要将所有偏离既定命运的人都一口吞掉。
许盏汀不想让这种悲剧发生。强打精神抬起了胳膊，将枪口对准了黑狼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眸。
“开枪。”许盏汀这样对自己说，试图让自己的决心更加坚定。
但现实是许盏汀的胳膊颤抖着。他无法下定决心。面前的黑狼并非怪物，她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他怎么可能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母亲呢？
他的犹豫被燕辙看在眼里，燕辙忍不住嗤笑道，“你以为你犹豫就能改变现状吗，许盏汀，再不开枪，咱们都会死在这儿，我不想成为你母亲口中的一块烂肉。如果你下定不了决心的话，那就闪开让我来。他不是我的母亲，我当然可以毫无顾虑的开枪！”
在许盏汀犹豫的空档，燕辙已经越过了裂缝，来到了许盏汀面前。
燕辙猛地推开了许盏汀，一把夺过配枪，巨大的推力让许盏汀向后退去，击碎了身后的墙壁。
钝痛让许盏汀额头渗出血来，代安安想要去帮忙，当代安安迈出步伐的时候，脚下脆弱的地板突然碎裂，还未等代安安反应过来，代安安的整个身体就向下坠去。
完了，代安安在心底哀嚎一声，也许我的生命会终结于此，我的命运也会就此结束。
就在代安安闭上眼前，一只手抓住了代安安的手腕。
是许盏汀，又是他。又是他抓住了代安安。到底是多快的速度才让他冲了过来？
代安安怔愣的看着许盏汀苍白的脸颊，低声道，“你其实没必要救我的，我知道，我对你来说是个麻烦。”
“现在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许盏汀强撑着用双手抓住了代安安，“我想让你活着，我想让你们都活着，这就是我的期望，你们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许盏汀试着将代安安拉起来，可下坠的重量太重了，许盏汀无法成功。偏偏这时，另一边的伊莱卡恩也遭遇了变故。
不断缩圈的风墙几乎要斩碎那姑娘脆弱的脖颈，许盏汀喊出了伊莱卡恩的名字，却无法立刻去拯救伊莱卡恩。
“放开我去救她吧。”代安安口是心非的说，“我对你来说不重要，她不能再次死去了，这是你改变命运的好时候。改变过去，你会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改变过去吗？”许盏汀的长发被风吹乱了，那双脆弱的紫色眼睛里满是脆满是失望，“我试过了，但是没用，即使我拯救她，她也依旧会遇到危险，就像现在这样——我无法拯救她，代安安，你以为我不想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救世主吗？我有那样的能力，可我没有那样的运气！”
许盏汀恶狠狠的说着，“别在我面前寻死觅活的了，你哥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你想要的东西都已经给了你。”
“不对，你没有给我……”
代安安听到一声枪响，同一时刻，燕辙枪中的子弹正中黑狼的另一只眼睛，现在黑狼的双目彻底失明了。
那血液顺着黑狼的眼眶向下流淌着，滴落在地的黑色血液腐蚀着地板，许盏汀看着黑狼狼狈的模样，眼泪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妈妈……”许盏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代安安拉上来了。
受伤的黑狼扬起头长啸一声，巨大的音浪让周遭所有的建筑都碎裂，头顶的危险即刻就会坠落，许盏汀强拖着代安安往安全的地方跑去，坠落的石块掩盖住了他的视线，肩膀传来灼灼的钝痛，许盏汀再抬起头时，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的天空。
这样的天空许盏汀见过不止一次，混沌的黑暗裹挟着目之所及的建筑，将所有东西都摧毁后，乱流会重塑一切。
受伤的黑狼露出獠牙，黏腻的鲜血顺着缝隙流下。许盏汀的瞳孔颤抖着，眼前一遍遍重放的是21岁的代远被巨狼吞吃前的无措。
坚韧的细钢筋刺穿了许盏汀的肩膀，将许盏汀牢牢钉死在地面上，许盏汀试着撑起胳膊，钝痛却让许盏汀不得不放弃，冷汗瞬间布满额头，看来今天就是死期了。
许盏汀望着不断靠近的黑狼，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抱歉让你失望了——
许盏汀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坦然接受结局，撕裂的痛苦却迟迟没有袭来，许盏汀试着睁开眼，发现黑狼静静站在自己的面前，两只流血的眼睛望着自己，好像在流泪。
“你在哭吗？”许盏汀望着那只黑狼，看着它漆黑皮毛上遍布的星辰，心口胀痛。
黑狼并没有认出她的孩子，黑狼只是因为目盲暂时停下了举动。它扬起头，仔细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浊的空气中信息杂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黑狼才不会轻易离去，它徘徊在周围，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即使不被黑狼一口吞下，许盏汀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这种结局还真是……
“许盏汀。”一声呼唤打断了许盏汀的惆怅，许盏汀茫然的抬起头，在废墟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过来。”许盏汀极力阻止，代安安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上前。
“我来救你，你不能死在这里。”代安安推开挡住许盏汀脸庞的碎石，轻拍许盏汀的脸，试着让后者保持冷静，但后者一直摇头道，“别管我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还没有给我讲完关于我哥的故事。”代安安不听许盏汀的消极话语，这种固执让许盏汀心口更加痛苦。
不能让这孩子的未来就此止步，许盏汀伸出一只手，艰难的抓住了代安安被碎石划破的手掌，破天荒地的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话语。
“你哥的故事很简单，我已经为你讲完了，他是个天才，一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遇见了我。代远死得那一天外面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我淋着雨去见他，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戏耍我，这个恶作剧不好笑，他不该惹怒我。可当我真正来到他的面前时，当我真的看到他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庞时，一种恐惧从头到脚吞没了我……我怎么能失去他？”许盏汀的眼泪夺眶而出，巨大的悲伤如海浪般裹挟着理智卷进漩涡，代安安试着安慰他，许盏汀已经无心聆听代安安的声音，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解脱，“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存在，怨恨也好，爱慕也好，只要他站在那里，我就愿意去迎接明天……可他死了，他毫无征兆的死了，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嘴巴里也不会再说出恶毒的话语。”
许盏汀擦去眼泪，嘶哑道，“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但当我真的拿起手枪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勇气跟着他一起死去了，我想，既然无法接受明天，那就回到过去吧，过去的他还活着，甚至说过去的伊莱卡恩也活着，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那里，什么也不会变。”
“但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不能一直往回走，我已经放弃了我的未来，可你不一样。”许盏汀攥紧了代安安的手掌，指尖泛白，“代安安，你只是一个被我连累的倒霉小鬼，忘记我和燕辙离开吧，我不值得你怜悯。”
刺穿肩膀的细钢筋被巨石压弯，随着一阵闷响，脚下的地面轻微的摇晃起来，许盏汀勉强抬起头，将脖颈上的对戒项链摘了下来，颤抖着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了代安安的手腕上。
氧化发黑的银链被血染红，在少年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疤。
许盏汀艰难的抬起眸子，似哭似笑道，“如果你愿意，把我也写进梦里吧，梦里放什么都随你心意，旋转木马，冰淇凌，就算关于我的梦里出现榴莲千层饼或者小怪兽，我也不会起诉你的，随你的心意吧。”
“你说这些做什么？！”代安安的眼泪也涌了出来，看着许盏汀越来越灰败的面容，慌张的加快语速道，“你和我是一样的，咱们不说再见，我不会丢下你的，绝对不会——”
声音到最后被哭声遮盖，许盏汀怔愣的看着面前不肯离去的少年，心脏隐隐发痛。
“你回到过去才不是为了逃避，我知道你想创造一个理想的未来，这里不是你的终点，咱们不能分别。”代安安用力搬开砸住许盏汀的碎石，不顾危险的拉起了许盏汀，淅淅沥沥的血滴落在地，许盏汀喘息着，每走一步，都会有更多的血流出身体，他感觉到他的肺叶烧灼，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头皮发麻。
眼前那双担忧的翠绿色眼眸有那么一瞬间与记忆中的人重叠，从前永远清醒的智者在这时栽了跟头，痴痴望着那双眼睛说，“我错了。”
“我喜欢听你那些无厘头的故事，也喜欢你养的那只猫，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期盼我，也只有你会逗我开心，如果能从头来过……代远，如果能从头来过，我一定会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的任性和固执伤害了你，甚至让你背上了无妄之灾，代远，代远，别离开我……别再离开我……”
许盏汀呕出一口血来，神志不清的栽进代安安的怀里，远处的天空上隐隐有乌云袭来，代安安抱紧了他，大步向前跑去，怀中人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为了不让他睡去，代安安不得不装作冷酷，冷声冲着许盏汀说，“晚了，许盏汀，我不原谅你，你永远亏欠我，永远！”
怀中的人呜咽着，嘶哑着喉咙似乎说了些什么，代安安听不清，依旧冷冰冰开口道，“如果你真的想挽留我就别睡，我写给你的梦还没结尾，你不能提前拆礼物。”
戴安有点破防了，但许盏汀的心硬的像块石头（字面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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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牧羊人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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