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安安出声喊道,“我愿意为他作证!燕辙先生绝对没有背叛时空管理局的意图,他是个忠于使命的好探员!”
代安安在观众席中站了起来,狼狈的燕辙几乎是从位置上弹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燕辙直接冲代安安喊道,“你来捣什么乱,这件事你别掺乎,这和你无关,姓代的!”
燕辙慌张的看向代安安,下意识想在代安安周围找到许盏汀,但往日形影不离的时间客竟然不在,燕辙顾不得眼睛的胀痛拼命给代安安使眼色,可惜后者置若罔闻。
代安安挺直脊梁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前走,在空空如也的证人席站定后,代安安高声道,“燕辙先生总计逮捕许盏汀596次,他根本没有反叛的理由。”
“肃静,肃静!”
法官厉声呵斥代安安,代安安置若罔闻,迎着所有人的目光,代安安毫无惧意的看向法官,“他为时空管理局付出了一切,应当得到荣耀而不是诽谤。”
“斯里莱的越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还想为他申辩些什么?”
法官有些不耐烦,直接将燕辙曾经上传过的述职报告展示出来,代安安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所谓“证据”,忍不住笑道,“这只能说明他是个热爱工作的好探员。”
代安安起身来到燕辙身边,不顾燕辙的反抗直接扯开了燕辙的外套,将那一沓厚厚的相片取了出来。
相片上记录的面孔都有一个名字,代安安高举着这些相片,轻声道,“596次,燕辙探员一直追捕着许盏汀,他奔行在最危险的边缘,甚至一度被卷入时空裂隙,他无愧于他的使命,但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仅仅因为一场疏忽,你们就要处死一位兢兢业业的好探员,你们的良心难道就不会发痛吗?”
这声质问显得不合时宜,燕辙垂下了头,而坐在高处的法官叹息一声,对代安安道,“恕我直言,代先生,你现在所说的东西和此次案件无关,工作的疏漏就是疏漏,既然有错,就必须接受惩罚,这是时空管理局的规矩,更是整个世界运转的规矩,假如因为燕辙探员往日的功绩就为他网开一面,那些曾经承受过斯里莱折磨的受害者又会作何感想呢?”
法官为众人播放了一小段视频,在混沌的乱流中,有人狂笑着自顶楼跃下,亡命徒们□□烧,随着一声又一声玻璃破碎以及火焰燃烧的声音,世界彻底陷入无序。
法官的目光落到了垂着脑袋的燕辙身上,声音依旧冷酷道,“这样的混乱曾经发生过56次,时间客永远失序癫狂,不计后果,正因如此,时空管理局成立的意义就是管控,已经发生的时间不容更改,既定的命运也绝不允许改变。燕辙探员确实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员工,但原则性的问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必须接受惩罚。”
“起码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吧,草率的宣判死亡又能得到什么?”代安安试着争辩,但法官的下一句话直接噎住了代安安。
“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去弥补,自加入时空管理局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无条件服从所有命令。”
代安安感觉指尖发凉,还想争辩什么,但一切在已经注定的结局面前都无法撼动。
代安安想去寻求谁的帮助,观众席的看客都冷漠注视着面前的争论,代安安又看向燕辙,期盼着燕辙能为自己稍微争辩几句,可这位探员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已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代安安的嘴唇颤抖,声音越来越小,“燕辙,你就不说点什么吗?为你自己说点什么啊,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还有谁能救许盏汀……”
代安安祈求并没有让燕辙抬起头,在这足以溺死人的沉静中,突然响起了一个疑问。
“时空管理局能抓住斯里莱的人有几个?”
观众席中,一位金发的女士站起,她平静的注视着坐在高台上的法官,继续道,“你们连许盏汀都困不住,又凭什么觉得你们能困住斯里莱?”
伊莱卡恩自观众席走出来,优雅的长裙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拂动,她挺直脊梁向前走,在众人的注视下向法官行了绅士礼,随即转身面向那些看客。
“既然法官先生刚刚为我们透露了一些视频资料,那我这里也同样有一份。”鎏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伊莱卡恩用手机播放出一则视频后,直接道,“时空管理局的拘束器对斯里莱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法官大人,这又该作何解释呢?”
视频中的斯里莱轻而易举的便将拘束器扯下了,虽然画质并不清晰,但关键性的动作都能看清,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法官坐在高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小姐,你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燕辙探员与你非亲非故,他不值得你发声。”
“是,我应该死亡的,但我的命运被改变了,这世间的规则并非一尘不变,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伊莱卡恩将手机收起,不卑不亢道,“斯里莱的逃脱不是燕辙一个人的错误,假如时空管理局真的想要管控那些肆意妄为的时间客,那现在就应该全员出动不计任何代价的回收重犯,而不是在这里上演一出自我满足的正义宣判。”
伊莱卡恩看着观众席上的看客,扯了扯嘴角道,“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去弥补,但冥冥之中,总有代价轮回,因果报偿,与其在这里追求秩序的正义,不如脚踏实地的去解决问题。”
伊莱卡恩轻蔑的态度引起了法官的反感,看着伊莱卡恩平静的眼眸,法官不悦道,“小姐,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是再次逮捕时间客斯里莱。”伊莱卡恩来到了燕辙身边,将手搭在了燕辙的肩膀,“燕辙探员有把握也有能力办到这件事,你们应该信任他。”
肩头传来的重量让燕辙抬起了头,燕辙怔怔的看着伊莱卡恩坚定的目光,莫名觉得喉咙烧灼。
法庭的宣判结果并没有被改变,但因为伊莱卡恩和代安安的申辩,燕辙的死刑宣判被无限延期了。
好不容易脱离死亡威胁的燕辙还没来得及庆祝,代安安就悄悄来到燕辙身边,小声对燕辙道,“你知道许盏汀被关在哪儿吗?”
哦!许盏汀许盏汀又是这个许盏汀,看来燕辙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了!
燕辙苦恼的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从衣兜里掏出了沾血的怀表,表链勾着燕辙的胳膊,上面的指针依旧在乱走。
“得,反正就是绕不开他。”燕辙认命的抬起头,反正死刑的罪名都已经被扣上了,穷途末路的兔子还知道咬人呢,“关押许盏汀的牢房就在地下,那里守卫森严,可我所有的特权都已经被冻结了。”
代安安听了立马开口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燕辙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管理局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代安安欲言又止,偏巧这时,传来传来一阵骚动。
燕辙古怪的看向骚乱传来的方向,竟发现是一则简短的虚拟投影。
名为斯里莱的时间客叫嚣着要给时空管理局回赠一个大惊喜,关于这家伙的预告信一出,整个管理局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看着瞬间乱作一团的探员们,伊莱卡恩挑眉道,“机会已经来了。”
幽深的长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伴随着红色指示灯亮起,警报声顷刻间就打断了这场宁静,伴随着降下的消毒水,燕辙鬼鬼祟祟的来到一处禁闭的大门前,手动输入了密码。
解锁的机械音才刚响起,燕辙就急着推开门,代安安跟在燕辙身后,不等大门完全开启,代安安就已经钻了进去大声呼喊着许盏汀的名字。
关押许盏汀的牢房空荡荡的,代安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周围。
伊莱卡恩走进这间湿冷的牢房,鎏金色的眸子顺着漆黑的墙壁向前看,在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
伊莱卡恩不是很确定,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查看。
蜷缩在角落里的人睁着一双紫色的眼睛,木讷的注视着前方,苍白的脸颊上毫无血色,嘴唇也已经干裂,伊莱卡恩伸出手试着去触碰许盏汀,但当她的指尖落在许盏汀的肩膀时,许盏汀没有任何反应。
许盏汀看起来已经被梦魇住了,无论伊莱卡恩怎么呼喊,许盏汀都没有回应,身上的伤口早已化脓,许盏汀的体温低的可怕,伊莱卡恩想要将许盏汀扶起来,可脖颈处锁链限制着许盏汀的行动,伊莱卡恩担忧的向下看,却见到一抹刺眼的白。
被折断的腿骨外露着,**的肉流着脓,这新伤与原本的旧伤相互交叠,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伊莱卡恩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再怎么样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燕辙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瞧见许盏汀麻木脸庞的那一刻,燕辙就不忍的别过脸去。
“他没事的。”代安安来到了许盏汀面前,用手指轻抚着许盏汀被血污的脸庞,不顾许盏汀的伤势,直接拽着脖颈处的锁链将许盏汀拉了起来。
皮肉撕裂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燕辙受不了了,出声让代安安轻一点,但代安安置若罔闻,粗鲁的折断那些束缚住许盏汀的锁链,强拉硬拽的也要让许盏汀站起来。
折断的骨头哪能让许盏汀轻易如愿,即使代安安甘愿当拐杖,断掉的跟腱也不足以支持身体。可即使疼痛让许盏汀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许盏汀也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这沉默格外恼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滋味儿。
“疼就喊出来,别折磨我们成吗?”燕辙看着许盏汀惨白的脸,心里也不好受道,“我为你赌上一切了,你就这么回报我吗,许圣人?”
剔透的紫色眸子就像两颗价值连城的珍贵宝石,伊莱卡恩望着许盏汀那张冷冰冰的脸,强忍哭腔道,“别折磨我,许盏汀……求你不要这么对待我,咱们理应一起去看海的,你不能丢下我。”
代安安被许盏汀的骨头硌到,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你胸膛里的心脏是许愿石,你不可能轻易死去的,拜托了,许盏汀,你是无所不能、创造奇迹的时间客,不能因为我哥就从此心灰意冷,你想要的未来还没到来,正因如此,你才不能半途而废。”
那团艳丽的紫在颤抖,但许盏汀仍旧没有开口,燕辙再也忍不住了,看着许盏汀灰败的脸直接骂道,“该死的,许盏汀,你给我醒过来,你是我认定的对手,如果你浑浑噩噩的死在这,你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掉价!”
可不论说些什么,陷入到痛苦中的人就是不肯回应,代安安咬牙看着许盏汀冷汗岑岑的额头,心下一横,开口道,“现在只有那个办法了。”
伊莱卡恩还没反应过来,代安安就继续道,“既然他拒绝交流,那我偏要敲碎他那道心墙。”代安安说着抬起手,手腕上的裂痕遍布的手环发出耀眼的蓝光,燕辙隐约猜得出代安安想做什么,连忙伸手按住了代安安的肩膀。
燕辙说,“我知道你是传奇造梦师的弟弟,但许盏汀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使用特殊手段干预。”
代安安说,“你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他蹉跎时光吗?”
燕辙说,“我没那个意思,许盏汀这是心病,咱们得对症下药。”
代安安闻言笑了笑,攥着许盏汀冰冷的手指,冲燕辙冷笑道,“造梦师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那表情有点瘆人,燕辙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往日在许盏汀面前发大小姐脾气的小孩此时没了约束,倒显现出一点恶童的本质,燕辙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更不是手艺精湛的外科大夫,既然这位造梦师都发话了,燕辙也只能同意。
耀眼的蓝光忽闪忽闪,随着无端而起的白雾,燕辙和伊莱卡恩面前都被白色笼罩,小片段的空白一闪而过后,代安安带着他们一同来到了许盏汀的意识深处。
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宛如晕染在水中的墨痕,燕辙打量着面前的景物,听到代安安说,“梦境就是意识的投射,只要咱们做出相反的行为,他就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代安安看着手环上频闪的数字,语气有些生硬道,“重重梦境锁住了他的意识,咱们必须打破这些枷锁。”
“重重梦境?”伊莱卡恩捕捉到了关键词,忍不住问道,“咱们需要打破多少重梦境?”
代安安看着面前逐渐清晰的场景,低声回答道,“十八重幻梦。”
“你开玩笑吧?”燕辙眼皮一跳,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孩。
虽说梦境向来虚无缥缈不讲道理,但燕辙总觉得这个小孩眼熟。
棕褐色的眼睛,乌黑的长发,小孩怯怯站在原地,小心打量着面前的几人,小孩并不知晓梦境闯入者的身份,见他们都不说话,小孩主动向前,来到了伊莱卡恩面前,小声叫了一声妈妈。
小孩说,“妈妈,听说蒂娜阿姨生病了,请问我可以带一束花去探望她吗?”
燕辙看着小孩泛红的眼角,终于意识到这个小孩的身份了。
燕辙说,“这是小时候的许盏汀。”
伊莱卡恩神情复杂的看着小孩,小孩见伊莱卡恩不作声,连忙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燕辙。
小孩又说,“爸爸,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蒂娜阿姨对我和妹妹很好,她生病,我也很难过。”
燕辙的面容有些扭曲,听见小孩管自己喊爸,总觉得后背发凉,燕辙搓搓胳膊,冲小孩勉强笑了笑,“有这份心挺好的,你真是个好孩子。”
燕辙的话音刚落,小孩便如泡沫般在原地消散,燕辙狐疑的看向代安安,后者耸耸肩道,“你说出了相反的话,所以他意识到他在做梦了。”
“‘拯救许盏汀’的行动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燕辙笑着感叹,可随着景物变化,燕辙的笑声被瓷器破碎的声音打断了。
“我和你强调过很多遍了,许愿石有辐射,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你看你把自己弄得多糟糕!”仅听上半句,这确实是一个关怀孩子的负责任父母说出的话,但此刻说话的人是斯里莱,代安安皱眉听到斯里莱的后半句,“你真是个废物,连颗宝石都偷不过来,没有伊莱卡恩家的那块石头,我怎么实现愿望?既然你不中用,那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弟弟小汀和妹妹小凌身上了。”
梦境中的斯里莱砸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代安安刚想骂人,一旁的伊莱卡恩就先开口道,“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宝石。”
金发的女士皱眉来到了斯里莱面前,直视着那双紫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耳戈斯现在的主人是许盏汀。”
斯里莱挑眉看着这位伊莱卡恩家的大小姐,拉长声音道,“哦呦,我没听错吧,那么珍贵的一块许愿石,你就送给我儿子了?”
即使是在梦境里,斯里莱的语气还是那么讨厌,伊莱卡恩却没有被斯里莱影响,反而更加坚定道,“许愿石再珍贵也只是一块石头,与它相比,我的朋友更加重要。”
斯里莱笑了,“可那块石头是他偷来的,他为他的小聪明付出了死亡的代价,如果不是代远许愿换回他的生命,他早就死了。”
不堪的往事被提起,周遭的景物也跟着受影响,代安安忧心忡忡的看着伊莱卡恩的背影,想要上前帮忙,却听到伊莱卡恩说,“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也会用许愿石拯救他。”
伊莱卡恩眯起眼睛,看着斯里莱有些僵硬的笑容,继续道,“他是我重要的朋友,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会拯救他。”
话音刚落,面前的斯里莱顷刻间便化作一团漆黑的烟雾,周遭的景物也迅速消逝,伊莱卡恩看着面前不断塌陷的一重又一重梦境,旋转向下的螺旋就如同铃兰楼梯的倒影,伊莱卡恩望着坍缩的中心,失望道,“看来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一个冷酷的女人。”
出自伊莱卡恩的真心话,却成了唤醒许盏汀的反话,这感觉还真是……
伊莱卡恩苦笑,回头望向代安安,“他的重重梦境都在坍塌,咱们是不是成功了?”
“还没有,还有最后一重梦境。”代安安指着坍塌的中心,对两人道,“只要能打破最后一重梦境,许盏汀就会醒过来。”
“那咱们赶紧出发吧。”燕辙说着先行一步,伊莱卡恩和代安安立马跟上。
眼前的景物几经变换,最终变为了一只小船,代安安他们才刚站到甲板上,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风裹挟着,推入了船长室。
浓烈的朗姆酒气味弥漫在这间堆砌满宝物的船长室,自鸣钟与黄金珠宝堆满了角落,十几张藏宝图乱糟糟的,顺着猩红色地毯向上望,代安安一眼就看到了那顶略显奢华的船长三角帽。
代安安上前想要细细端详,但一只苍白的手先一步拿到了它,将它戴在了头顶。
“真是少见的面孔呢,你们都是异邦人。”
浮夸的海盗装饰让许盏汀看起来有些花枝招展,身上的那些小配饰随着许盏汀的一行一动发出响动,伊莱卡恩有些反感这种轻浮的做派,但许盏汀却把玩着手中精致的小弯刀毫不在意。
许盏汀说,“现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你们这群不速之客来我的船上打算做什么呢?”
燕辙听了立马开口道,“当然是救你,混蛋!”
“哈,我没听错吧,你们都是来救我的?”听到燕辙的话,许盏汀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到底有什么意图,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都讲明白。”
梦境里的这个许盏汀真讨厌,燕辙皱起眉来正想直接冲过去给这个傻帽来一拳时,代安安突然高声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高分贝的声音让众人都皱起了眉,但代安安继续道,“我是戴安公主呀,你忘了我吗?咱们订下了婚约,等你返航的时候,你会娶我的。”
代安安向前一扑,双手抱住了许盏汀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爱我爱的不得了,曾经的那些山盟海誓你都忘了吗,负心汉。”
许盏汀被代安安吵得头疼,正想拔刀割掉这个小骗子的舌头时,小骗子的手却顺着裤线不断往上,抓着他脖子上挂着的挂坠,不着痕迹的将整个人都贴在了许盏汀面前。
“我为了你吃尽了苦头,女扮男装,伪装身份,你绝对不可以轻视我对你的爱。”代安安说着将吻印在了许盏汀的嘴唇上,浓烈的朗姆酒气息让小骗子的双颊染上酡红,许盏汀怔愣的看着小骗子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好半天才恼怒的去掐代安安的脖子。
许盏汀说,“你这无礼的异乡人!”
代安安却不怕许盏汀的怒火,反倒更加肆无忌惮的扯住了许盏汀鬓边的长发,不等许盏汀反应过来,代安安就再次吻上了许盏汀。
灼热的吻就如同胸中那团愈演愈烈的爱之火,代安安肆意索取着,与许盏汀玩起了躲闪游戏,许盏汀越是抗拒,代安安的吻就越是猛烈,代安安按住了许盏汀的后颈,轻轻抚摸着许盏汀的长发,用手指钩住了许盏汀头顶的帽子。
在窒息即将淹没倒霉船长前,代安安大发慈悲的松开了许盏汀,变戏法似的将属于船长的三角帽在半空中一甩,直接戴到了自己头上。
燕辙对代安安的这一行为颇为无语,忍不住抱怨道,“代安安,你能别在我和伊莱卡恩面前和许盏汀接吻吗?”
直白的话语毫不隐藏嫌弃,代安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恼羞成怒的许盏汀扑倒,许盏汀死死压着代安安的四肢,简直要吃了代安安似的。
燕辙无语的抬头望向天花板,虽然知道没什么用,燕辙还是吐槽道,“你们一定要在我们面前整这一出吗?”
代安安无暇回答,见许盏汀恨意灼灼的注视着自己,仰起头肆意笑道,“瞧你呀,许盏汀,躲在角落里当船长,可你的船上有船员吗?”
颠簸的船只行驶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在这不系之舟上,确实如代安安所说的那般,除了许盏汀这个船长,没有任何水手。
孤航的人真的能抵达心之彼岸吗?这个问题明晃晃的悬在许盏汀的头顶,叫许盏汀不得安宁。
“要你管?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许盏汀说着去掐代安安的脖子,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并且我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可你是个胆小鬼,许盏汀,在得知残酷真相后,你任由自己沉沦在美梦中,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输掉赌约姓代了。”代安安依旧笑着,看着许盏汀恼怒的面容继续道,“我哥用他的死为你造了一个完美之梦——596次,你重复的踏入时间之流,只为创造你期望的未来——当我告知你真相后,你最应该做的应该是从这场完美之梦中醒来,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可你怕了,你选择逃避了,许盏汀,接受死亡这件事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吗?”
被再次揭开伤疤的许盏汀有些无措,面对代安安的审问,许盏汀直接吼道,“当然!我无法接受他们任何人的离去,这是永不再见的单程车票,我没办法释怀,更不可能接受——”
“可你再痛苦,时间也是往前走的,即使你是个游戏人生的时间客,你也不可能阻止河流向前奔涌。”代安安幽幽望着许盏汀慌张躲闪的眸子,继续道,“你困在梦中就是辜负了我,许盏汀,你还不肯醒来吗?”
代安安翠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许盏汀错愕的面容,许盏汀看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空白逐渐被恐惧浸染。
慌张、惶恐、不知所措,许盏汀急着后退,周遭的景物也随着许盏汀的意识不断摇晃。
眼看许盏汀即将在面前消逝,代安安立马伸手去抓许盏汀的胳膊。
可代安安还是晚了一步,白色的烟雾弥散在掌心,代安安翠绿色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看着眼前的一团空白攥紧了拳头。
“你到底还要逃避多久?”
眼前的困境对造梦师来说算不上威胁,代安安挥拳向前,一拳就击碎了眼前的空白,簌簌落下的白色碎片溅落一地,代安安甩下手指上的血迹,耳边突然出现了一声悲鸣。
那凛冽的风在梦中咆哮着,试图再次将代安安掀起,这一次代安安无惧的抬起头,牢牢站在原地冲着上空逐渐汇聚的风眼喊道,“来吧,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狂风中裹挟着尖叫与哭泣,代安安听到有许多声音混淆在一起,它们都冲着代安安悲泣道,“你只是个小小造梦师,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你注定会失去你想要的一切,你什么也做不到。”
是呀,它们说的确实没错,代安安确实是一个小小的造梦师,但即使没有本世纪最传奇造梦师的名头,代安安也不会再因此自卑了。
哥哥的光辉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代安安穷尽一生也追不上哥哥的脚步,可像哥哥那样厉害的人也没能改变世界,哥哥也失去了想要的一切,代安安已经不再是逐光的无知孩子了,代安安就是代安安,成不成为厉害的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走上那条成为最厉害的人的道路。
这个道理是多么简单,为什么许盏汀偏偏要戳瞎眼睛,捂住耳朵不肯去面对现实呢?
没有人会一直存在,也没有人能一直停下脚步,孤注一掷的追寻往日的幻影,换来的只有痛苦。
许盏汀比代安安年长那么多,为什么就是不肯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呢?
代安安幽幽注视着前方,又听到另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他是个劣迹斑斑的废土客,嘴里说出的话是假的,流出的是鳄鱼的眼泪,他根本不值得被谁拯救,也不可能得到救赎。”
不值得吗?
许盏汀曾经确实是个废土客,为了找到妹妹的下落,孤身来到海港,稀里糊涂的做了很多混蛋事,但在伊莱卡恩和代远的影响下,他也在改变自己。
他开始关心生活,忧心海港的无辜群众,596次的回溯中,他救下了多少人,又害死了多少人,代安安不得而知,但代安安能看到的是,为了能够阻止铃兰惨剧、伊莱卡恩坠楼案、海港爆炸案,许盏汀付出了一切,崩坏的身体与精神让许盏汀痛不欲生,但许盏汀不肯停下。
一个意志这样坚定的人,怎么可能永远迷失在梦里呢?
代安安重新攥紧了拳头,正准备回击周围越来越扭曲的梦境,一声叹息却传来,打断了代安安的动作。
“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想成为英雄,是因为孩童时期看过的童话,想拯救海港,是因为那是伊莱卡恩的愿望,胸膛里跳动的宝石能够实现一切愿望,但我究竟想要什么呢?”
眼前的碎片重新汇聚,构建出一处巨大的迷宫,代安安挥散眼前白色的雾气,在蜿蜒曲折的迷宫里寻找着终点。
无序的梦颠倒黑白将一切易位,代安安不害怕迷失,代安安只害怕许盏汀先放弃自己。
十八层幻梦虚无缥缈,就像许盏汀自己说的那样,它轻飘飘的并不牢靠,造梦师能够掌控这些不可控,将噩梦转变为美梦,可如果做梦的人先放弃自己,再厉害的造梦师也束手无策。
眼前不断坍塌又汇聚的白色迷宫永远没有尽头,代安安向前奔跑着,周围的声音并没有消散。
“或许我根本没什么愿望,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碌碌无为,荒废人生,等到生命来到尽头时,我会掩面哭泣,开始忏悔我的罪行。”
“别在那里自艾自怨了,许盏汀,我才不相信你会真心忏悔,你和其他人相比可太与众不同了,不然你为什么会值得那么多人爱?”代安安的喉咙灼痛,呼吸越来越急促,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周遭的风渐渐弱了下来,裹挟在风声中的话语也渐渐清晰起来。
“爱?可我的爱人已经死去,我让他失望了,我不是拯救他的英雄,也不能救他于水火,我爱的,爱我的,都承受了痛苦,我并不值得被爱。”
“但那些都没关系,许盏汀,至少你试着去做过英雄,我们都不会怪罪你,你也没必要愧疚。”代安安看到前方出现缺口,加快脚步冲了出去,逃离无尽迷宫的人气喘吁吁的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出现在梦中月台上的许盏汀。
许盏汀背对着代安安,看着远处即将驶来的列车,手中攥着一张车票,代安安呼喊着许盏汀的名字,许盏汀没有回头,代安安慌忙的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墙壁挡住了脚步。
许盏汀就站在远处,即使没有回头,代安安也能猜到许盏汀脸上的表情。
麻木、痛苦、不知所措的表情叫人看了心烦,代安安狠砸着面前无形的墙壁,声嘶力竭道,“许!盏!汀!梦都是虚无缥缈的,如果你沉醉在这里,那你就辜负了代远和伊莱卡恩的期望——”
代安安高高扬起拳头,再一次重重砸在无形的墙壁上,丝丝裂痕逐渐在手下蔓延,代安安恶狠狠的瞪着许盏汀的背影,睚眦欲裂道,“我为了你付出了所有,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待到它碎裂之时,许盏汀的梦也一同醒来。重新回到现实的几人脸上都有些恍惚,伊莱卡恩揉着太阳穴,而燕辙忍不住干呕。
代安安在眩晕中站起身,直接向前抱住了伤痕累累的许盏汀。
许盏汀冰冷的血让代安安打着颤,但代安安没有放开许盏汀,反而抱紧了许盏汀的腰。
“你不是说,你永远不会被梦困住吗?”代安安的嘴唇蹭过许盏汀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许盏汀耳后,“你有胆顶着压力重来五百次,难道没胆子从梦中醒来面对现实吗?”
许盏汀的睫毛颤抖,终于有眼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
那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晕开了脸上干涸的血污。
“对不起……”许盏汀重复着,抱紧了代安安的脖子,将头埋进了代安安的怀里,“……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我不是无所不能、创造奇迹的时间客,我没资格做谁的对手也没资格陪你去看海——”
许盏汀的声音被哭腔侵染,失序的话语毫无逻辑都混着眼泪一并落下。
在这牢笼里没人责怪许盏汀,但许盏汀依旧在不停的道歉,等到许盏汀的眼泪流尽,声音嘶哑后,代安安才缓缓抱起了许盏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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