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漓再抬头，抬手轻拉了一下湿润的眼尾，眼神又回到冷淡淡的，她没有打算离开化妆室，既然大家要看，看便是。
她在宽大外套下面把两个断掉的肩带，打了一个蝴蝶结，挂在脖子上，让老张用双面胶粘在衣裙上开口的一圈，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固定住衣服，她问时柒的小提琴带了吗？她要换成小提琴。
大提琴演奏要坐着，不太适合现在衣服的状态，一旦动作大了，都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换成小提琴，站立演奏，琴在裸露的肩颈处，不牵扯到衣服，影响就不大。
她无意转眸望向候场的校乐团，只是一瞬，秦美乐紧张的手一紧，捏的赵欣怡叫了一声，不大不小，却异常明显。
前脚时柒取来小提琴，后脚工作老师就来催北溟漓南寒洛，让他们可以去前面候场了。
北溟漓不紧不慢地取出小提琴，拿在手上。
南寒洛没有时间细致地收拾了，让老张用摩丝给他抓了个背头，露出了干净的额头，领口微敞，收紧的腰带，显得整个人的比例很好，身型修长，他弯起手肘站在她的身边，“扶着我，别摔了”。
她直接伸手搭在上面，神色平静，仿佛无事发生，“嗯。”
跟报幕的大提琴有出入，北溟漓拿着小提琴上场，台下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
台上的两人丝毫不受影响，两个漂亮非常的人站在舞台上就不自主的吸引到大家的注意。
南寒洛手起手落，音符流出，悠扬的钢琴声让台下的人噤了声。
渐起的前奏，熟悉的音乐也让台下的李婉之一愣。南寒洛和北溟漓都是在16楼练习，她不知道两个人合奏的曲目，熟悉的音乐让李婉之眼神微微颤抖，随之鼻尖一酸。
临时更换乐器在音乐响起的那一刹那让观众们的困惑都嘎然而止，却让班里的师生为之捏了一把汗，尤其是老张，她笔挺地坐在位子上，手握成拳，盯着台上的北溟漓，当清亮的小提琴声如线条版细滑流出，她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背上。
小提琴声和钢琴声，就像线条和颗粒，丝丝线条拉锯成画，点点颗粒伴随其中，一点又一滴。
漂亮的人，悦耳的音，整个节目赏心悦目，结束后引起台下阵阵掌声。北溟漓放下小提琴的时候，轻呼一口气。
“嘿。”南寒洛的语调上扬，流露着轻松。
北溟漓闻声侧目，少年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大手覆在她的背上，轻轻下压，提醒，“鞠躬”。
北溟漓一手压在胸口，鞠完躬，南寒洛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拉起的北溟漓的手腕往台后走，北溟漓没有拒绝。
“回家吧。”
南寒洛听到身后小小嗯的一声，他停下脚步，转身弯腰，与北溟漓平视，揉揉北溟漓的头，又捏下人的脸蛋，“别不开心了，顺利结束了。”
时柒穿过候场的同学们，来到两人身边，她担心地看了眼北溟漓。南寒洛顺过北溟漓手上的小提琴，塞到时柒手里。
“我们先回家了，琴还你，谢谢。”
时柒点点头，问道：“小漓，你还好吗？”
北溟漓眼神平静，微微颔首：“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玩。”
好似跟以往一样平稳的声线，但可以明显感觉到北溟漓的不开心和疲惫。
南寒洛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北溟漓身上，圈着她走出拥挤的后台。南寒洛牵着她的手腕，空着的手给李婉之发去消息，两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暗，夜空之中飘着几片薄云。
两人慢条斯理地走着，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北溟漓突然停住脚步，南寒洛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北溟漓盯着被牵住的手腕，沉默了几秒，挣开了，“我书包没拿”。
南寒洛看了眼自己空着的手，没多纠结，让北溟漓等他，他回教室去拿，说完便跑着离开了。
北溟漓独自慢慢地走到校门口，站在靠墙壁的地方等南寒洛。她抬头看着月亮，许是天色刚暗不久，月亮刚上班，还远在天边，小小一轮缺了一块，泛着冷冷白光。
她不自觉地收紧身上的外套，呆呆的看着月亮，冷白的月光把微微扬起的脸照的瓷白，出了神。
“我可以摸你一下嘛？”冷不丁的一句，粗砺沙哑的声线，油腔滑调，拉回了北溟漓的注意。凸起的血管，明显的褐斑，干枯的手搭在北溟漓的肩膀上，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北溟漓迅速后撤一步，老头见状连忙扯住北溟漓的手臂，外套因为扯动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女孩露出大片肌肤，在月光下更是如同白玉，几近透明，老头的眼睛顿时放光。
“让我摸一下，好吗？”口吻色眯眯的，老头目露猥琐，又靠近一步。
六月份的晚上，已经带着初夏的温度降临，却让北溟漓浑身发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令人作呕的气息犹如洪涌向她倾泻而来，往她脚底扎了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被硬生生地卡在原地，老头步步逼近。
北溟漓想要喊出声音，可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一般。
“放开！”熟悉的声音快速靠近，南寒洛一手抵老头的肩膀，毫不客气地扯开老头触碰北溟漓的手。老头没想到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又横气地向前一步，“哪来的毛头小子！？敢推我？”
南寒洛握着北溟漓的手把她护在身后，把两人隔开，冷声道：“老头儿，都快挂墙上了，安分点呗！”
北溟漓躲在南寒洛的身后，双手紧紧的攥着南寒洛的手，南寒洛很高，完全把她挡在身后。
北溟漓握得用力，手关节处泛白，南寒洛被捏的手疼，心里的火气直线飙升，微笑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脸上的线条都锋利了，由内向外蔓延出的压迫感拔地而起，不断增压，顾不得礼貌和教养，再一次呵道：“怎么？等着我动手呢？”
南寒洛不退反进，狠戾的眼睛埋了钩子紧紧盯着老头，老头犯了怵，骂骂咧咧地败下阵来。
南寒洛紧盯着老头狼狈离开，垂眸看女孩时瞬间收回戾气，眼下的北溟漓轻呼出一口气不平稳，连带着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眼泪水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感受到安全的瞬间滑落而下，又在转瞬间，被南寒洛抬手抹去。南寒洛转手轻捏北溟漓的鼻尖，“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两声喇叭声，南寒洛瞥见是李婉之开车出来，南寒洛弯身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牵起北溟漓快步上车。
两人坐在车后座，都没有说话，车内安静的有些压抑。
李婉之没看到刚刚在校门外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车内过于安静显得压抑，便打破沉默：“呐今天老来塞额！”李婉之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的两个人，“很累哦？”
“嗯。” 南寒洛淡淡的回道。
“好，那不说话，给你们放音乐。”
北溟漓垂着头，机械地搓着刚刚老头碰到的地方，街边的路灯透过车窗洒了进来，勉强看清雪白的皮肤已经泛青又被搓得通红。南寒洛蹙眉，连忙制止，伸手包住了她的手扣在椅面上，大拇指轻柔的抚着。
“别搓了，都红了。”
北溟漓被迫停下动作，怔怔地盯着那只手，蓦地，反转手面，握住了南寒洛的手。南寒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着，握住。
车子很快驶入地下车库，北溟漓率先松开了手，下了车，还没反应过来的南寒洛握了下空气。北溟漓走在前面，南寒洛陪李婉之拿了些东西并排走在后面，视线时刻追随前面的北溟漓。
北溟漓的背影瘦小，单薄，弱不禁风。
“刚刚你们···”
李婉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寒洛打断了，“婉娘，今天过得蛮莫名其妙的，演出的衣服坏了，校门口也不太平。”
南寒洛没有直接回答，但李婉之心中已经了然，“好的，谢谢你。”
一行三人进了电梯，都没有说话，到达15楼，李婉之叮嘱让南寒洛早点休息，便分开了。
从上台她就注意到了衣服的变化，再到校门口上车，李婉之明显感觉到了北溟漓的低压情绪，北溟漓弯腰抱满月时，看见北溟离的背部有些泛红，手臂处还有一些淤青。
她抱着满月往房间走去，“我去洗澡了。”
“好的，先把衣服换下来放在卫生间门口，我等会去拿，晚点送出去洗的。”
“哦。”
不多时，李婉之看着手上换下来的衣服，内里贴上了双面胶，原本平整的肩带因为打结而变得弯曲，断开的地方有一半很平整，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李婉之轻叹了一声，仰头看向天花板，闭上眼睛，不停的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等北溟漓洗完走出浴室，见李婉之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怎么了？”
北溟漓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李婉之问不出口。李婉之笑的温柔，摇摇头，“没事，看你的背有点红，想着是被衣服磨到了，来给你抹点芦荟胶。”
“好”，北溟漓趴在床上，满月靠在她的头边。李婉之掀开她的上衣，少女身体明显一僵，横着一条红，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女孩太瘦了，可以清晰看见突起的骨头。
“脱衣服的时候，怎么不慢一点，这么红，你不痛啊？”李婉之口吻轻松，像在调侃。
冰冰凉的芦荟胶被涂抹在皮肤上，给火辣辣的皮肤带去一丝镇定。
“还行，就有点辣辣的。”
“侬啊！真额是！”李婉之不舍得说重话，“后面你不要去学校了，反正都直升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会跟学校反映一下的。好了，早点睡吧，累了一天了。”
李婉之把北溟漓的衣服整理，撸了撸满月的脑袋，“好好陪你姐姐休息。”
北溟漓轻声道了晚安。
李婉之轻轻的合上门，面露愠色，掏出手机找到北溟漓班主任老张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
房间里只留了一个小夜灯，北溟漓盯着天花板，脑袋里闪回今天下午、今天晚上的事情。
无尽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又偏偏是自己。
她想不通。
满月舔北溟漓的下巴，嘬北溟漓的耳垂，撒娇打呼噜。北溟漓听着眼皮逐渐沉重，坠入又一个不安的梦境，绕不开，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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