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被拉上厚重的窗帘,看不见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
床头亮着一盏暖黄的灯。
北溟漓从梦中脱离,缓缓睁开眼睛,被柔和的光线刺激地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发现泪湿大片枕头。睡梦中下意识地握拳,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知道蜷缩多久,僵硬得像块木头,稍微动一下都感觉到隐隐作痛。北溟漓艰难地坐起来,发烧烧得头昏脑胀,眼睛很是酸涩,喉咙里像含有刀片,每咽一下,宛如刀割。
北溟漓掌根压着双眼,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看向床头的时间显示器,凌晨4点,发现从克罗地亚回来已经是前天的事情,自己昏睡了将近一天两夜。
她轻声下床把开着的房门关上,去洗澡。洗完澡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出了房间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一杯水,喝完一杯后,双手撑在桌子上,向外看。客厅的落地窗窗帘没拉,外面的天已经有点泛蓝了。
她行动缓慢,眼神涣散,视线下移看见南寒洛躺在沙发上,两只手臂举过头顶,毯子浅浅盖住肚子,大半都耷拉在地上,看上去睡得很熟。
北溟漓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帮南寒洛盖好。她坐在茶几上迟疑了一会,侧身躺在南寒洛的身边。沙发坐深很深,两个人又很瘦,绰绰有余。
北溟漓没敢贴太近,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熟悉的睡衣布料,被熟悉的雪松气味包裹住。南寒洛睡得很沉,睡意也渐渐感染北溟漓,眼皮沉重又慢慢合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把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北溟漓眉毛微动,缓缓掀开眼皮。近在咫尺不同于自己身上的衣服,让北溟漓很快回忆起自己在哪里。
北溟漓微微抬头看到南寒洛还在睡,又低头往另一头看,昨天最后保留的距离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手穿过两颗扣子之间的空档盖在人腹肌上,还有男生搭在自己腰上的手。
意想不到的睡姿,对于大清早刚醒的北溟漓来说很刺激。她想若无其事地抽出手回到房间里,当作自己没来过。小心翼翼地动了下手,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人要醒的动静。北溟漓又脑袋一抽,把手放了回去,正在思索要不要重新躺回去装睡。
南寒洛已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低头看见一颗毛茸茸的棕红色脑袋,见怪不怪,只是把手覆在人的额头上,然后说了句:“嗯,终于退烧了。”
一切的动作都是那样自然,好像没有发觉任何不合适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北溟漓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就这样额头贴着南寒洛的手直起上半身。南寒洛的手因为重力砸在北溟漓大腿上,北溟漓没管,只是回身看南寒洛。
空气中的异样让南寒洛眼神瞬间清明,撑起上半身:“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北溟漓一言不发地盯着南寒洛,半晌才开口:“南寒洛,我是女生。”
北溟漓的声音像一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水,泛着冰凉、雾蒙蒙的水汽,捉摸不透。
南寒洛心里的紧了一下,为什么感觉北溟漓好像生气了?
女生?是因为男女有别,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他当然知道北溟漓是女生。只是自己对于醒来就看见她身旁,娴熟地去靠她的额头,已经是一种习惯。即便分开几年,也无法抹去的,因为北溟漓住院的那段时间足够让南寒洛形成肌肉记忆,就像他跳舞一样,不断的重复形成的肌肉记忆。
南寒洛的潜意识告诉他,不是这个原因。虽然这样想着,南寒洛还是抽回手,坐了起来,靠在靠背和扶手的夹角处。
北溟漓的视线从他抽开的手再度回到南寒洛的脸上,她的耳畔依旧有从梦里来的声音,是脱不掉的紧箍咒,在怪她为什么是女生。
北溟漓机械地眨着双眼,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眼底平静地犹如一滩死水。
两人安静地对视几秒,南寒洛先开了口:“阿漓,我知道你是女生。你是女生,特别好。”
北溟漓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眼底终于有了些闪烁。
“是吗?”
装有冰水的玻璃杯打碎了,声音含着水汽,飘飘然,好像在确认什么。
南寒洛手背贴了贴北溟漓的侧脸,声音带着点笑意,更加肯定地说:“是,你是特别好的女生。”
意想不到的,北溟漓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她转过身背对着南寒洛,垂着脑袋看自己的手,像个无措的小朋友:“只是不是我妈妈想要的。”
笑意在南寒洛脸上瞬间暗淡,他凝着北溟漓的背影,好像被飘飘然的白色水汽环绕,灰压压的。那年病房里,北溟漓从梦里醒来时,眼睛里是难掩的难过。现在落寞和无能为力好像更多。南寒洛轻叹一声,他好想抱抱北溟漓,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伸手穿过北溟漓的腰间,微微一用力,把人带进自己的怀里。北溟漓先是一僵,反应过来后干脆泻力,背靠着窝进人体沙发里。
房间里陷入静默,好像时间都变慢了。北溟漓眼睛无神,毫无焦点,像一句没有气力的精致娃娃。南寒洛知道北溟漓喜欢安静地去消解情绪,所以一直沉默着,在脑中思索等会要说什么,突然怀中的人开口了,声音很低,有些哑,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
“南寒洛,你还记得在马赛,你拿着饮料找我的那天吗?”
“记得的。”
“我本来应该在店里等你的。”
北溟漓的声音到这里停住了,南寒洛不认为她是想因为没在店里等自己准备一个迟来的道歉。
“但是我看到一个好熟悉的人,背影、发色、发型,还有她的白裙子,甚至好像身高都很相仿。真的太像了,几乎跟我记忆中的那个背影完全重叠。我就在想,是不是她真的安静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不要我也没关系,能活着就可以。”
回忆似针,扎得北溟漓生疼,嘴角轻微的颤抖,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了。
“南寒洛,我其实对我妈妈的知名度没有什么实际感受的,就连那些网站、短视频的一些切片都很少看到,这次微博的事情是我第一次真切的感受。所以这真的不该是她的结局的。”
北溟漓阂上双眼,豆大的泪水砸在南寒洛的手背上,滚烫的。
南寒洛靠在北溟漓的耳侧,温声开口:“北溟漓,这可能是阿姨撞过南墙,也尝试绕道而行,才得到的最终可以放过自己的选择。”
“或许吧。”北溟漓的声音很轻,像一朵蒲公英,吹着吹着就散了。
“你上次跟我要做一个勇敢的人,对吗?”
北溟漓没说话,点点头,等南寒洛接着说。
“我最近有新的发现,勇敢的人不仅仅是要保护自己,也要爱自己,爱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北溟漓不解地蹙了下眉头,侧目去看他。
“所以,你妈妈是勇敢的人,她保护了自己。下次回国,我去看看她,去求求她。”
“求她什么?”北溟漓更不解了。
南寒洛嗯了一声,收紧手臂,把下巴放在北溟漓的肩膀上,“求她,再勇敢一点,来梦里带走那些不好的回忆,求她,在梦里继续爱你。”
是啊,都说自杀是不负责任,不尊重留下的人的行为,但这又何尝不是百般挣扎过后的不得已选择呢?
因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力气和念想,所以选择放过自己,这是江晚意最后的勇敢,勇敢的胆小鬼。
背后传来低频的震动直达心脏,让北溟漓鼻头一酸,微微转身向南寒洛竖起小拇指,声音带着点哭腔,“说好了,你去求求她,我们拉钩。”
南寒洛钩上她的小拇指,顺从地盖了章,另一只手抬了下北溟漓的下巴,让她看自己,认真地说:“北溟漓,你和我,我们都要做更勇敢的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美梦成真,对吗?”
北溟漓闭着眼睛,点点头,“嗯。”
此刻的北溟漓失去了所有坚硬的外壳,让南寒洛看着心里空了一块,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不哭了。”
声音好温柔,不是春风旭阳,而是冬日堆积厚厚的白雪,松软无比,让北溟漓可以深陷其中,抚平嘈杂,重归平和。
抱一抱,不开心就抱一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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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去求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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