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沛珉启动的道具是“手动温度校正仪”——
这是他之前专为古耽穿书者开发的，用于在炼钢和制瓷时调整温度，帮助穿书者一鸣惊人、成为“制造业之王”。
“让开！”齐沛珉的声音带着急切，不等曾棽反应，就一把推开他，直接将右手掌心贴在蒸馏器不断散发热气的铜壁上。
尽管“手动温度校正仪”可以让使用者免疫90%以上的烫伤，可齐沛珉仍然感觉自己仿佛按在了一块烙铁上。他猛地缩回手，倒吸一口凉气，发现手掌已经通红一片。
与此同时，温度的精准读数瞬间跳进脑海。他顾不上疼痛，摊开右手掌心，咬着牙冲曾棽喊道：“把炉火调小，快点！温度超了！！”
曾棽被齐沛珉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摔在地上，却还是下意识地照做，将炉火旋钮往回拧了小半圈。乔凡也不再倚着操作台，直起身盯着齐沛珉发红的手，没说话。
“温度还不够低！继续调！！”齐沛珉低吼一声，强忍着手上的灼痛，准备再次伸手去摸蒸馏器确认温度，可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
“你疯了？手不想要了吗？！”岑亦津的声音带上一丝怒意，眼底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慌张。他看着齐沛珉被烫到起泡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抓着他向水龙头走去。
“放开！”齐沛珉急得眼眶都红了，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挣开岑亦津的束缚。“他们的温度计有问题，再不管的话，酒就全毁了！”
话音未落，他就又一次将掌心靠在蒸馏器上，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努力从牙缝中挤出脑海中的温度读数：“继续调，还要再低3度！”
他把曾棽挤到一旁，亲自调整炉火。他左手细微地拧动旋钮，幅度小得像在操作什么精密仪器；右手继续时不时触碰一下铜壶、又连忙皱着眉撤回。
酒液顺着冷凝器滑落，缓缓淌出。初时略带刺鼻和辛辣味，很快就转为澄澈、含有微微苹果香气的液体。
“时机到了。”齐沛珉匆忙抄起桌上的调羹，立即接了一点酒液送进嘴里。六十多度的烈酒使极少饮酒的他被辣得面色通红、眼眶湿润，他闭上眼，尽力让浓/稠的液/体铺/满/舌/头，仔细体会口感和味道：
舌尖发甜、舌侧发酸、舌根发苦，回味带一点淡淡苹果香——正是“酒心”的特征。
齐沛珉赶紧换了个新的容器来接住酒液。
他记得，三斤粗酒能转化为一斤酒心。于是，便一边紧紧盯着容杯中的液面高度，一边将鼻尖凑到导管旁边、试图能够立即察觉酒液的气味变化，神情认真得像一只缉/毒/犬。
导管流出的液体开始变得浑浊的瞬间，齐沛珉立即将容杯撤走。他将杯子举起，透过从窗子.射/进.来的阳光，欣慰地发现那杯酒液宛如一块无色水晶，正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成功了。”齐沛珉站起身，感到一阵眩晕，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轻晃一下，险些把酒液泼出去。他极力稳住身形，低着头将容杯郑重地递到曾棽和乔凡手里，丝毫不敢与一脸复杂的二人对视。
“……谢谢你帮我们，沛珉。”
曾棽踌躇着开口，接过酒液后还默默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齐沛珉的一惊一乍弄得心有余悸。
齐沛珉还不等客套两句，就被岑亦津拽走。岑亦津扣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送到水龙头下冲洗，冰凉的水流使齐沛珉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消减了几分。
透过不断溅起的白色水花，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经快要肿成一个小馒头，正中央还起了个水泡。
齐沛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盘算如何向岑亦津解释自己方才丢下他一个人、转而去帮曾棽乔凡的奇葩行径，可岑亦津却始终没发问，严肃的目光落在齐沛珉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似乎与节目现场的喧闹隔绝开来，只余“哗哗”的水声持续冲刷着齐沛珉的耳膜。
PD的喊声将齐沛珉带回了现实。齐沛珉看向对各组的蒸馏成果或打量、或轻嗅的评委，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现在公布蒸馏环节的成绩排名：第七名，……；第二名，乔凡、曾棽；第一名，岑亦津、齐沛珉！”
什么？齐沛珉一脸茫然地看向身侧的岑亦津，感叹这人真是有两把刷子——搭配上自己这个“叛变”的队友，都能蒸馏出被评价为“近乎完美”的酒液。
齐沛珉叹了口气，知道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前两个环节结束后，乔凡和曾棽总分排在第三。要是想夺冠，最后的勾调环节必须得到遥遥领先的评分才行。
……
几个酒窖分布在不同方位。齐沛珉跟在岑亦津身后，心不在焉地向庄园深处走去。就在刚刚，他特意拉住曾棽和乔凡，疯狂输出了一番自学的勾调要领，简直像临终托孤一般：
“高年份的酒味道浓烈、口感粘稠，低年份的较为清淡。年份不是越高越好，风味与口感的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齐沛珉越想越没底：
他不知道曾棽和乔凡听进去了多少；而且，毕竟理论和实操隔着道鸿沟。虽然白兰地的风味构成远没有白酒那么复杂，可勾调也同样考验人的技术与品味。
“在想什么？”岑亦津的声音打断齐沛珉的思绪。他放慢脚步，与齐沛珉并肩而行，“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齐沛珉勉强地答道，回头扫了眼空荡荡的小路，“怎么其他组的嘉宾都没往这边来？还有摄像师……也没跟过来。”
“这边的酒窖里，大多是低年份的基酒。”岑亦津解释道，“其他人可能更想要高年份酒，觉得勾调出的成品会更‘高级’。至于摄像……是我让他们别跟来的，这样更自在些。”
“……”齐沛珉莫名觉得，岑亦津是怕他再度突然发癫，才制止了节目组的跟拍，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嘴角。
踏入酒窖，一股混合着橡木、果香与酒精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一只只橡木桶整齐地排列着，桶身上贴着年份标签。
正当两人蹲在地上，观察着酿造年份和橡木桶的材质、认真挑选基酒时，突然传来“砰咚”一声，酒窖那扇老旧的厚木门重重地合上了。紧接着是“咔哒”一响，竟是有人将门落锁！
“诶，别锁啊！里面还有人呢！！”齐沛珉冲至门前，手掌拍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可外面没有半点回应。
“别拍了。”岑亦津走到齐沛珉身侧，推了推纹丝不动的门，“是故意锁的。”
齐沛珉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气得牙痒痒：肯定又是月影智能派来的那个沙/雕干的好事！“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难不成，还能一直把我们关到节目结束吗？只要有人来这个酒窖，我们就能出去了啊！”
“是，但不会太快。这里都是低年份基酒，位置又偏。等有人来取酒、或者发现我们不见了过来找，恐怕勾调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岑亦津试探性地动了两下窗户把手，发现同样也被锁得死死的。“怪我，不该为了躲清静先来这里。”
“这怎么能怪你呢。”齐沛珉连连摆手，心里却凉了半截。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地倚着橡木桶。
鼻尖不断传来清新的酒香。这让齐沛珉想起，陈酿过程中蒸发的酒液被称为“天使的份额”。可再想想他现在没办法去“监督”曾棽和乔凡勾调，可能在节目结束后真要去“见天使”了，自嘲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岑亦津也靠着橡木桶坐下，和齐沛珉挨得很近，两人的肩膀轻轻碰在一起。
齐沛珉笑着摇摇头：“就是想到，T市说要把自己打造成‘东方的卡尔瓦多斯’，这话有点搞笑。”
岑亦津也笑了：“确实。工业苹果是T市农业的一大发展重点。然而实际上，T市的土壤虽适合种高品质苹果，但亩产太低，毫无成本竞争力。果汁、果酱、果酒……哪个都做不来。”
“本来应该打响‘中产水果’的名号、卖给C端消费者，可领导想搞政/绩、好大喜功，硬要往工业路线上靠。现在，T市的苹果都快到滞销的程度了。”
齐沛珉愣住了：“项目上马前，T市没做调研吗？”
“当时的调研团队，技术水平实在太差。连土壤样本都取不明白，数据是乱凑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全是空话。”
齐沛珉听得咋舌，暗暗想着，农业发展还真得充分借助科技的力量、实事求是，光靠决策者“拍脑袋”可不行。
他正准备再追问两句，手腕就被岑亦津抓住抬到眼前。岑亦津端详着他的掌心，发现之前上好的药已经被蹭掉了不少，还被汗水溶了些许，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管烫伤膏，语气不容置疑：“再涂一遍药。”
齐沛珉乖乖举着手，看着岑亦津小心翼翼地将乳/白/色的药膏涂在他红/肿的手掌上，还轻轻吹了吹。
掌心传来微痒的酥/麻/触/感，齐沛珉不由得颤了一下，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打趣着开口转移注意力：“亦津，你今天的动作都专业得很啊。无论是摘苹果、还是处理伤口，都熟练极了。你是不是偷偷参加了什么野外生存训练？”
闻言，岑亦津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齐沛珉泛红的耳尖，漫长的沉默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朝维是农业公司，我经常要去田间地头考察，这些都是基本功。”
齐沛珉“哦”了一声，心想的确如此。
他余光瞥见酒窖角落的架子上摆着几排黑色玻璃制成的、贴着纸标的小瓶子，便在上完药后直起身，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那些都是食用香精。他眼珠一转，迅速揣了两瓶在兜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齐沛珉开始没话找话，从天气聊到苹果品种、从综艺流程聊到白兰地历史，为的就是堵住岑亦津的话头，避免在两人独处于密室的暧昧氛围中，岑亦津突然要跟他聊聊往昔：
原书可只写了一丁点儿片段，他如果真被岑亦津问起来，就要露馅了。
“你好像很关心乔凡。”岑亦津突兀地开口，打破了齐沛珉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特别是今天，从采摘到蒸馏，你一直牢牢盯着他，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也要帮他。为什么？”
齐沛珉的眼皮猛地一跳。他急忙思考如何编个合适的理由，却听到“嘎吱”一声，酒窖大门被人打开了。
在阴暗的酒窖里待上许久，骤然涌入的光线使齐沛珉本能地挡住眼睛。透过指缝，他看到乔凡和曾棽站在光影里，手中还提着几个酒壶。
齐沛珉感动得差点扑上去抱住两人：乔凡和曾棽的到来不仅将他拯救出去，还说明二人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特意来挑选一点低年份基酒，来实现风味的平衡性。
距离勾调环节结束还剩五分钟时，四人才赶回评分现场。两位知名品鉴师正坐在桌旁，面前摆着各组的“作品”。
齐沛珉看了眼贼头贼脑地站在墙根的月影“卧底”，摸了摸口袋里的食用香精，做了个深呼吸，神色凝重地启动道具——
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他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聚光灯发生器”生效的瞬间，一片乌云恰到好处地飘过窗外，遮住了室内本就不多的阳光。所有人都止住交谈，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呆愣在原地。
屋子变得阴暗寂静，仿佛在等待戏剧开场，又像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风暴。
突然，一束白光蓦地出现，直直打在月影卧底的身上。下一秒，整个节目现场似乎触发了什么情景剧表演的开关：
原本面无表情的品鉴师将手边的空酒杯一抛，飞奔到一旁，将地上的苹果堆成一座小山，“扑通”一声跪地膜拜，嘴里还振振有词：
“啊，伟大的苹果之神，请赐予我醇厚的酒香吧！让我的白兰地比蜂蜜更甜、比初恋更难忘！！”
另一位品鉴师扯下一截桌布缠在头上，抄起地上的树枝，围着月影卧底上蹿下跳，动作比土著人还夸张：
“快快交出你偷藏的酿酒秘籍！否则，我就要用苹果狠狠地砸你的脑袋！”
一个嘉宾披着外套，原地转圈，仰起头撩了一下刘海，鼻孔朝天，用手指着月影卧底：
“尊敬的先生，请亮出你的真实身份！”
摄像师也加入了“狂欢”。有人扛着机器绕着月影卧底跑圈；有人把摄像机架在地上，自己则蹲在旁边，用手比划着打/qiang的姿势，嘴里发出“biu-biu-biu”的声音。
又有位嘉宾倏地抓起一旁的酒壶，倒了点酒在手心，往脸上一抹，像个江湖侠客一样冲月影卧底抱拳道：
“阁下就是传闻中的‘偷酒大盗’？敢不敢与我比划两招！”
月影卧底彻底懵了，被一群找他“决斗”的人层层围在中间，吓得抱头蹲地，止不住地喊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啊！！”
现场已然乱成了一锅粥。齐沛珉强忍着笑，趁机溜到评委席，迅速掏出香精，往除了乔凡和曾棽那组以外的酒里都倒了两滴。
他刚拧上香精的瓶盖、塞回口袋，“聚光灯发生器”就结束了。所有人像断了电的机器，顿时停住动作，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那般激动。
“好了好了，评分现在开始。”PD赶紧打圆场，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节目流程上。
品鉴师端起第一组的酒轻抿一口，随即面面相觑。齐沛珉听到两人小声嘀咕：
“这酒怎么有股怪味？像是加了香精。”
“是啊，香气太假，口感也不够柔和。”
接下来几组的酒，不是有怪味就是口感失衡，品鉴师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轮到品评乔凡和曾棽的“作品”时，齐沛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衣角被双手攥得皱巴巴的。
第一位品鉴师先是闻了闻，眼前一亮：“果香很正，没有杂味。”尝了一口后，他露出满意的神色，“口感平衡，低年份的清冽和高年份的醇厚结合得很好。”
另一位品鉴师饮下一口，也点点头：“香气层次分明，回味也足。不错！”
评分结果很快出来了——
最终，在采摘与压榨、蒸馏、勾调三个环节中，乔凡和曾棽以险胜第二名0.5分的总成绩，夺得了本期节目的第一名！
而齐沛珉和岑亦津因为在勾调环节耽误了太多时间，准备得很仓促，又受到了香精的影响，排名第三。
生存危机终于暂时解除，齐沛珉全身的力气登时被抽干。要不是岑亦津及时揽住他的腰，他几乎要双腿一软、滑倒在地。
节目录制结束时，夕阳落在苹果庄园的尽头。暮霭笼罩着蜿蜒的小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面有些凹凸不平，岑亦津一直扶着齐沛珉，还提前把路上的石子踢开，生怕他摔倒：“慢点走。腿刚恢复，别大意。”
“……嗯，谢谢。”
迈出大门的刹那，齐沛珉停下脚步。他错愕地看向正踏着金色的余晖缓缓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霍宜洲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像结了冰的湖面。
“沛珉。”霍宜洲走到齐沛珉面前，温和的声音中带上了无形的压力，“瞒着我参加综艺，是担心我觉得你工作不饱和吗？”
卡尔瓦多斯：位于法国，是苹果白兰地的代表性产区。
小剧场：
齐沛珉（瑟瑟发抖）：第一次见宜洲生气，有点可怕。但他冷脸的样子也好帅……
p.s.
下章起，沛珉的工作要回归正轨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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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苹果树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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