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津，等一下……”齐沛珉靠在浴缸边，一手挡着眼睛，一手推拒着岑亦津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他本想自己洗头发，毕竟伤在小腿上、而不是胳膊和手，可最终还是没拗过岑亦津，只好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进浴室。
“抱歉。弄疼你了？”岑亦津立刻止住动作。温热的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滴落，他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齐沛珉的头，手指蹭过湿软的发丝，动作放得极轻。
齐沛珉被揉得脖颈微缩，想往上挪点身子，刚抬起腰就被岑亦津按住肩膀：“别动，小心扯到伤口。”岑亦津掌心的温度渗进他的皮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齐沛珉乖乖不动了，小声嘟囔道：“水太烫了……”
岑亦津俯身调低水温，重新打开花洒。“这样呢？”他抬手护着齐沛珉的眼睛，不让水流溅进去，指腹顺着发丝轻轻揉动，泡沫被温水裹着往下淌，在浴缸里晕开细密的白圈。
齐沛珉舒服地眯起眼，没再反抗，含糊地 “嗯” 了一声，白皙的脖颈在氤氲的雾气里泛起一层薄红。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岑亦津在书里明明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么伺候人的本事这么好？
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后，齐沛珉被护士通知第二天出院。彼时霍宜洲正坐在床边剥橙子，听到护士的话，当即表示要接行动不便的齐沛珉去自己家，亲自照顾。
“宜洲总，我没事的，拄好拐杖就行了。而且慕钦泽还给我请了护工，不用白不用。”齐沛珉连连摆手，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这个商业间谍与“迫害对象”住在同一屋檐下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就让护工去我家，这样还能多个人照顾你。”看着脸上写满拒绝的齐沛珉，霍宜洲站起身，嘴角微微翘起，“我去帮你续一天病房，明晚下班后来接你。”
结果，齐沛珉没能等到缴完费后返回病房的霍宜洲，而是被岑亦津连拖带拽地弄走了。他坐在岑亦津的车上，哭笑不得地接起霍宜洲的电话：“宜洲总，护工先接我回家了，明天我们公司见吧。”
电话的另一端迟迟没有回复。齐沛珉还以为是医院的信号不好，正准备挂断电话、回拨过去时，终于听到了霍宜洲透着一丝落寞的声音：“……好，我知道了。早点休息。”
齐沛珉放下手机，倚在车窗上，看着玻璃外迅速倒退的景象。
他满脑子都是对自己“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感叹，自然也不会想到，此时的霍宜洲正站在病房门口，和对着空病床一脸茫然的护工撞了个正着。
……
齐沛珉拖着伤腿，将疲惫的身躯缓缓挪进会议室。再过五分钟，他即将和隐明公司派来的、由姜堇渔带领的团队，进行产品管理平台需求的最终确认，而这也是原书中对姜堇渔“刁难高发期”的开端。
按照剧情，在未来三天召开的需求沟通会中，他每天都会推翻前一天提出的需求，故意制造无效劳动，让隐明的团队不停返工，把他们逼到集体通宵。
齐沛珉叹了口气，默默打开道具库，调出一个名为“Deadline模拟器”的产品，说明处写着：“强制模拟deadline前夕状态：前期拖延摆烂，后期爆发式输出。”
他当初的设计理念是：“DDL是第一生产力”，因此，只要提供一个模拟DDL的环境，穿书者就可以展现出无限的潜能，在各类任务中所向披靡。
齐沛珉想，用上“Deadline模拟器”，在第一天开会时就可以提出许多诉求。这样，既给项目团队上了压力，又不至于让他们由于需求方的“朝令夕改”而无效加班、白白浪费时间——
他虽然没太吃过当乙方的苦，但“向上管理”的事情也被迫做过许多，深知决策者反复无常是一件多么令人恼火的事情。
齐沛珉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在启动“Deadline模拟器”的瞬间，他感觉大脑像被塞进一团棉花，四肢也变得不听使唤。
姜堇渔带着团队成员走进会议室时，他正刷着手机里的搞笑视频，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
“沛珉总。”姜堇渔的声音在会议桌对面响起。齐沛珉猛地回神，想放下手机、打个招呼，可手指仿佛被粘在了屏幕上，根本不能移动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继续不停地上划，时不时点个小红心，喉头甚至还发出了一声嗤笑。
姜堇渔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打开电脑，开始汇报。
齐沛珉急得额头冒汗。他想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想点头、想插入几句观点、想拿出提前汇总好的需求清单给姜堇渔讲解，可是身体被按下了暂停键——除了机械地滑动手机屏幕，他做不了任何事情。
他看到隐明的几个员工交换着困惑的眼神，察觉到姜堇渔落在自己身上的冷淡目光，可嗓子仿佛被胶水牢牢黏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以上是现阶段产品管理系统的功能。”姜堇渔的介绍停止，会议室陷入尴尬的寂静。
大屏幕角落的数字继续跳动着，提醒在场的众人，从姜堇渔结束汇报算起，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而期间，齐沛珉依然在不亦乐乎地玩着手机，没说过半句话。
隐明的程序员终于忍不住开口：“沛珉总，您对方案有什么意见吗？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您可以提一……”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齐沛珉忽然将手机拍在桌面上，迅速从椅子上站起。紧接着，他嘴里的话像瀑布一样倾斜而出：
“需求管理模块缺少版本回溯功能！新产品上线的审批流程必须支持多部门会签！权限管理要区分部门和职级双维度，操作权限的具体差异已经整理在Excel表格里，会议结束后发给你们……”
隐明一行人被这突然喷涌而出的意见吓愣了，连忙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空白文档，指尖在键盘上疾速翻飞着，险些跟不上齐沛珉那仿佛开了二倍速的话语。
“产品开发状态变更的触发条件要明确！报表导出要同时支持pdf和xlsx格式！数据可视化模块，要支持多种图表切换……”
齐沛珉连喘气都快顾不上了。每当他想稍微停顿一下，后背都仿佛有根鞭子在抽，让他浑身难受；脑子里也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向他嘶吼：“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要赶不上deadline了！！”
他一个箭步迈离会议桌的主位，右腿重重撞在桌脚上，发出闷响。他的身体顾不上疼痛，一瘸一拐地在会议室里转圈：“咖啡，我要咖啡，给我咖啡！速溶的也行！！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齐沛珉瞪大双眼、没头苍蝇一般乱跑的样子，活像个瘾/君/子，又像个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濒死的探险者。小夏面前那小半瓶喝剩的美式闯入他的视线，他窜到小夏旁边，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抓起瓶子，拧开盖、昂起头，往嘴里“吨吨吨”地灌着咖啡。一滴褐色的液体流出嘴角，向下淌去，最终滴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的斑点。
“珉哥，你慢点……”小夏伸手想扶齐沛珉，却被他用力甩开。
“别碰我！只剩五分钟了……”齐沛珉“嗖”的一下抱头蹲在地上，捂着脸发出呜咽声，肩膀不停耸动，泪水流过指缝，没入灰色的地毯。
他死死咬着嘴唇，甚至尝到了明显的血腥味，才没让“我再也不踩着deadline做事了！”这句变了调的忏悔伴随着嚎啕大哭响彻整间会议室。
会议的预定结束时间到了。齐沛珉终于将所有需求一股脑地倒给了项目团队。他像一只被抽去了虾线的虾，瞬间瘫回椅子里，胸口剧烈起伏着——
毕竟，在deadline前夕爆肝是会过度消耗能量的，他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了。
可还不等齐沛珉稍微松口气，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就在他的耳边炸响：
“警告！警告！未执行‘让姜堇渔团队进行无必要的加班’剧情，即将启动抹杀程序。十，九，八，七……”
什么？一次性提这么多需求，还不够让姜堇渔加班吗？齐沛珉震惊地坐直身体，血液瞬间涌上头顶。
“六，五，四……”
在催命般的倒计时声中，齐沛珉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求生的意志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姜堇渔，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堇渔，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们加加班，尽快赶一个新版demo出来？星穹的领导们都很关注产品管理系统的具体效果……”
这话完全是在胡扯。霍宜洲和钱鸣并不管这个项目，但此刻齐沛珉也只能以此作为借口。
然而，回应齐沛珉的却只有沉默。姜堇渔坐在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对黑眸深不见底，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隐明的另外三个员工也是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甲方会这么直白地提出临时加班的要求。
“三，二，一……”
快答应啊，求求你了，就这一次……答应我，快点答应我……齐沛珉用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姜堇渔，在心里不停地乞求着。
“时间到。”
不要啊！再宽限几秒钟行不行，系统爹？拜托了，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啊！！齐沛珉开始感到绝望，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
“抹杀程序启动！”
完了，一切全都完了。难道自己今天真要死在这里了？
齐沛珉的眼前霎时间天旋地转，视线也逐渐模糊不清。剧痛席卷他的全身，似乎有无数只手在撕扯肢体，要将灵魂从躯壳里生生拽出去——
“好，我们团队会加急弄一版新的出来。”在齐沛珉使劲攥住拳头，试图转移一点注意力、让被抹杀的过程不那么痛苦时，姜堇渔那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冲破混沌。
拉扯身体的力量蓦地消失，灵魂的“重量”狠狠地压回齐沛珉身上，使他“咚”的一声从椅子上滑落到地面。他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汗水。心脏怦怦跳动着，仿佛顶到了嗓子眼，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甚至连续干呕了好几下。
他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膝上，大口地喘着气，并未对劫后余生感到多少喜悦，反而全是后怕。
会议室里的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围住齐沛珉，将他从地上扶起。姜堇渔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却是最先蹲下身，指尖微微发颤，检查齐沛珉伤腿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焦急。“有没有扯到伤口？”
齐沛珉摇摇头。他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
确认齐沛珉安然无恙后，第一场需求沟通会议正式结束。姜堇渔似乎是刻意放缓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在星穹和隐明的其他人陆续离开会议室后，走到齐沛珉旁边：“我扶你。”
“……谢谢。”齐沛珉的声音完全沙哑了。他本想拒绝，可已经没有半点力气支撑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
姜堇渔捡起齐沛珉的拐杖，扶着他的胳膊向外走去。即将踏出会议室时，姜堇渔微微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齐沛珉的耳畔，声音轻得像叹息：
“……沛珉，我很久没遇到过像你一样，把需求表达得这么清楚的甲方了。”
霍宜洲：沛珉居然骗我。（假装抹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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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邻里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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