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墙角被李延资撞破，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少年还没心没肺地谄媚道：“就走了？”
“嗯，走吧。”
“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再多聊聊？哈，时间有的是。”
“不了。”就是这不到一小时的功夫已经让李延资精疲力竭，他甚至都有些懊悔来这里。
他和荆陵早就大道两头各走一边，他就算对不起天下人也从没对不起他，这次来或许是想来看他笑话，或许是想来当救世主，还没想好他就已经到了这里，见证了他再次的发疯。
只是这次，痛如蚊虫叮咬，已经不足以撕心裂肺了。
两人相继走下楼梯，领路的少年突然顿住：“哎呀，我忘记锁门了。”
不等李延资说话他立刻折返回去，几乎就在同时，少年突然出手，用力狠推，不过李延资反应很快，一把握住旁边的扶手，只是踉跄了一下。
他意识到少年的问题，转身要跑但少年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精巧的小铁锤一锤在他手骨上，痛得人眼前一黑。
他的位置十分糟糕，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地步，手上连个趁手的工具都没有，除了躲避几乎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到底要干什么！杀人是犯罪！”
少年咧嘴一笑：“我懂。”
小铁锤冲着他的眼睛砸下，李延资退无可退干脆迎了上去，扣住了他的手腕。可那少年却毫不示弱，丢下铁锤换手再次拿到，几乎是一气呵成。
就在李延资以为他又要用铁锤砸人时，少年却一跃而起，一手反扣住他一手拉住楼梯扶手，对着他的肚子一顿猛踢，那本就受伤的小腹哪经得起这番折腾，脚下一滑滚下楼梯。
昏迷前他看到少年缓缓走下楼梯，嗤笑一声：“要怪就怪你自己交友不慎吧。”
少年拽着昏迷不醒的他一路往上拖，重新拖回了荆陵的禁闭室，开门的刹那荆陵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他没在意，而是将李延资踢过去，踢到铁栅栏旁：“这就是害死我哥的罪魁祸首吧。你现在疯了，搞死他为我哥报仇还不用偿命，实在太划算了，来吧，杀了他！”
少年就像随身带了个武器库，他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扔给他：“动手啊！”
他一声接一声的催促，一次比一次暴怒，整个禁闭室里他的声音在不断地激荡，本来荆陵已经拿起匕首了，但被他这么一搞，吓得捂着耳朵连连后退，匕首也掉在地上。
这下，少年更愤怒了，大骂荆陵不是东西，害死他哥还心安理得的活着，简直畜生不如。
荆陵退到墙角窝在那儿抱头痛哭，窝囊得让人看不下去。一时间哭声和骂声互相攻击，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延资都被吵醒了。
那两人谁都没注意到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延资试了几次都没法爬起来，更别说跑出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头破血流，只知道脑袋沉沉的，“冯悦”这个名字在耳边嗡嗡地响，求生欲让他急着想脱身，如果再不抓紧些……
就在他一点点努力往外爬的时候，只听少年尖利地咯咯狂笑：“既然你不肯动手，我就只能代劳，把你们都杀了！”
少年顺势揪住李延资的后脖颈，发觉他醒了，顿时抑制不住的狂笑：“你看看，你快看看，这胆小鬼竟然想抛下你逃啊！”
他的小臂环住李延资的脖颈，掐住他的腰将他拖拽起来，任由被控的人奋力挣扎，将人狠狠摁在铁栅栏上。
再次被撞的李延资即使被噎住喉管仍痛得呜咽不止，他甚至嗅到了血腥味。
“荆陵，你给我捡起刀！”少年咬牙切齿，“不然我就先弄死他！”
一直在抱头痛哭的荆陵这回听懂了，他吸着鼻子慢慢地向匕首爬去，少年不耐烦地用力一扣，怒吼道：“快点！”
荆陵被吓得大喊大叫地捡起了匕首对着少年，神情癫狂地对着空气刺了好几下，口中念念有词只是谁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突然，他眼睛亮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少年敏锐地回身，门口站着拿着电棍的保安和犹如在看着死人的青年。他这才想起来刚才进来时太嚣张，忘记把门关上了。
“放开他。”青年冷冰冰的，毫无表情。
保安与他倒是两种样子，佯装挥舞电棒：“小忱，你赶紧把人放了！”
少年笑眯眯：“我不放，你们能怎样？”
保安威胁道：“好好说你不听是吧，再不放我们报警了！”
“我会怕你们。”少年冷下眼，骄傲地抬起下巴。
“你真是找死。”青年话音未落就向他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铁栅栏里的荆陵也举刀刺中的少年的手臂。
少年忍着痛硬是没松开李延资，青年一拳已砸向他的鼻梁骨。少年难挡两方夹击，惨叫一声，双手捂着鼻子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
李延资倒在青年臂弯里几乎要脱力，他看不清他的脸但知道是这人从天而降救了自己，他抓着他的胳膊就像在抓活下去的希望，他只是想活着而已。
“没事了，没事了。”他一边安抚着一边将人打横抱起，憎恶地扭头瞥了一眼铁栅栏中的荆陵，大步离开。
李延资醒来时已在医院，入眼皆是雪白一片，房间过于宽敞只有他一张病床，另一边的窗下放着几个沙发，沙发上的青年正在被斜阳笼罩着，支着头在打盹，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了眼睛，挺翘的鼻梁勾勒玉瓷般的面庞。
他的外套随意地搭在小腹上，身上只有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白T恤，早已洗得很旧，领口螺纹已经松垮，但正因这样，他优雅流畅的锁骨、修长健美的脖颈一览无余，简直就像古希腊雕塑高贵强劲的美。
李延资看得不由入迷，等意识到时却发觉自己浑身发麻根本动不了。
这让他心里很慌，焦急地喊了一声“秦甄”，声音冒出才知道自己嘶哑的喉咙简直惨不忍睹，就像受虐的小动物在哀鸣，哪有什么完整的语言。
秦甄却在那低不可闻的叫声中惊醒，扑到床前问：“醒了？哪不舒服？”
他抬手就摁铃，不停地摁，显得很焦躁。
“我动不了了。”李延资一说就委屈。
“没事没事啊，只是躺着时间久了。”秦甄一边帮忙按摩一边烦躁这医生怎么还没来。
等医生来了，他立刻叫嚷着：“他都动不了了，你们赶紧看看！”
李延资：“……”
医生们：“……”
医生护士一顿忙，又是检查瞳孔又是听心脏测血压，结果跟送入院时的诊断一样，脑震荡，外加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腹部有淤伤但没有伤到脏器，算是幸运的，好好养两天就能出院。
至于动不了了，真的只是躺着麻了。
等医生们走后，秦甄将床摇起来给他喂了点水，又按摩到他四肢能活动了才停下。
“谢谢你啊。”劫后余生的李延资只想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感谢，“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没希望看到太阳了。”
阳光半洒落在床脚，让他觉得比以往多了一层圣洁。
秦甄“嗯”了一声，抬手整了一下他额前缠着的纱布和乱糟糟的碎发：“下次别瞒我就行。”
李延资有些尴尬，他的确跟秦甄撒谎了，他心虚地“嗯”了一声，想找些借口但又没什么好借口，不如不说。
两人之间有些尴尬，还是秦甄先打破：“当时我本来不想跟去的，要是被你发现了又会骂我不懂事……”
他委屈地扭过头，吸了吸鼻子缓了缓，再回头时，目光低垂，长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水珠。这下，李延资更愧疚了，拽着他的手臂讨好似地轻轻晃了晃。
这一晃可不得了，把那颗泪珠给晃了下来，李延资有点急：“你看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能哭鼻子呢。都是我的错，以后绝不会了，行不行？”
这一哄又像捅了人家泪腺，秦甄的小豆子掉得更多了。李延资有种天塌的感觉，脑袋又开始犯晕，谁来救救他，这该怎么哄？
“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不会的，真的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的吗？”他泪光闪闪，满是期盼。
李延资有种上当的感觉，但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此刻倒也不赖，他点点头：“真的。”
得到承诺的秦甄明显感觉舒服了不少，被李延资拉了几次就顺势坐在床边陪他说会话。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疗养院？”
“人若有心，总能知道。”
李延资掐了他一把：“老实说。”
“很简单啊，我怀疑了，就去找你。看你去了汽车站就跟着，跟你上了高亭岛。你包车去疗养院，我也叫了辆车跟着，但没想到半路车抛锚。本来想叫其他车的，但司机大叔看着挺可怜，又说这条道就是去云溪疗养院的，一般没什么人走，他让我等等，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好久。”
秦甄垂下头，一脸郁闷与懊恼：“要不然我早到了。你也就没机会找老情人叙旧了。”
“嗨，别瞎说，我没有。”
“你没找老情人吗？”秦甄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和他现在只是……”他想说朋友，但感觉也不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秦甄还盯着，显然没准备放过自己。
“他早年脑子受了创伤所以才住在疗养院里，我只是想他能好起来。”
“哦？是吗？”秦甄幽幽一笑，“你可是深更半夜渡水都要去找他。”
“是我害他被关禁闭了。”
秦甄点点头：“我听说了一些，他发狂了你也不害怕，对他真是够意思了。”
“那个……他现在这样我也有些责任，我还是希望能做点什么，就当求个心理安慰吧。”
“你不需要自责。人在脚踏两条船的时候就该预料到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他承受不了只能以这种方式逃避，你要做的就是别管他，让他在岛上自我放逐自生自灭，这样他才能好受点。”
李延资知道他说得至少对了一半，荆陵在冯悦死后难以面对家人、同事、朋友，他或许只想找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安静地过完这一辈子，可是他所期望的安宁里存着多少人的不甘，就像自己、就像那个一直蛰伏在疗养院的少年冯忱……
“不许再想他。”就在李延资思绪不止时，秦甄倾身上前拽住他的下颚巴，似怒似嗔，“再想他我就把你亲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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