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赖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彼斯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宣誓愿，遵守此约。
视彼儿女，犹我兄弟。
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束一切堕落及害人行为。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惟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
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亟之。”
——《希波克拉底誓言》
……
暮色渐沉，医科大附近的私家菜馆亮起暖黄的灯。
沈知礼熟门熟路地引陈璟走进一个僻静包间，窗外是条老巷，偶尔有自行车铃清脆地响过。
“还是老样子，你爱吃的清汤鱼丸，冬瓜排骨，我让他们少油少盐。”
沈知礼一边倒茶一边说，动作不疾不徐。
“爸刚才来电话，说妈炖了梨汤，让咱们吃完饭回去喝。”
陈璟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温热的瓷壁：“代我谢谢老师和师母。”
“自己人，客气什么。”
沈知礼打量他，“你比上次见又瘦了点。秦风那边压力很大？”
“命案接二连三，舆论沸腾，上面给了三天期限。”
“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救赎者？”
沈知礼皱眉，“我在境外都听到些风声。手段很戏剧化。”
陈璟夹起一块冬瓜，汤汁清澈，冬瓜剔透：“准确说，是仪式感很强。每个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针对的都是有污点的人？”
“表面看是这样。”
沈知礼放下筷子，神色严肃起来：
“小璟，你在这个位置上，接触的都是最黑暗的东西。我担心……”
“我分得清界限。”
陈璟打断他，声音平稳，“法医的职责是呈现证据，不是审判。”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收尽，巷子沉入幽蓝的夜色。服务员进来添了次水，轻轻带上门。
沈知礼忽然问：“刚才讲座上那个问题，如果你在工作中，遇到一个罪证确凿、但尚未受审的嫌疑人需要急救，你会施救吗？”
“小璟，我很好奇你的答案。”
陈璟的筷子在碗边轻轻一搁，发出极轻微的脆响。
镜头推近，他低垂的眼睫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光滑的弧线。
“我会救。”他抬起眼，目光清亮如刃，“然后亲手把他送上审判席。”
菜馆柔和的灯光流淌在他脸上，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沈知礼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陈璟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风。
“喂？”
“老陈，你在哪儿？”
秦风的声音透着压抑的焦躁，“技术队那边有发现，需要你立刻回来。”
“什么发现？”
“钱有为电脑里恢复出部分数据，有个加密文件的最后访问IP定位在医科大校区范围内。”
陈璟的目光与对面的沈知礼相遇，语气不变：“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起身拿外套：“局里有急事，得先走。替我跟老师和师母说声抱歉。”
沈知礼跟着站起来：“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陈璟已经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瞬，回头看他，“师兄，谢谢这顿饭。”
门轻轻合上。
沈知礼站在原地，听着窗外巷子里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他慢慢坐回椅子上，看着对面那碗只吃了几口的饭，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
市局技术队办公室灯火通明。秦风双眼通红地盯着屏幕，手里攥着半凉了的咖啡。
陈璟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夜风的凉意。
“具体什么情况？”
技术员小刘立刻调出数据：
“钱有为电脑里那个加密文件，记录了一些不太合规的资金往来。”
“最后访问时间是案发当晚七点三十三分，IP经过多层跳转，但源头追踪到医科大教学区的一个公共网络节点。”
“能精确到哪个区域吗？”陈璟站到屏幕前。
“三号楼，主要是生命科学学院和医学信息系在使用。时间段内接入设备超过两百台，无法进一步定位。”
秦风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妈的，又是这种模糊线索。”
“医科大，怎么偏偏是医科大……”
陈璟的目光扫过那些跳动的数据流：“访问时长呢？”
“很短，只有一分十七秒。更像是查看而非下载。”
“校内监控查了吗？”
“正在调取，但三号楼人流量大，排查需要时间。”
陈璟微微颔首，转向秦风：“雷豹指甲里的纤维比对有进展吗？”
“正要跟你说这个。”
秦风从桌上翻出一份报告，“那种意大利面料，本市只有三家店代理。”
“其中一家的客户名单里”
“……有沈知礼的名字。”
空气瞬间凝固。
秦风紧紧盯着陈璟：“你师兄，他最近刚回国对吧？”
陈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呼吸频率都维持原样。
他接过报告，仔细翻阅着面料样本和客户记录，指尖平稳地翻过每一页。
“据我所知，师兄常年从事无国界医生工作，着装以舒适实用为主。”
他合上报告，声音平稳，“这种定制西装，不符合他的消费习惯和需求。”
“但记录显示他三年前确实购买过一套。”
“三年前，”
陈璟抬眼。
“他正在中东战区的难民营。”
“你认为他会特意回国定制一套西装，再带回战区？”
秦风与他对视了几秒，率先移开目光，揉了揉太阳穴：“我不是怀疑他，只是所有线索都指向医科大，而他刚好出现在那里。”
“巧合不能作为证据。”
陈璟将报告放回桌上，“我会核实他所有的行程。”
技术队的电话突然响起，小刘接听后脸色一变：“秦队，三号楼三楼的监控有一段被覆盖了。就在那个时间点前后。”
“什么？”
“不是常规覆盖，是人为删除。对方很专业，但恢复了一小段……”
“有个模糊的背影，穿着深色外套，身高体形……”
小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陈璟的方向，“和陈法医有些相似。”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陈璟身上。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主机运行的嗡鸣。
陈璟站在原地，灯光从他头顶洒下，在挺直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缓缓抬起手，整理了一下白大褂的领口，动作从容不迫。
然后他转向秦风，眼神坦荡：“需要我提供不在场证明吗？”
秦风盯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不必。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璟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规律回响，不疾不徐，最终消失在电梯方向。
赵铁柱凑到秦风身边，摸了摸后脑勺：
“头儿，你不会真怀疑陈法医吧？虽然所有线索都很巧，但……”
秦风望着陈璟消失的方向，声音沙哑：“我认识他十年了。”
“可是……”
“没有可是。”
秦风打断他，目光锐利起来。
“去查那家西装店的详细销售记录，我要知道三年前到底是谁去取的衣服。”
“还有，沈知礼的行程，尽快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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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璟开车驶离市局，却没有回公寓。他在城市里绕了几圈，最终停在一个老旧的公共电话亭旁。
夜风很凉，他竖起外套领子，走进电话亭。投币，拨号，动作流畅。
电话接通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在话筒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三长，两短，一长。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走出电话亭，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门口，谢天明靠着玻璃窗，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看着电话亭的方向。
他掏出手机，对着熄灭的电话亭拍了张照，然后拨通电话：
“喂？帮我查个公共电话的通讯记录……对，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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