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怎么了？”
楼珩的问题太过尖锐，望尘还没想好如何作答，毕竟这七年他一直都在远山谷和附近村庄救济百姓，很少回到蓬莱山所以对师尊的事知之甚少。
桑宁倒是经常去镜花台探望师尊，对镜花台内发生的一切了解甚多，想到此处的望尘无比自然地将身侧的桑宁往前推了推，弯唇道：“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阿宁吧。”
桑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这种两难回答的问题居然要让她来说？桑宁双手叉腰，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你‘死’之后没多久师尊就恢复了法力，师尊苏醒后得知你孤身一人进入后山封印，甚至生死不明被困结界，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召唤出尘封多年的蓬莱法器硬闯后山封印。可惜师尊的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即便他以自身精血起阵也无法破开那道封印，无法将你从结界中带回来成了他最大的心结，强行破坏神族封印触及天怒，师尊承受了法力反噬。回到镜花台后一病不起，养了足足月余才恢复一二，后来舜之帝君酿出一种酒，饮下便能沉溺梦境，一遍遍重复经历过往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一醉就是两年。”
硬闯后山封印……
以自身精血起阵……
法力反噬，一病不起……
“…………”
楼珩诧异地盯着桑宁，他想听到桑宁说这只是个玩笑，但是桑宁的神色格外认真，他意识到桑宁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后知后觉的心疼让楼珩心头发涩，他悄然攥紧了拳头，一时间连呼吸都静止了，他从未想过师尊会是这个反应……
楼珩的沉默引起了桑宁的注意，她察觉到楼珩的身形略有不稳，连忙上前扶住了楼珩，关切道：“阿珩你还好吗？情绪不要太激动，师尊的事我们以后再说。”
楼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桑宁的胳膊，他缓缓抬头直视眼前的人，视线突然变得十分模糊，他哑声道：“师尊他的病……好了吗？”
就知道楼珩会是这个反应！
桑宁狠狠瞪了一眼望尘，左手悄悄地给楼珩传输了一些灵力，温声安抚道：“师尊的身子早已大好，前年我师父非要给师尊塞几个仙门世家公子做徒弟，师尊很生气，直接把人从镜花台赶了出去，还设下了结界。外人都说师尊变了，可我们都知道他只是太想念你了。”
“好，我明白了。”楼珩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不少，他接过桑宁递过来的花灯，垂眸看着手中花灯的烛火随风摇曳，像极了一只灵动的萤火虫趴在灯上。
桑宁见楼珩的情绪不再波动才稍稍松了口气，楼珩的仙根还没有恢复，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激烈的情绪，所以关于师尊的其余事情不能现在说出来，等以后师尊亲口告诉阿珩吧。
“这个花灯是我跟望尘师兄一起做的，阿珩，好看吗？”
桑宁笑嘻嘻地将手中的兔子灯举到楼珩面前，兔子灯的眼睛是浅红勾勒、耳朵上也粘了雪白的羽毛、兔子灯背上的图案是浅粉的木芙蓉，当真称得上栩栩如生四个字。
楼珩很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他弯了弯唇角，称赞道：“确实很好看，而且这只兔子很像阿宁。”
“不是我吹，整个远山谷最会做花灯的人，我要是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
桑宁的话惹得望尘抿了抿唇，忍了片刻还是有极轻的笑声从唇边溢出，从前的桑宁整天黏着云晚苓，从未在旁人面前露出如此鲜活明媚的一面，每次见到这般生动的桑宁，连带着望尘的心情也会变得轻松。
三人刚进城就听见旁边摆摊的小贩在议论今年的上元节会有比楼还高的龙灯，小贩们说得有声有色，楼珩听得都入了迷，他很少参与人间的灯会，便好奇地四处打量，问道：“除了龙灯还有什么啊？”
桑宁对锦城简直是了如指掌，她掰着手指头细细道来，“除了比楼还高的龙灯，还有城北的银杏树，整个锦城的小摊都会有猜灯谜的谜底，对了，城南的一家炙肉铺子很好吃，旁边还有一家红豆馅的元宵你应该会喜欢，因为不甜不腻，再过一个时辰还会放漫天烟火，剩下的就是跟着百姓热闹了。”
楼珩听着就觉得有意思，他拢共才活了二十多年，居然就能看见活了一百年的古树，没白来这一趟锦城，“百年的银杏树？有趣。”
前年锦城病灾不断，远山谷解决了瘟疫后命人从北边迁来了一棵百年银杏树，百姓们都觉得这树既然是百年古树，所以城中百姓将这棵古树当成祈福的好去处，有不少人会在红绸上写下愿望，然后系在枝头，以求诸事顺遂。
望尘挽了挽袖子，十分自然地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枚果子递给身旁的楼珩，道：“更热闹的还在后面呢，百姓放灯祈福还会庆贺远山谷谷主和谷主夫人，还有咱们这位少谷主。”
城中百姓还要庆贺远山谷少谷主？那不就是庆贺桑宁？
楼珩诧异道：“桑宁她应付得来这种场面吗？”
望尘拍了拍楼珩的肩，看来阿珩对桑宁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啊，去年城中百姓一同叩拜远山谷的谷主和少谷主，作为少谷主的桑宁丝毫没有胆怯，她率先接过药侍手中的木勺，舀了一勺滚热的铁汁，将铁汁撒出去再用木棒锤击，万千火星化成一道道璀璨的银花，仿佛在空中绽放了一束束盛大的银花树。
他轻笑道：“这种小场面，阿宁简直是手到擒来，你就安心看热闹吧，上元节有很多好吃的，你一定会觉得有意思。”
“我现在就觉得很有趣了，城里有这么多好吃的，我都没吃过哎。”
楼珩顺手接过了果子，狠狠啃了一口，居然不酸？还挺甜的。
“阿珩，这里面有银子，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桑宁塞给楼珩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她知道楼珩在谷内关了半个月实在是憋得闷了，今日能来参加灯会，自然要让楼珩玩个尽兴。
一旁的望尘酸溜溜道：“怎么就阿珩有？合着就阿珩是你师兄啊？”
大街小巷挂满了花灯，三两孩童结伴拿着糖画从人群里嬉笑着跑来跑去，他们腰间都系着一个崭新的香囊，应当是上元节的旧俗，吵吵嚷嚷的烟火气让人莫名觉得心定。
楼珩瞧见不远处有卖炒栗子的铺子，肚子里的馋虫被栗子香勾了出来，便快步朝小摊走去，他从荷包里掏出七八枚铜钱放在桌子上，道：“大娘，三包炒栗子。”
花白头发的大娘一看见来客就连忙起身，沾了碳灰的手在衣裳上擦了几下，再笑呵呵地用牛皮袋装了三袋子热气腾腾的炒栗子，嘱咐道：“公子当心这栗子烫嘴，千万别心急。”
“多谢大娘。”
不出半个时辰楼珩就拎了七八袋吃的，他就差挨个把每个摊子都吃一遍了，桑宁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望尘，示意他帮楼珩拿几袋，望尘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十几袋吃的，陷入了深思：果然是躺了七年，胃口这么好？
桑宁拽着望尘去附近摊子上买天灯，想到楼珩不熟悉锦城便随口叮嘱了一句：“阿珩，马上就要放灯了，我跟望尘师兄去买天灯，你想买点别的就随便逛逛，别走远了啊。”
楼珩应道：“好，我不走远。”
“你不觉得阿珩吃得太多了？”望尘还是觉得楼珩的胃口也太好了。
“胃口好也不是坏事，阿珩能吃得下就证明身体在慢慢恢复。”
桑宁看见楼珩如此好的胃口也就放心了，阿娘常说人只要胃口好了、身子自然就慢慢养好，楼珩刚醒的时候连白粥都喝不下，心脉受损导致他的五脏六腑和五感都受到极大的影响，食不甘味会让身体更加虚弱，想要恢复仙根更是无稽之谈了。
楼珩则是在专心致志地逛每一家铺子，逛了一圈后他发现了一家蜜饯摊子，摊上的蜜饯种类繁多，尤其是蜜渍山楂各个晶莹剔透，看上去应是酸甜可口。
楼珩盯着蜜青梅看了一会儿，嘀咕道：“要是师尊在的话，肯定要买上一大袋子蜜饯。”
在楼珩死之前，司青衔还在镜花台的竹林里埋了几坛桂花酒，说是等来年开春配上蜜渍青梅要跟楼珩一同品鉴这桂花酒，可惜了，楼珩心心念念的桂花酒还没尝到，也不知道桂花酒多放几年会不会更好喝。
等等，方才阿宁说师尊一直借酒消愁，他不会把那几坛桂花酒都喝完了吧？
“楼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惦记你的破酒？”楼珩在心里狠狠谴责了自己一番，他确实吃得有点多，所以打算买一些蜜渍山楂解解腻。
正准备挑几样蜜饯的楼珩侧首在河对岸的人群中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了，师尊远在蓬莱山怎么可能出现在市集上？
但下一瞬浓烈的玉兰花香让楼珩意识到这是真的，他下意识攥紧手里的牛皮纸，师尊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
【小剧场】
司青衔：阿珩，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楼珩：师尊，弟子有个问题想问。
司青衔：？
楼珩：那个，桂花酒还在吗？
司青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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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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