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倒悬之城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半刻钟。当汝无颜终于能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镜面般的水域上，头顶是深邃星空，脚下却倒映着灵虚山的轮廓——整座山脉如同被复制到水中，连屋檐下的铜铃都清晰可见。
"幻境？"她试着凝聚凤凰真火，却发现灵力如泥牛入海。
"不完全是。"
玉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半跪在水面上，指尖触碰到的"水面"竟泛起金属光泽："这些是液态星砂，《山海异闻录》提过的'寰宇之血'。"
汝无颜这才注意到，所谓的"水"其实由无数细小的星砂组成，每粒砂子都在缓缓自转，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微光。更诡异的是，当她低头时，水中倒映的自己额间没有银纹，而是多了个暗金色的月牙标记。
"那是青瑄的印记。"玉染突然按住胸口，"我的伤......"
他衣襟下的凤凰疤痕正在发光，光线穿透布料，在水面投下振翅的光影。随着光芒增强，远处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哗啦声。
"有人？"
两人循声走去，星砂水面随着脚步荡开涟漪。约莫百丈外，七根青铜柱耸立在虚空中，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碗口粗的锁链，共同束缚着中央悬浮的——
"青凰？！"
汝无颜的惊呼在空间里荡起回音。被锁链贯穿的身影闻声抬头，露出与她们姐妹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
"终于来了。"青凰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比我预计的晚三天。"
锁链突然全部绷直！青凰的身体被拉成十字形，七道不同颜色的光从青铜柱顶端射向她心口。每被击中一次，就有一枚光球从她体内剥离，飘向高空融入星图。
"他们在抽你的精魄？"玉染的剑已出鞘。
青凰摇头，锁链哗啦作响："是我自愿的。"她看向汝无颜，"只有把精魄散入星砂，才能暂时蒙蔽'祂'的感知。"
"祂？"
回答汝无颜的是脚下突然翻涌的星砂。水面下倒映的灵虚山景象突然扭曲，所有建筑像蜡一样融化，重组为陌生的青铜宫殿。殿中央王座上，坐着个由星砂凝聚的巨人，面容与军师戴金面具时一模一样。
"初代星君，也是后来的......"青凰的声音突然被某种力量掐断，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快走！去第七柱——"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水面下的星砂巨人突然睁开眼睛，瞳孔是两轮旋转的赤月。
第二节：柱刻千年
第七根青铜柱比其余六根粗三倍，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汝无颜伸手触碰的瞬间，那些文字突然流动起来，在她掌心重组为熟悉的妖文：
"非凤非妖，星砂为引，三魂......"
后面的字迹被某种力量抹去了。玉染用剑尖划过柱面，刮下的星砂在空气中组成一幅动态画面：
三个相貌相同的少女站在三角祭坛上，脚下法阵与青铜柱排列一模一样。其中两人（青瑄与青凰）将手按在第三个人（汝无颜）心口，三人同时念咒："以我魂为祭，封汝于星砂......"
"这是......"汝无颜突然按住太阳穴，"我的记忆？"
画面突变！祭坛突然崩塌，青瑄狂笑着将青凰推下深渊，而本该作为"锁"的汝无颜却挣脱束缚，一剑刺穿青瑄心口——
"不对！"玉染突然斩碎画面，"记忆被篡改过！"
他指向柱子底部几乎被磨平的刻痕。那里隐约可见第四个人的轮廓：一个戴金面具的身影正将三缕光丝分别注入三姐妹头顶。
"星君在分魂......"汝无颜喃喃道，"所以我们从来就不是完整的个体？"
青铜柱突然发热！那些被刮下的星砂飞回柱面，重新组成文字：
"归墟非墟，星砂非砂，真相在......"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玉染突然拽着汝无颜急退三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星砂水面突然凹陷成一张巨口，利齿开合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时间到了。"青凰的声音从远处飘来，"祂要醒了......"
第三节：心灯引路
高空中的星图突然暗淡。汝无颜发现那些被抽离的青凰精魄正一颗接一颗熄灭，就像被吹灭的蜡烛。每熄灭一颗，束缚青凰的锁链就收紧一分，已经勒进皮肉渗出血珠。
"怎么救她？"汝无颜试图斩断锁链，剑锋却穿透虚影。
玉染突然解开衣襟，露出发光的凤凰疤痕："用这个。"
疤痕此刻已完全实体化，变成枚赤金翎羽的形状。他咬牙将"翎羽"从皮肉中剥离，鲜血还未滴落就被星砂吸收。
"青凰当年分了一半精魄给我。"他将翎羽按在汝无颜掌心，"现在物归原主。"
翎羽触及皮肤的刹那，汝无颜眼前闪过陌生画面：年幼的玉染重伤濒死，青凰将发光的翎羽塞进他伤口："活下去，替我看着她......"
"原来你早就......"
玉染摇头打断她："我当时不知道'她'是谁。"他指向第七柱，"现在，去完成仪式。"
汝无颜握紧翎羽冲向青铜柱。离柱子还有十步时，整个空间突然上下颠倒！她重重摔在"水面"上，看到水下的星砂巨人正缓缓抬手，指尖对准她的后背——
"铛！"
玉染的剑挡住袭来的星砂箭矢，自己却被震飞出去。更多的箭矢从水面升起，暴雨般射向汝无颜。千钧一发之际，高空突然坠下道金光！
青凰挣脱了锁链！她像片真正的羽毛轻盈落下，双臂展开挡住箭雨。星砂箭矢贯穿她的身体，却没有流血，而是迸发出刺目金光。
"记住......"她回头对汝无颜微笑，声音开始飘散，"我们从来不是三个人......"
金光暴涨！当光芒稍敛，汝无颜发现掌心的翎羽变成把金色匕首，柄上缠着青凰的一缕头发。而第七根青铜柱上的文字终于完整显现：
"真相在心。"
第四节：剖心之选
匕首插入青铜柱的瞬间，整片星砂海沸腾了。
柱面裂开无数细缝，里面涌出的不是光也不是血，而是......记忆。属于三个人的记忆像洪水般冲进汝无颜脑海：
青凰自愿被炼成精魄前，偷偷将记忆封入翎羽；
青瑄在妖界宫殿发现星砂祭坛时，曾听到星君低语："三魂归一，方见真我"；
而她自己——那个被当作"锁"的汝无颜——曾在某个雨夜，用这把匕首刺穿过青瑄的心脏......
"不对！"汝无颜头痛欲裂，"这些顺序是错的！"
水面下的星砂巨人突然站起，整个幻境开始崩塌。玉染在震荡中抓住她的手："匕首！用匕首刺向水面！"
汝无颜反握匕首，却犹豫了。青凰最后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我们从来不是三个人......"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调转刀尖，对准自己心口刺下！
"你干什么？！"玉染目眦欲裂。
刀尖入肉三分时，奇迹发生了——星砂水面突然凝固，沸腾的记忆洪流静止，就连正在崩塌的幻境也暂停了。匕首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化作金光流入她心口，在那里形成个小小的漩涡。
星砂巨人的动作突然变得迟缓。祂困惑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出现同样的金色漩涡。
"原来如此......"汝无颜拔出滴血未沾的匕首，"你是我心中的倒影。"
她再次举刀，这次毫不犹豫地刺向水面——但不是攻击，而是将刀尖轻轻点在巨人的"心口"位置。
"叮！"
清脆的响声中，星砂巨人开始解体。无数记忆碎片从祂体内飞出，其中最明亮的三片分别没入汝无颜的眉心、心口与丹田。
幻境如镜子般碎裂。最后一刻，玉染看到汝无颜额间的银纹与暗金月牙融合，变成全新的星辰印记......
第五节：归墟之实
坠落感比上升时更剧烈。当两人重重摔在实地上时，身下不是归墟海边的礁石，而是灵虚山祭坛的青铜地板。
"这里是......"
汝无颜撑起身子，惊讶地发现祭坛四周站着凤兮、惊鬼神等人，他们维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仿佛时间静止。
只有灵虚山主是"活"的。年轻的掌教站在祭坛边缘，手中捧着个星砂沙漏，细砂正从上半部缓缓流下。
"三刻。"他抬头微笑，"比预计的快。"
汝无颜摸向额间，星辰印记微微发热："刚才的幻境是......"
"星砂试炼。"灵虚山主翻转沙漏，"你们在现实中只消失了三息。"
玉染突然剑指灵虚山主："你到底是谁？"
老人（虽然现在是青年模样）不慌不忙地展开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凤凰纹身："如假包换。"纹身突然飞出一只小火凤，亲昵地蹭了蹭汝无颜的脸颊，"至于其他问题......"
静止的人群突然恢复动作。惊鬼神第一个发现他们："你们怎么在祭坛上？！"
半叶沾则指着天空惊呼："星图变了！"
原本璀璨的夜空此刻只剩七颗主星，排列成匕首形状。更惊人的是红尘——白貂蹲在祭坛角落，面前摊着个打开的水晶匣，里面空空如也。
"青瑄的精魄......"汝无颜心口突然一疼，"去了哪里？"
回答她的是灵虚山主按在肩头的手："成为你的一部分。"他指向她心口的金色漩涡，"青凰的温柔，青瑄的果决，还有你自己的......"
"选择。"汝无颜接上他的话，突然明白了一切。
凤兮的剑突然出鞘："师尊小心！"
一道黑影从祭坛底部窜出——竟是本该消散的星砂巨人残影！它扑向汝无颜心口的漩涡，却在触及的前一刻被玉染横剑拦住。
"滚回你的星空！"
剑锋斩过黑影，带起的不是血而是星砂。这些砂粒在空中组成最后一行字：
"我们还会再见......容器......"
第六节：三界之舟
三天后的深夜，汝无颜独自来到后山废墟。
梧桐林的灰烬中，那座星砂祭坛依然完好。她跪坐在坛前，从怀中取出三样东西：青凰的金色翎羽、青瑄的暗金月牙吊坠，以及自己的银纹拓印。
"我知道你能听见。"她将三样物品摆在祭坛三角，"现身吧。"
星砂无声涌动，凝成个模糊的人形。这次不是恐怖的巨人，而是个与三姐妹相貌相似的少女，只是眼睛是纯净的星蓝色。
"终于认出来了？"星蓝少女轻笑，"我们最初的样貌。"
汝无颜摇头："我认的是这个。"她指向祭坛底部几乎磨平的刻痕——与青铜柱上如出一辙的第四人轮廓。
星蓝少女突然流泪。她的泪滴是星砂，落地即长出细小的水晶花："当年星君抽走我们三魂时，故意留了一缕'本我'在星砂中。"她触碰汝无颜心口的漩涡，"现在，你找回来了。"
"代价是什么？"
"记忆。"星蓝少女的身体开始透明，"每融合一部分力量，就会遗忘一段过往。"她突然抓住汝无颜的手，"玉染知道代价，所以他......"
话未说完，一阵风吹散了星砂人形。汝无颜转身，看到玉染站在三步外，肩头停着只小火凤——是灵虚山主纹身所化的那只。
"你瞒了我什么？"她直接问道。
玉染肩头的小火凤飞到她掌心，突然吐出颗赤星砂。星砂上清晰刻着两行小字：
"心舟既成，可渡三界。
然舟行之日，掌舵者将忘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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