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燃收到唐时推迟回来的消息时,她正站在门口的镜子前仔细检查自己的着装。
手机叮咚一声,秦燃看到唐意的信息:今天不回。
秦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她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
再抬起头,脸上也没有太多的失落,甚至都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安静地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秦燃小心翼翼地收起客厅,以及唐意房间里的花,慢慢放掉气球里的气。
呼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
收完房间里的布置,秦燃坐到餐桌旁,她看了看桌上自己认真研究了好久的摆盘,叹出一口气,“好在没来,不然你就会发现精致的摆盘下藏着的,是不太理想的味道。”
秦燃不会下厨,唯一会做的是炒饭热菜和煮饺子,这一顿是秦燃抽时间去宋钰家找宋钰家阿姨学的。
秦燃坐下,一口一口地吃着,嘴巴机械地嚼着自己忙了一下午的成果,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她给唐意准备的礼物袋子。
一件定制的裙子,两套舒适的睡衣,一条smgydkshh的项链。
秦燃想,果然还是太粗糙了。
三天时间也确实不够,正好唐意又多给了她几天,正好可以让她去实现最初的想法——她准备去学玉雕,给唐意雕一个漂亮玉牌。
秦燃放下筷子,把礼物袋子一个个提起,放到唐意的房间里去,又把拆下来的针织粉花里选了几朵,放在礼物袋子上面,压在准备好的卡片上。
卡片上字迹工整:等春天的温柔长满枝头,祝唐唐小姐的四季,再无荒芜。
……
此刻深海里的唐意,却有点荒芜。
唐时在牢里,所以这事最后还是被长老们知道了,长老们给唐意送来了《人鱼律法》《首主守则》《刑法大全》《意错集合》……
护卫最后冷冷丢下一个漂亮本子,和一支漂亮笔说:“长老要求殿下在这十五天内,从这些书中反省出一篇8000字的小论文。”
“一定要吗?”唐意原本脸上对本子笔的欣赏瞬间消失,“……这个本子和笔,有点太丑了,不好写。”
护卫轻笑一声,“长老还说,如果殿下提出换笔或者换本子,那么小论文字数提升到12000,殿下……还要换吗?”
唐意默默收下本子和笔,自说自话道:“12000不属于小论文,所以8000。”
唐意一手拿本子,一手翻了翻手里厚厚的书,“这个意错集合是什么?错别字吗?你们真是,容易的易都能写错,也是不容易。”
护卫瞥一眼火速蹲在禁闭室,开始动笔的唐意,冷冷道:“没写错,那本是心长老特意编撰的,关于意殿下你学习期间所犯的所有错,所耍的所有小聪明以及所有受到的相应惩罚,心长老意思是……希望殿下不要知法犯法,也不要重蹈覆辙。”
唐意,“……”
“拿走。”唐意随手拿起那本《意错集合》,朝着禁闭室外面暴躁一扔,“我不收垃圾。”
另一边,秦燃也有点暴躁。
分开的两个人为了再见那一刻的春风,在各自不擅长的领域荒芜狼狈着。
第一天,秦燃正常下班,拎着拜师礼,恭恭敬敬地拜了一个师父学雕玉。
第二天,秦燃加班,师父指点后她独自练习到凌晨。
第十天,师父问她,“秦小姐考虑如果天赋不允许,由师父亲自雕一个送给秦小姐的女朋友吗?”
秦燃倔犟,婉拒师父的好意,“不敢劳烦师父费心神。”
师父看着秦燃手里雕得一言难尽的最初级样品,负手叹气道:“教你更费为师心神。”
第十三天,师父送给秦燃一个雕刻精美的竹兰玉牌,“秦小姐,这是为师送你的出师礼,辛苦了。”
秦燃还想坚持一下,师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秦小姐要尊重上天没给的天赋。”
……
第十五天,秦燃不服气,拿着她雕的玉牌千里迢迢开车跑到陈陈家,陈陈皱着眉头,“我这不收玉雕的废品。”
“……”秦燃气得一把拉过椅子,坐在陈陈院子里,“我不开心了,所以我和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我准备在你这修养半个月。”
“滚。”陈陈从院前的菜地里直起身子,“你上次修养,宋大小姐带着一堆人在我院子里吃吃喝喝,烦死我了,我告诉你,这次如果再来一个,我就用锄头把她敲死,然后埋在我的菜地里做肥料。”
秦燃瘫在吱呀吱呀的老旧椅子上,一副耍无赖的样子,“滚什么滚,再说宋钰不是也给你赔偿了吗?”
陈陈敲了敲锄头上的土,“我是因为吃喝的那点钱吗?那么多人真的很吵,你晚上在房间里哀怨鬼叫,她们白天在院子里叽叽喳喳,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秦燃呆滞在原地,看着推开院门进来,一身黑泥的陈陈,“你听见了?”
陈陈跺跺脚,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当然,你那点掩耳盗铃的法术,只能保住宋钰她们的耳朵,保不住我,我连百里之外山里精怪的窃窃私语声都能听见,怎么会听不见就睡我隔壁的你的声音。”
嗡的一声。
秦燃的脑海里忽然不受控制地晃回三年前那段时间,那段充斥着血腥味盈满鼻腔口腔的记忆,那种折断四肢的痛楚堆积在耳膜的刺鸣感。
叠叠断断的记忆,仿佛将秦燃再次拉回了灵魂血肉被人割裂开的那天,那天,连灵魂的求生**都被数不清的空洞窒息感淹没。
“秦燃!”
陈陈的声音将秦燃一把拉了回来,潮湿的泥土味在秦燃鼻子处晃了又晃,秦燃脸色有点难看,她有点想吐。
“别摇了……”秦燃眼神木讷地拉住陈陈的手,“放心,宋钰在国外玩,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也不会。”
“不会就好。”陈陈叹下一口气,转身往屋子里走去,“那你随便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陈陈摇着头,把锄头立在大门口边的角落处,暗自喃喃道:“放过自己吧,鎏玉。”
秦燃那年来陈陈这里,其实根本说不上是修养。
那天大雨倾盆,陈陈拎着被雨淋得奄奄一息的秦燃回来,三十九度的高烧,当时秦燃的意识已经极为模糊。
陈陈不断用法力压着秦燃体内的蠢蠢欲动的神格,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
鎏玉在秦燃的身体里睁开眼睛。
“你在压制我?”鎏玉坐起来的第一句话是质问陈陈,“你也觉得我不该存在?”
“秦燃难道不是你吗?“陈陈满眼心疼的望着鎏玉,“我只是不想让你记起那段痛苦的回忆而已。”
鎏玉环顾四周,没有接陈陈的话,“你还住这么破的地方?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守着这破房子到现在?”
“你闭嘴,陈陈眼眶通红地焦急道,“你现在马上把身体还给秦燃,听到没,快点,她要消散了。”
鎏玉靠在床边,无所谓道:“散了就散了呗,有什么好伤心的,又不是你要散了。”
“滚进去!”陈陈大吼道,手上的法力也再度砸向秦燃,试图强行将鎏玉的神格压进秦燃身体里,“她散你就也没了,快点,别在这扯东扯西了。”
“……”
鎏玉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呵欠,默默开始收敛神力,任由陈陈将她封印,再度沉睡过去。
鎏玉当年在狱界几乎有着横行无二的绝对灵力统治地位。
狱界一次动乱,无数恶鬼邪灵趁机逃窜,她身为狱主,不仅以一己之力挡住所有怨力侵袭,平息动乱。
还在动乱之后,直接单枪匹马闯上冥王殿,与冥王对峙。
那一次动乱,其实是冥府管理不当才牵连了狱界,但那时,冥府仗着长久以来压狱界一头的气势,不肯低头赔偿。
是鎏玉,鎏玉的强势让最终理亏的冥府乖乖认错并赔偿。
后来,鎏玉一次意外,突遭灵力反噬入魔,陈陈赶到时,她已经被狱界十大长老联手镇压,神魂消散。
转生为秦燃。
可鎏玉毕竟是封神之境的人,残留的神格沉睡在秦燃的体内,原本秦燃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前世记忆恩怨一笔勾销。
但却一朝因为本体的精神崩溃,身体虚弱,鎏玉的神格在秦燃体内醒来,过往记忆也一同侵入秦燃的大脑。
陈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神格封印,唤醒秦燃,结果秦燃察觉了神格的存在后,执意要唤醒神格。
秦燃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任由错乱的记忆拥进她的脑袋,意气风发的鎏玉与被惨烈围剿的鎏玉,这样截然相反的两种顶端情绪疯狂啃噬着秦燃本就脆弱的神经。
秦燃就这样不知疲惫地消化着爆炸又颠倒的情绪,最后出来时,秦燃的脸上像是带了一张没有情绪的人皮面具,眼神空洞,神情冰冷恍惚。
秦燃用那样的脸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天,脸上才少少恢复了一些熟悉的生气。
陈陈不知道秦燃是如果从那样混乱不堪的情绪中挣扎出来的,也不知道,她和神格究竟融合到了哪种地步。
陈陈缓缓脱下脏污的胶桶裤,换上干净的衣服,一想到此,陈陈都觉得心口泛着针扎般的疼。
秦燃在她自我意识最脆弱的时候还要接收前世大起大落的情绪……
陈陈始终记得,每次她进去给秦燃送饭时,秦燃脖子,手臂上血痕累累的伤疤。
让人触目惊心。
“陈陈,晚上吃什么啊?”外面再次响起秦燃的声音,“要不把你后院那些个鸡杀一只给我吃?”
陈陈换好衣服,捡起地上的脏衣服,回应道:“行,你去后院看看,看上哪一只自己杀。”
“我自己杀啊?”秦燃轻咳两声,“那还是算了吧,我最近吃素,就随便整点青菜吧。”
陈陈走到院子里,白眼一翻,“懒死你算了。”
陈陈把手里的脏衣服扔在院子水盆里,“那你去帮我把这衣服洗了……”
秦燃干笑几声,“吃完洗,可以吗?”
“随便你,你今晚洗了就行。”说完陈陈撸起袖子去菜地薅菜。
“嗯嗯,一定。”秦燃点头,目光遥遥地看向远方。
她抚上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心里一颗,一颗的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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