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很早之前就知道网络上实在有太多变态，他的某红书私信框里经常怼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话语，从最简单的觉得他长得不错求联系方式到下三滥的屏蔽词骚扰。平时他也就当个乐子，也不会去在意。
只不过这次，这人竟然还舞到现实中。景一盯着截图，心里就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他打开某红书，准备把发照片的人拉黑举报一条龙，结果他再点进评论区，这条评论已经凭空消失，景一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眉头微微皱起，“也许被人举报了，也有可能他自己删了。”景一想。
【X：你记得开启评论筛选模式。】
思忱之间，景一收到了X的私信。他心里一暖，回复道。
【Jede2012：谢谢】
【X：线下注意安全。】
【X：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X：^ ^ 】
简单交流之后，景一起伏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看到X发的颜文字，眼睛染上几分笑意。
【Jede2012：你也是。】
景一突然想到对方的ip地址是在国内，可能现在才不到早上七点，便思考一会，觉得对方言辞实在不像是学生的模样。
【Jede2012：工作顺利。】
直到第二天，X都没有回复
*
景一一觉醒来，已经把昨晚那点不明骚扰信息抛在脑后。阳光从半开的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他乱糟糟的被子上。他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抓起手机看时间，心里还想着早饭要不要去楼下的netto超市买个面包。
他天生就这样，大大咧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婆曾半是宠溺半是叹气地评价过他：
“景一这小子，成也这性格，败也这性格。”
外婆说的“成”，是他天生不怕场面，不怵人。小时候在亲戚面前能侃侃而谈，上了大学也总能凭着这股热劲交到朋友。遇事不钻牛角尖，哪怕出点糗也能自己化解。
可“败”也在这，太容易放下，太容易一笑了之。
不论是麻烦事还是某个可能藏着信号的人，他都懒得深究。
就像昨晚那条陌生信息，换别人可能要琢磨半天是谁发的、什么意思，而他到了第二天就已经完全抛在了脑后。
他一向觉得，生活已经够复杂了，能不在意的事就不值得浪费脑子。
景一嚼着超市里买的干巴面包，一边心想天天嚼着这玩意，脸到底会不会变成正方体，一边出了地铁站。
今天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万里无云，天空澄澈湛蓝，阳光洒在树梢间，把叶尖染出一层浅浅的红棕。微风吹拂，叶片翻动的声音细碎轻柔。
“秋天真的到了。”景一心想。
正想着，正想着，景一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几下轻微的“咔嚓”声。
他抬头一看，草坪那头，有个人正半蹲着，举着手机对着树根的方向拍个不停。阳光斜斜地落在那人肩上，黑色的头发微微凌乱。
景一好奇地凑过去，顺着那人的镜头看去，草坪上的落叶堆里，一只小松鼠正探出半个脑袋。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叼着一颗圆滚滚的坚果。
“哎，这角度不错啊，”景一忍不住低声道，凑近了点，“它要跑了，快拍！”
那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微微一顿，偏头看向他。
景一本想随口接句话，可当那人转过脸来时，他整个人愣在原地。
阳光洒在那人的脸上，描摹出细腻且柔和的光晕，而那张脸眉目清隽，眼镜后的目光有点慌乱。
是褚之。
两人对视了两秒。空气一片静寂。
“是你？”景一反应过来。
褚之也怔了下，站起来，随即道：“我在拍松鼠。”
景一：“我也是。”
两人尴尬对视着，小松鼠早已窜上了树。
风吹过，落叶沙沙作响。
景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心里忽然一阵慌乱。他挠了挠头，干巴巴地问好了句：“早啊。”
“早。”褚之已经恢复了之前处变不惊的模样，淡淡点头道。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了一瞬。景一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梦。
褚之穿着黑西装坐在昏暗的考场里，手里转着的钢笔像是银色的教鞭，神情冷峻的给他发口语试题，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意面糊糊流行的社会学原因”，被盯得满头大汗。
想到这儿，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尴尬。
褚之看着他，似乎察觉了什么，却没多问。
两人一路无话，好不容易走到语言班门口，推开教室门，景一就迫不及待奔向好友陈宇洲的旁边。
陈宇洲和褚之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压低声音朝景一询问昨天晚上自己发的那张截图。
景一早上起来就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七零八落，这时候又被好友提起，只能随意挠挠头。
陈宇洲：“你得小心点啊。别不当回事，这社会上变态太多了。”
景一直到对方也是好心提醒，便拍拍陈宇洲的背，“放心，我都有数。”
——实际上一点没有。
课上，老师开始讲当天的口语练习内容，正是昨天晚上褚之发给景一的口语试题，竟然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侧头望向褚之。
褚之正坐在景一附近，神情如常，专注得像是没注意到这巧合。澄澈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侧脸的镜片上反出一层浅淡的冷光。
景一撑着下巴，手里无意识地旋转着自动铅笔，心想：褚之还真有两把刷子。
他又偷偷多看了几眼，试图揣摩对方是不是预卜先知。
就在这时，褚之似乎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忽然交错。
那一瞬间，景一呼吸微微停滞。而褚之只是轻然瞥了他一眼便挪开视线。
*
下课后，景一看时间还早，准备去市中心录点视频素材。今天的多特蒙德，正好是周中的欧冠比赛日，多蒙对ac米兰。
街上是黄与黑的海洋，连地铁站外的来来往往的人都系着球队围巾。鼓点、汽笛、啤酒味混在一起。
而市中心的广场上，则挤满了从意大利赶来的AC米兰球迷。红黑旗帜在人潮中翻涌，歌声此起彼伏。
景一举着相机在人群里晃悠，拍了段开场视频，镜头对准自己，笑得飞扬：“大家好，今天是多特蒙德的欧冠比赛日，我带大家看看现场气氛。”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正死死盯着他。
直到那人忽然喊了一声：“你，你是不是某红书的博主，Jede？”
景一脚步一顿，回头。
还没来得及整理表情，那男人已经挤过来，笑容有点僵。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眼神发亮，搓着手，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又激动又紧张：“真巧啊，居然能碰到你，我关注你很久了。”
景一依旧保持职业笑容，镜头都还没关，随口道，“我出来拍素材，没想到还能偶遇粉丝。”
“偶遇？”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诡异的甜腻。
景一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一束皱巴巴的红玫瑰，“我特别喜欢你，真的。昨天晚上我还在评论区评论了，你看到没？”
景一愣了愣，随口道：“评论挺多的，我不一定看到。”
男人露出笑容，压低声音，似乎像是揭秘，“前几天我其实看到你了，嘿嘿，你好像在等车，我拍照发你评论区了，你在吃巧克力棒呢，味道怎么样？”
......哦，原来是你。
景一嘴角还挂着笑，但声音冷了下来：“原来你是那条‘照片’的作者啊。”
那人眨眨眼，笑得暧昧：“我就想看看你真人什么样。你在视频里那么招人喜欢，现实里更好看。”
“谢谢夸奖。”景一懒洋洋地抬眉，收起相机，往人群里面走。“不过喜欢可以，跟踪就有点过头了吧？你这是学警察呢，盯人那么专业。”
那人愣了一下，眼神闪了闪，却笑得更深：“别这么说，我只是太想见你了。你总在视频里说孤单嘛，我想……我可以陪你。”
景一头也不回。
“我不是开玩笑的！”那人声音忽然拔高，引来几个人侧目。
他追上去几步，把花递过来，语气几乎哀求：“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景一被迫停下脚步，四周的人已经开始围观，几个外国球迷举起了手机，误以为这是浪漫告白现场，起哄着吹口哨。
“喂，我劝你别闹了。”景一压着声音，语气冷漠，“你这行为，已经不是喜欢，是骚扰。”
那人脸色一僵，随即露出一种病态的执着：“我不信你没有感觉。我天天看你的视频，看你笑、看你吃饭、看你去超市。你就算骂我，我也觉得你在回应我。”
景一额角的青筋轻跳。
完了。要不了十分钟，他就感觉这个视频会被人在网上传播。
他环顾四周，出口被堵，人流太密，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他看见前方rewe超市门口，一个人正提着购物袋走出来。
阳光从背后打下来，把那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暖光。
褚之。
景一脑子几乎是本能反应。
他猛地转身，冲那边扬声喊：“哎，亲爱的！”
那男人怔住，满脸的“深情”面具碎了一地，转变为僵硬的阴沉。
景一快步冲过去，笑着一把拉住褚之手里的购物袋，语气亲昵：“宝贝，你买完啦？我还在这边被人堵着表白呢。”
然后转头，对那男人冷漠道：“抱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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