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好几日,萝卜干烘烤得大差不差了,闻起来干香,湿度正好。将其用手撕开,便可以放阴凉处保存了。
要说这么多萝卜干,光用来炒腊肉,那可算是暴殄天物。若是分出一些做香辣萝卜干,不仅风味十足,下起饭来更是停不下来。
想法一出,苏浅浅便开始行动起来。
做香辣萝卜干最不可少的就是辣椒面,但要想辣椒面吃起来香辣十足,一种辣椒是绝对不够的,至少需两种以上混合,口感才更为丰富。
干货店内,掌柜的一听苏浅浅的来意,从库房中拎出一个布袋。
“苏肆厨,您来我这就算是找对地方了。这干辣椒,可是我在农户那收的,他们亲自晒的嘞,品质高的很。”
苏浅浅将布袋打开,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只见这辣椒表面,不是黑斑,就是长满了霉点。少女面带着愠怒,冷笑一声将袋子合上,“掌柜的,你这都不知是放了多久的陈货了。若是客人吃出毛病来,就不怕我来找你算账?”
掌柜的一听有些着急,急忙辩解,“哎哟,您自己开饭馆也知道,这干货就是容易发霉。再者,这霉斑洗干净便可食用,不会害死人的。上次隔壁馆子来买了不少,没听说出了问题啊。您若真想要,我便宜些给您就是。”
“怎么着,这出了事要闹得满城皆知才行。你这是拿客人的健康赌几率啊,暂没人吃出问题你就偷着乐吧。至于你这干辣椒,我也无福消受。”
“这…”掌柜的一抹额头的汗,眼神飘忽,眼神示意一旁的小厮将布袋收走,“要不您再看看别的,我这可还有不少好货呢。”
“不必了。”
“诶,苏肆厨,您别走啊!”见少女背影决绝,掌柜的一拍大腿,这百味轩近来可风光无限,得罪了它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你赶紧将库房中的发霉受潮的陈货全处理了,一个不留。”
小厮一脸为难,“掌柜的,这量可不少呢。”
“我叫你去,你就去。”
“是。”
又寻了两家,品质参差不齐,不是受潮了,颜色暗沉发黄;就是辣椒质量不过关,歪七扭八。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街边小店中寻到了一相貌极佳的干辣椒,个个鲜红饱满,个头匀称。
看苏浅浅一黄毛丫头,掌柜的提溜着小眼睛,手中的玉算盘油光水滑,“我这干辣椒,可是个顶个的好。您看看这颜色,这个头,怕是在别的店中难有如此高品质的吧。”
看表面颜色,虽说过分艳红了些,但品种不同,晒制出多少会有差异。但稍拿近些,便能明显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稍微懂点行的便知是硫磺熏制出来的。
别看这硫磺熏制的干辣椒颜色漂亮,其中危害可不少。不仅损害肝肾,且食用后容易头晕、呕吐、腹泻更是稀疏平常。
想不到许久不出来逛逛,这牛鬼蛇神是齐齐上阵了,苏浅浅心中讥讽出声。看这存量,若是卖出去了,不知要吃进多少人的肚中。
见少女迟迟不出声,掌柜的还以为其被自己一番说辞唬住,说辞越发放肆起来,“这颜色艳丽啊,炒进菜里才好看哩。您别看这价格不低,一分钱一分货啊,这城内不少饭馆都是从我这进货的。”
苏浅浅轻笑一声,她倒是真有些好奇,什么人敢买这样的辣椒,“是吗?”
掌柜的四下环顾一圈,俯身凑进苏浅浅,“最近风头大盛的百味轩知道吧,他们家的干货,可大部分都是从我这订的。”
还当真是人在家中坐,屎盆子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百味轩何时从你这订购了。”
话音一落,掌柜的睁大眼睛,细细打量了少女一番,犹豫半晌,才诧异开口,“您是苏…苏肆厨?”
苏浅浅脸上扬起一玩味的笑,“您觉得?”
瞬时间,那是天雷勾地火,掌柜的一张脸和调色盘似的,手中的玉算盘抖动两下,直直向地上砸去。慌乱间,只见其左右手交替向算盘捞去,活像个猴子捞月,滑稽得很。
苏浅浅眼疾手快一脚踢起玉算盘,用手稳稳接住,“你说,若是我没接稳,这么好的算盘摔碎了多可惜啊。这么好的店面,好好做生意不好,借着我百味轩的名声坑蒙拐骗。被我发现下一次,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掌柜的看着递到手边的玉算盘,颤抖着手接住,“谨记苏肆厨教诲。”
“还有,这硫磺熏的辣椒少吃,小心吃坏了脑子,这样一来可不划算。”
“是…是,您说的对。”
冰冷的风,吹拂过少女心头郁闷的情绪,哪知出来买个材料,一波三折。
苏浅浅左手拿着冰糖葫芦,右手拿着热乎乎的大肉包,一屁股坐在河岸边上,边吃边看着河面感慨,“想当年,那么多好材料放在我眼前,我不知珍惜。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唏嘘。”说罢,狠狠咬下一大口,感受鲜嫩的肉汁在口中炸开,满足得眯起眼来。
王大拿提着糕点,刚打算上轿,大老远便见一人影凄凉坐在河边,还以为谁要轻生。顾不得其它,三步并两步上前,结果越靠近,那抹身影越眼熟。站定一看,苏浅浅满嘴油,啃着包子正欢呢。
“苏肆厨,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感受到身旁风雪被一道屏障阻隔,苏浅浅回头一看是王大拿,立马招呼其坐下,“大拿啊,我这还有包子,你吃不?”
不一会儿,河边坐着的人影,由一个变两个。
“这个糕点好吃,你尝尝。”
“好吃!”
两人吃得正欢呢,王大拿突然反应过来,动作和卡壳了般,“对了,苏肆厨,大冷天的,你一个人坐在这干什么呢?”
苏浅浅长叹一声,将手中糕点一口塞下,“唉,说来话长。”
听完缘由,王大拿满不在意挥挥手,“就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马车晃悠悠行驶,在熟悉的店门口停下。
这刚一停下,就听老太太声如洪钟般的嗓音传来,“好你个王大拿,叫你买个糕点买到哪去了。再不回来,我泡的花茶都要凉了。”
苏浅浅下轿的动作一顿,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陷入半分沉默。
说时迟,那时快。老太太三百六十五度全方面变脸,换上一脸慈祥的笑意。原本高举在空中的手,一把公主抱过愣在原地的少女,还掂量了两下,“哎哟,我的好闺女,老婆子想死你了。怎么抱起来那么轻,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苏浅浅感受着老太太结实的手臂,强有力的心跳,表情呆愣,不愧是大拿一家,身体素质和力气都是大拿啊。
“祖母,您别吓着人家了。”王大拿捂脸,将糕点放在桌上。
老太太稳稳将少女放定,语气难掩激动,“哎哟,太兴奋了,闺女你别见怪。”
“不会,不会…”
狭小室内,花茶香气氤氲,暖意熏人。
老太太酌了口茶水,呼出一口热气,“要买干辣椒啊,现在市面上的货可参差不齐。”
苏浅浅齐齐漏出八颗牙齿,手不轻不重地在老太太肩上按着,“是啊,我上市集寻了一大圈,就是没见着满意的。这不,跟着大拿兄来寻您了吗。”
老太太眼神似有若无朝王大拿那边瞥了一眼,“要不说有个闺女好呢,贴心。”
王大拿嘴里塞着糕点,似有所感抬头,将一块荷花酥朝老太太递去,“祖母,您吃吗?”
“得了,你自己吃吧。”
苏浅浅看着这一幕自觉好笑,如此温馨的氛围,当真是少见。
“婆婆,不知您这里有没有干辣椒?”
“啧,干辣椒啊…”
王大拿见老太太语气停顿,以为是人年纪大了不记事,“我记得库房中不是有好…啊!”脚上剧痛传来,男人抱起脚,一脸苦兮兮地看着老太太,“祖母,您踩我干嘛,痛死了。”
苏浅浅眉头微挑,知老太太有事相商,手下动作放缓,“婆婆,您有事直说便是。”
“要不说你聪明呢,”老婆婆满意地拍了拍苏浅浅的手背,满脸忧虑,边说还边睁一直眼观察少女的神色,“你看我这年纪也大了,平日里也没个人陪我聊天解闷。这一天哦,忧心得很哦。”
“您放心,只要是我这日后有时间啊,保准第一时间来找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再看向王大拿时,瞬间敛了神色,“快去,叫伙计将库房里的干辣椒都拿来。”
王大拿抱着受伤的脚,语气幽怨,“怎么又是我?”
“嗯?”
触及老太太的眼神,王大拿腾得一声站起,力道之大,桌椅都跟着晃了晃,“我现在立刻就去!”
听着老太太讲这城中的八卦,那是相当有趣,苏浅浅笑得前仰后合,时不时插上两句,和谐得很。
不多时,两袋满满当当的干辣椒被拿了进来。
“你看看,市面上所有种类的,都在这了。”老太太从布袋中掏出分装好的小袋子,一打开,辣椒辛辣的香气溢出,“这长条的大椒,果肉就厚实些,适合做辣椒面。别看这秦椒果实小,辣度可高了。还有这海椒,还是上次外朝人进贡的时候留下的,都是好货。”
一眼望去,干辣椒们大小匀称,颜色红得发亮。且翻动了两下,丝毫没有发霉、受潮的倾向。撕开辣椒蒂,呛辣味扑面而来。指尖轻捏有宁脆响,肉厚籽少,且不发黑。
苏浅浅双眼发亮,这样好的品质,怕是将城中干货店反过来,也找不到第二家,“婆婆,这干辣椒怎么卖?”
“这玩意儿可不便宜,”老太太面露难色,“要不你说两句吉祥话听听,我给你便宜点。”
苏浅浅眉头一挑,心想还有这好事,“婆婆,那您听好嘞。”
“得。”
“祝您长命百岁,无病无灾也无疾。”
老太太喜笑颜开,被夸得满面红光,“说得好,一斤便宜五文钱。”
苏浅浅一听,更来劲了,“祝您笑口常开,青春美貌犹常在。”
“十文!”
“祝您财源广进,数钱数到手抽筋。”
“十五文!”
……
眼见苏浅浅还要继续说下去,王大拿目瞪口呆,“苏肆厨,不能再说了。再这样下去,我家还得倒给你几十两银子。要不,我也跟着你走得了呗。”
老太太一拍掌,“也行。”
“不是,祖母,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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