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仿佛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嘴，只余下弗兰鞋底敲击地面的单调“踏、踏”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
港口黑手党这个不起眼的分部，就藏匿在前方那家霓虹闪烁却透着股冷硬气息的酒吧深处。
某一瞬间，世界像是卡顿的录像带突然跳帧——模糊的人声嗡鸣、远处轮胎摩擦路面的嘶鸣、以及沉重木门被粗暴推开的“吱呀”声，毫无预兆地灌入耳中。
不是恍惚的错觉，更非高明的幻术，弗兰那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极细微地掠过一丝凝重。
他就这样被硬生生从死寂的“无人区”拽回了喧嚣的现实。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撞开酒吧大门滚了出来。浓烈到令人皱眉的酒气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瞬间糊了弗兰一脸。
“啧。”弗兰微不可察地向后挪了半步，仿佛在避开什么有毒气体，“挡着路了，散发着过期酒精和失败人生的移动污染源先生。”
“小鬼……嗝……别挡在门口碍事！”醉汉浑浊的眼睛勉强聚焦，不耐烦地抬手，带着一股蛮力推搡过来。
弗兰轻巧地侧身，让那醉醺醺的力道落空，对方一个趔趄差点扑街。与此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醉汉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弗兰才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库洛姆的信息：
［弗兰，那个部门你之前应该也见过的，就是瓦里安，隶属于彭格列的暗杀部队。］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BOSS说可以给你安排，要考虑一下吗？］
［弗兰？］
［……］
［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手指翻飞，迅速敲下一行字：
［一切正常，师姐。只是刚才有只巨大的、会喷过期酒精的蟑螂挡路，Me在思考环保的物理超度方式。］
发送完毕，他深吸一口气，随即又嫌弃地皱了下鼻子，推开了面前那扇沉重的酒吧大门。
门内的景象像是另一个极端。
震耳欲聋的音乐、鼎沸的人声、混杂着烟酒汗水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形成实质的浪潮。白日火拼的紧绷与血腥味似乎被暂时遗忘，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宣泄。中央舞池人影稀疏，倒是四周卡座挤满了人，喧嚣沸腾。
“老板！再来一桶啤酒！要冰的！”
“好嘞！马上！”
各种粗粝的喊叫此起彼伏。
弗兰穿过这片沸腾的“海洋”，格格不入得像一块掉进火锅的冰块。他翠绿色的眸子冷淡地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锁定了吧台最幽暗的角落。
目标人物坐在那里，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在两人相距不到十米时，那人便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鸢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晦暗不明，他慢条斯理地将面前一杯冒着诡异气泡、颜色难以名状的液体推远了些。
“哇哦~”太宰治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点虚假的惊喜，“这可真是稀客。不过，弗兰君，友情提示，我还没消气哦？”
他指尖点了点那杯可疑液体，笑容灿烂却毫无温度。
弗兰拉开他身侧的高脚椅坐下，视线精准地落在那杯“凶器”上：“Me还以为经过上次你试图用混了漂白剂的‘特调’招待Me未果后，已经放弃了你那堪比小强进化史般顽强的自杀计划。现在看来，是Me低估了你追求死亡的……执着与创新精神？”
他顿了顿，决定切入正题，“刚才外面，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奇怪的事情？”太宰治歪了歪头，装模作样地思考，“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如果是酒吧里出现未成年这种明显违反《青少年保护法》第N条也算‘奇怪’的话……”他促狭地笑了笑，再次将那杯散发着奇怪气味的液体推向弗兰。
“喏，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我的新配方？说不定能洗涤一下你过于‘诚实’的灵魂？”
“Me没兴趣参与你的化学实验。”弗兰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最近如果有出现针对你们的袭击，尤其是伴随奇怪雾气的那种，建议你这种异能无效化的持有者也稍微重视一点。虽然理论上你这种反异能的存在大概是遇不到的，但万一它们觉得你太碍眼，想用物理方式清除呢？”
“哦？”太宰治的尾音上扬，带着一丝了然又漫不经心的兴味，“看来我们的弗兰小朋友是遭遇了那个杀人的雾气……范围固定，目标明确，雾气散去，留下冰冷的‘作品’……”
他晃了晃杯中仅剩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虽然运气不太好，至今没亲自体验过，不过既然你经历了，不如说来听听？就当是……付费的都市怪谈？”
弗兰简洁地将自己刚才的诡异经历复述了一遍，随后安静地看着太宰治，后者单手支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吧台光滑的表面，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面具。
片刻后，太宰治才慢悠悠开口：“嘛，不过倒也不用太担心。这种小麻烦，很快就会解决的。”他轻松的语气，与库洛姆之前的安抚如出一辙。
弗兰微微挑眉，翠绿的瞳孔里清晰地写着“你认真的？”。
似乎被弗兰这毫不掩饰的困惑眼神取悦了，太宰治轻笑出声，难得好心地解释了一句：“森先生已经有对策了。别看那种大人满肚子都是算计人心的坏水，像只成精的老狐狸，但他对维持横滨表面上的‘和平’可是相当执着呢。毕竟，混乱的土壤才能开出最‘美丽’的黑手党之花，不是吗？”
正当两人谈话间，吧台的调酒师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气质温雅的年轻人，齐肩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身的马甲三件套，动作流畅而精准。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将一杯鲜亮的橙汁稳稳放在弗兰面前。
“兰堂先生特地交代过，”调酒师的声音温和悦耳，“如果弗兰君来店里，只能喝饮料。”他说话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太宰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话音未落，门口方向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一个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男人满头大汗地从拥挤的人群中奋力挤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他快步走到太宰治身边，俯下身，压低声音急切地在他耳边低语。
声音压得极低，弗兰只捕捉到零星的词语“……港口区……安藤……火焰……”。他看到太宰治原本散漫的眼神骤然一凝，鸢色的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利。
他倏地抬眼，目光如有实质般扫过弗兰的脸，那眼神复杂，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
太宰治利落地站起身，随手理了理肩上那件过于宽大的黑色外套，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步履间带着一种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冷肃。
“又有紧急任务了吗？太宰大人真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呢。”调酒师拿起一块洁白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洗净的玻璃杯，望着太宰治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语气带着一种熟稔的感慨，“照这个效率和……处理问题的方式，他说不定真能刷新记录，成为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哦。”
弗兰吸了一口冰凉的橙汁，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口，声音平淡无波地指出：“如果Me没记错，你们港口黑手党有条规矩是‘严禁私下妄议干部’？你是想测试一下这条规矩的执行力度吗？”
调酒师闻言，非但没有紧张，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哈哈，弗兰君真是敏锐。不过嘛，太宰大人目前确实还不是正式干部，况且……”
他放下杯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弗兰，“你也不属于港口黑手党的人，对吧？就当作是我在自言自语好了。”
他哼起不成调的小曲，神态轻松，与周围那些大多神情紧绷、带着戾气的黑手党成员形成鲜明对比，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他擦干净手，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而带着一丝探究：“说起来，弗兰君，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没有选择加入港口黑手党呢？你的亲人，兰堂先生和魏尔伦先生，都是组织内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身为强大的异能者，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座城市里，一个没有明确归属的强大异能者，就像黑夜中独自发光的萤火虫，既耀眼又……危险。各方势力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着弗兰，像是执着的要等待一个答复。
弗兰终于将视线从门口收回，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位过于健谈且信息灵通的调酒师。
中等偏上的样貌，温文尔雅的举止，但那双含笑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不容忽视的精明和试探。这个人，绝不是普通的酒保。
“哇哦，”弗兰发出一声毫无波澜的惊叹，“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部门最近是经费不足改行做人口普查了吗？连Me这种属于‘编外人员’的亲属关系都查得这么门儿清？”
他单手撑着脸颊，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目光再次飘向大门的方向，仿佛透过那厚重的门板能看到什么。
玻璃杯中橙汁的折射光，似乎在他颈间某个被衣领半掩的饰品上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那像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被当作项链坠子戴着。
“不过，是谁告诉你Me没有归属的？如果连这点基础情报都搞不清楚……”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你们情报部该集体切腹’的潜台词，“那森先生引以为傲的情报网，该不会是用过期报纸糊的吧？”
调酒师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加深了几分，仿佛弗兰的毒舌是某种有趣的赞赏。“好吧，是我失言了。”
他姿态优雅地微微颔首，随即从吧台下方取出一个天鹅绒小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造型简约却透着力量感的纯黑指环。
他将小盒推至弗兰面前，态度诚恳得无可挑剔：“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港口黑手党的邀请，永远对您有效。如果您……未来有改变想法的意愿，我们随时欢迎。这枚戒指，是一个小小的信物和诚意。”
他顿了顿，转身从后方的衣帽架上取下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大衣外套穿上，动作从容不迫，瞬间从一个酒保变成了一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存在。
“另外，容我多一句嘴。最近的横滨，就像被搅浑的水潭，底下暗流涌动，实在不太安宁。为了您的安全，最好能呆在兰堂先生身边。据我所知，他近期应该都会在横滨坐镇。”他整理着袖口，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比如刚才港口区域传来的小小骚动……太宰大人已经赶去处理了。看来，你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弗兰骤然睁大、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的翠绿色眸子上。
调酒师了然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洞悉一切的笑容：“怎么说呢，这一切的发展，其实都在首领的预料之中。或者说，是他棋盘上必然的一步。”
他拿起一个公文包，向弗兰微微欠身，笑容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相信我们之后还会再见的，弗兰君。请慢用。”
说完，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酒吧的后门，身影迅速融入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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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味灌入港口。
太宰治站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旁，鸢色的眸子冰冷地注视着躺在阴影里、早已僵硬的男性尸体。尸体胸前一片焦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皮肉烧焦的糊味。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年轻法医刚刚完成初步检查，他直起身，恭敬地将一个密封在透明证物袋里的物品递到太宰治面前。那是一支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签字笔，平常小卖部里随处可见的那种。
“太宰先生，初步判断，安藤的直接死因是……火焰系异能造成的心脏瞬间灼毁。而安藤本人登记的能力正是控制火焰，经异能残留痕迹比对，与现场痕迹高度吻合。”法医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凝重，“另外，这是在距离尸体大约十米外的一个集装箱缝隙里发现的。值得注意的是，笔尖处检测到了微量血迹，经初步DNA比对，与安藤相符。”
“这已经是本周第四起类似事件了。”法医低声补充道，语气沉重，“而且……顺带一提，这位安藤君，是中原大人直属部队的成员。”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个证物袋。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签字笔的瞬间，异变陡生！
签字笔如同被投入火焰的蜡像，竟无声无息地化作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微弱红芒的光点粒子，在冰冷的夜风中倏然消散，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太宰治捻了捻空无一物的指尖，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异能波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刺骨、毫无笑意的弧度。
“呵……这可真是……”
上周去了bw……根本无法戒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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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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