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舳选择帮助这些人当然不仅是为了柯北川,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些人有用处。人有很大的潜力,在一些特定的时候,比如死亡,人身体中的潜能就会爆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往往能负重千钧。这些人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来到阴山,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现在离实现只有一步之遥,他们比任何人都畏惧死亡。再者,齐舳现在法力凝涩,只能动用小小的、虚张声势的法术,那些杀伤力极强的法术想都不用想。这些人虽然心思各异,但不会法术,在齐舳的控制范围内。
众人听到齐舳、柯北川的谈话,停下讨论围过来,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和齐舳讲话。
齐舳等了半天都没人讲话,他不耐烦地对柯北川说:“北川,这些人都不表态,显然是不需要我们,我们走。”
齐舳拉住柯北川的手,踩着石壁上的凹陷,轻巧地节节上升。不一会儿,齐舳、柯北川便回到了地面上,转身假装要走。
“大人!”终于,有一名女子忍不住开口了。
齐舳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子,说:“什么事?”
女子觉得锋芒在背,硬着头皮说:“大人,请你帮帮我。”
红光一现,血魄出现在齐舳手里。
齐舳故意没有隐藏血魄的戾气,众人,包括柯北川,都从血魄上感受到浓浓的杀气。眼中彼岸花图案绽放,齐舳悄然无声地发动了瞳术。众人耳边百鬼齐哭,一声声尖锐的嘶吼冲击耳膜。众人精神恍惚,仿佛来到了战后的沙场,看见刀断剑折、尸横遍野、黄沙染血。
齐舳很快便收了瞳术,众人清醒,不约而同地有一种血魄是用鲜血染红的感觉,看向齐舳的目光更加恐惧。
柯北川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嗜血的齐舳才是最真实的齐舳,这是齐舳过往经历造就的,柯北川无法否认。
“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齐舳说。
“我的少年生活过得十分凄惨,我出身寒门,母亲很早就死了,父亲是一个酒鬼,我每天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被父亲打骂。后来,我嫁入一户人家,本以为脱离苦海,没想到从一个地狱跳入另一个地狱。结婚两年,虽然我的丈夫对我很好,但我的婆婆觉得我是扫把星,很不待见我。我曾经想过自杀,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我走了,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母爱,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失去母爱。而且,我的孩子还小,无法独立生存,我的婆婆一直憎恶我的孩子是个女孩,必定不会好好照顾她,而丈夫又要经商。一想如此,我就失去了自杀的勇气,她成了我的精神支柱。可是,老天无眼,我都这么凄惨了,老天还是不肯放过我。最近,我那可怜可爱的孩子得了重病,要吃很贵的药,我没有钱,只好来阴山碰碰运气。我想活着回去,我想拿到钱救我的孩子。”女子跪倒在地,哭泣着诉说自己的悲惨经历,之前潜入房间的男人一脸爱意、抱歉,柔声安慰妻子。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只是踏过尸山血海的人,你们人类的伦理道德在我这里讲不通。你的故事对我来说没有作用,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齐舳给女子当头一棒。
价值?齐舳都这么强悍了,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他有什么价值?这真的不是他不愿帮忙的理由吗?女子陷入深深的怀疑,转而是愤怒。一个道貌岸然的强者,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要帮助别人,实际上在做欺骗别人的勾当。
想着想着,女子觉得归期无望,哭哭啼啼:“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娘不幸,遇到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恐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师傅,你帮一把她吧。”柯北川看不下去,在一旁劝齐舳。
“我心中有数。”齐舳示意柯北川稍安勿躁。
“答应我不要违抗我的指令,我就帮你。”齐舳说。
“我答应你。”女子止住哭泣,很爽快地答应了。
只有诚信的人才会视承诺如千金,而虚伪的人只会视承诺如粪土。如何防范虚伪之人,齐舳早有对策。
“带上它。”齐舳抛下一枚扳指,没有解释扳指是什么、有什么用。
女子虽然疑惑,但照办了。扳指由温润的翡翠打造而成,上面绘着金色的纹路,细细看去金色纹路里有光流转,套在女子手上大小正合适。
齐舳从袖中拿出一根长绳,抛下缠住女子的腰,一个使劲便将女子拉上地面来。
“你们呢?”齐舳看向剩下的人,问。他相信明眼人都知道那五扇门里肯定危险重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让他帮忙比较安全。
果不其然,底下的人犹豫了片刻,纷纷表示想让齐舳帮忙。待他们带上扳指后,齐舳将他们全都拉了上来。
“师傅,门关上了。”趁齐舳拉人上来的时候,柯北川去察看入口的石门,发现石门关上了。柯北川用力一推,石门纹丝不动;用法力开,所有的法术都被反弹了。柯北川尝试无果,只得回来。
“机关门,地下有细细的石渠,石渠的入口连着九个坑。”齐舳抬手遮住眼睛,不让人看见自己眼中的彼岸花图案。彼岸花图案是冥界的标志,普通人看到后精神会受到污染,轻者恍惚一瞬,重者神智不清。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个东西和你描述的机关门很像。那是一个用来祭祀的机关,中间是一根青铜柱子,顶上放置祭祀用品,四周有九个青铜凹槽。祭祀时用人血装满凹槽,中间的青铜柱子就会缓缓升起。”一个男人说。
“你很见多识广啊,你说的不错,机关门就是按祭祀机关做的,需要九个人全身的血才能打开。龙渊,我很想知道你会怎么处理。”齐舳面前凭空冒出一大团魔气,发出冷夜阑的声音。
柯北川吓了一跳,跃鱼挥出。齐舳握住柯北川的手腕,说:“不要浪费法力,这只是魔君留下来传话的,传完话自然会消散。”
“我们怎么办,难道要像他说的那样杀人取血吗?”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话。众人看着齐舳,心中发凉。
“不。”齐舳说,在地上比比画画。
每个人的含血量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所以能打开石门的重量不是固定的数值,而是一个范围。他们想要开门,只要达到最低的那条线就行了。含血量和体重有一定的关系。如果现场的人都是一百零一斤,都按最低含血量算,九个人的总含血量约为五十六升,总重量约为六十七斤。如果是六十七斤水的话,约为五十九升。考虑到有一些人偏瘦,这个结果可能还会更低。
齐舳再次释放精神力去探测,觉得机关可以容纳五十九升的液体。接下来就是水的问题,他们上哪去找五十多快六十升的水?
“你们的房间里有水盆吗?”齐舳问。
“有。”人们回想了一下,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应该是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个水盆,整个木楼里有十八个房间。一个水盆装了约两升的水。门口有两个水盆,房间里有十八个水盆,加起来约四十升,还差十九升,平均下来每人要抽一点九升血,而人一次性失血超过一点八升就很有可能出现各种症状。算了,先拿回水盆吧,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现在回木楼拿水盆,力气大的拿两个,力气小的拿一个。”齐舳说。
“好。”
“你们几个先拉绳子送他们下去。”齐舳再次从袖中拿出几条绳子。
“师傅,你这袖子好神奇,是怎么做出来的?”柯北川好奇地扯住齐舳的袖子看。
“这不是袖子的功劳,我戴了空间玉镯,东西是从空间玉镯上拿出来的。只不过我的手隐藏在袖子里,看起来就像从衣袖里拿出来一样。”齐舳翻起袖子,露出一枚红色的玉镯。
齐舳环住柯北川的腰,柯北川全身紧绷,肉眼可见的抗拒。
“嗯?绑太紧了?”齐舳一边给绳子打结一边问。
“没有。”柯北川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警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齐舳试了一下,确认绳子不会在半途松掉后,柯北川一迈步落下悬崖。
齐舳双手交替握绳,柯北川慢慢地下落,安全着陆。其他人也先后落地,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送完了所有人,齐舳伸出龙爪,勾住石壁下去了。
齐舳走在最前面,柯北川紧随其后,先进了木楼。人们跟在他们后面,鱼贯而入。
众人来到第一扇门,柯北川转动门把手,门没有开。
“北川,让一下。”齐舳说。
柯北川往上走了几级台阶,给齐舳留下一小块空地。
齐舳抬脚一踹,整块门板就飞了出去。
房间里堆满了黑色的草药,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齐舳捂住口鼻,迅速地拿了水盆转交给柯北川,又把门板虚掩在门框上。
靠着齐舳,大家拿到了十八个水盆。众人带着水盆回到地面,开始往池底的洞口倒水。齐舳坐在旁边看着人们的动作,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算法有些问题,他再次计算,得出一个略低的结果。
人们一边倒水一边幻想,如果机关门开门的重量底线很低,光凭倒下去的水就能开门,他们就不用放血了。可是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当盆中最后一滴水流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石门纹丝不动。
“放血。”齐舳说。
人们不免有些犹豫,在这里放血无疑是把生命交到别人手里。人对于心里没底的事,难免会思量再三,齐舳也不着急,给人们时间做心理准备。
唯一没有犹豫的是柯北川,他信任齐舳,相信齐舳不会害他。跃鱼划过柯北川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天气冷,血液在半空中凝结成冰,落在洞里,骨碌碌地顺着倾斜的石渠滑下。
柯北川一边放血,一边对犹豫的人们说:“不要发愣了,和性命相比,流一点血算什么?”
人们一想有道理,不再犹豫,颤抖着手用利器划开手腕。
过了一会儿,有些人面色逐渐苍白,继续放血下去可能有生命危险。齐舳拿出梅雪山庄特制金创药,放在人们身边,让人们自己敷药。很快,除了柯北川,其他人都败下阵来。
齐舳给人们发药,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柯北川是最先放血的人,怎么到现在还不休息?齐舳瞬移到柯北川身边,查看柯北川的情况。柯北川面色苍白如纸,但人好歹没有晕,还有一定的意识。
齐舳又急又气,抬起柯北川的手,将金创药均匀地涂抹在柯北川的伤口上,扯下半只袖子给柯北川包扎。齐舳一边包扎一边问:“你是不知道失血过多会死吗?”
柯北川说:“我知道。不过,如果我能多放一点血,你就能少放一点,所以我想尽可能地坚持。师傅,别生气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柯北川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齐舳心中的怒火。齐舳咽回了本想说的话,改口说:“北川,你会心疼我,我就不会心疼你吗?我们都不希望彼此出事,所以不要逞强。”
齐舳扶柯北川到石壁旁坐下休息。齐舳喜爱吃甜食,吃甜食有利于他缓解烦恼和压力。每次出门之前,他必定会在空间玉镯里存一大盘糕点。齐舳从种类繁多的糕点中挑出枣泥糕和红糖糕,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在柯北川的嘴里。柯北川缓慢咀嚼、吞咽。齐舳喂了几块就不喂了,让柯北川靠着石壁休息。
齐舳划开自己的手腕放血,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一滴滴往外流,感觉十分奇妙。放了一会血,齐舳身体出现不适,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感觉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大门还没有打开,齐舳吃下一枚丹药继续放血。这种丹药是天宫产的,能保他不死,却不能保他无事。齐舳精神恍惚,晕头转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机关转动声,石门终于徐徐敞开。
又一缕魔气出现,带来了冷夜阑的话,是对人们说的:“如果你们现在去杀了龙渊,我会履行之前的承诺。”
人们犹豫不决,一方面冷夜阑开出的条件令人心动,而齐舳现在很虚弱;另一方面,齐舳帮了他们,使他们避免进入危险重重的五扇门,于他们有恩,现在动手就是忘恩负义、趁人之危。
齐舳看着摇摆不定的人们,心中毫无波澜。他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除青龙、柯北川以外的人,早在他决定吃下恢复伤势的药丸时,他就想到了法力凝滞的后果,留好了后手。
最先动的是那一对孩子生了重病的夫妇,他们不带杀意地走到齐舳面前,说:“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们很可能就死在五扇门后或死在打开石门之前。”
“你们不用谢我,是他想帮你们,而我只是不愿让他失望罢了。”齐舳指着柯北川说。
那对夫妇又说一些感谢的话,方才离开。其余人思考了片刻,选择不与齐舳为敌,也纷纷学着那对夫妇,说了感谢的话才离开。
所有人走后,齐舳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失去了意识。柯北川飞奔而去,接住齐舳软倒的身体,轻声呼唤道:“师傅?”齐舳没有回应,柯北川一阵心慌,伸手去探齐舳的脉搏。感受到微弱的跳动,柯北川松了一口气。
齐舳面色苍白,体温低的惊人,柯北川决定抱他回小屋养伤。
此时正值夜晚,大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湮没了月光。柯北川用大氅裹住齐舳,横抱起齐舳冲进茫茫大雪。
两个时辰之后,柯北川冲进了小屋,一抖身子,抖下大片雪。阴竹湘被吵醒了,从柜台后抬起头来。
“龙渊这是怎么了?”阴竹湘看着柯北川怀里的齐舳,忍不住发问。
“失血过多。”柯北川抽出法力支付房费,说,“来一间房。”
阴竹湘把钥匙递给柯北川,说:“我待会送点东西来。”
柯北川打开房门,将齐舳安置在软榻上,盖上被子。柯北川自身也冷,阴竹湘烧了一大盆水供柯北川洗澡。
柯北川洗完澡、回房间之前,阴竹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玉瓶,说:“你把这个喂给龙渊。”柯北川问:“这是什么?”阴竹湘说:“这是一种能让龙渊迅速好起来的东西。”
柯北川回到房间,扯开堵住瓶口的红布,一股血腥味飘了出来。河北川对着蜡烛往瓶里看,看见满瓶粘稠的鲜血。
要不要喂给齐舳呢?柯北川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阴竹湘,毕竟阴竹湘和他们没有矛盾冲突,阴竹湘杀了齐舳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柯北川尝试直接给齐舳喂血,但齐舳没有意识,牙关紧闭,血喂不进去。柯北川没办法,将瓶中的血一股脑倒进嘴里,闭眼俯身。齐舳的唇也是冰凉的,柯北川伸舌撬开齐舳的牙关,将血渡过去。
唇齿交接,柯北川的后背发烫,一个金色的仙鹤图案浮现。那一瞬间,尘封的记忆重见天日。柯北川眼中有金光流转,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神圣又遥不可及。他抚上齐舳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迟到了几千年的吻。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推窗出去了。
阴竹湘提供的血液还是有效果的,当第一缕晨曦洒进窗户,齐舳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小屋,是北川带他来的?齐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辨认出自己所在的地方。
齐舳下了楼,看见阴竹湘正在悠哉悠哉的吃早餐,一脸笑意,显得十分愉悦。“你那徒弟大早上下了山,买来羊血、羊肝和羊心熬了一锅粥,现在还在厨房热着,你可以去吃。”阴竹湘说,咬了口面膜。
齐舳进了厨房,闻到一股鲜香,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他打开瓦罐,盛了一大碗粥,拿勺子尝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和内脏特有的味道极大程度上刺激着味蕾,齐舳舒服得微微咪起眼睛。龙族本就嗜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他更是沉醉痴迷。论喜爱程度,鲜血和内脏绝对排在第一位。虽然近些年来受柯杏雨和青龙的影响,他略为收敛,选择吃甜食,抑制自己的**,但他骨子里对鲜血和内脏的热爱不曾减少。柯北川的这顿早餐,无疑是满足了他的胃。
“好喝吗?”阴竹湘问。这顿早餐名义上是柯北川做的,实际上是他做的,还是半夜三更爬起来做的。虽然半夜三更起来做菜很累,但他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
“不错,柯北川现在人在哪?”齐舳问。
“师傅,可是在找我?”还未等阴竹湘答话,柯北川就从门口走进来。
“嗯。北川,粥很好吃。”齐舳笑意晏晏。
“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吃可好?”柯北川问。
“免了,鲜血和内脏会激发我的凶性,我答应了你母亲要遏制自己的**,减少食用的数量。”齐舳说。
柯北川略微失望,说:“好吧。”
齐舳喝完粥,带柯北川踏上回梅雪山庄的路。
“回去后我要先找一趟白泽。”齐舳说。
“有什么要事吗?”柯北川问。
“我要和他商量销毁阴山木楼的事。”齐舳说。
“不必找他,我已经销毁了。”柯北川说。
齐舳大感意外,他看了柯北川一眼,觉得经过阴山一行之后,柯北川成熟稳重的不少,给他一种能胜任大事、能完全相信的感觉。看来北川进步得比他想象中要快,是时候换一种教学方法了。
“不过我还是要找白泽一趟,我要告知他有关魔君的情况,这样天界就能早点制定相应的计划。”齐舳说。柯北川不好再阻拦,以避免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柯北川心中苦恼,明明最爱的人就在眼前,明明找寻了千年的人就在眼前,可由于一些身份的问题,他不能与爱人相认,不能告诉爱人一些事的来龙去脉。
望着齐舳的背影,柯北川叹了一口气。罢了,都等了几千年了,再等一等吧,不要操之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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