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也是在拖累他,折磨他,你不去医院,让他在家里每天看你痛苦的样子,他在学校不能好好学习,因为担心你逃课回家看你,成绩一落千丈,老师不管他,同学看他笑话,中考没考好只能随便选个技校上,甚至可能直接不读了,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还没成年就要进入社会,这一切都是因为要照顾你,这就是你想要的!”
安翊才不管她病痛得多厉害,一个字一个字扎她心窝,让她更痛:“比起你现在给他的折磨,让他将来一辈子痛苦,还不如我直接把他带走弄死,你觉得呢?”
陈蔓已经说不出话来,大口地喘气,王霖站在她身前也不说话,仿佛他已经在经历安翊说的那些事,被老师同学抛弃,被父母拖累,考不上好高中,甚至被迫下学,说不定还要偷偷去当童工赚钱照顾母亲。
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害怕地流眼泪,哭着对陈蔓说:“妈妈,我求求你去住院治疗吧,不会有事的,姐姐会帮助我们的,求求你了......”
安翊看差不多了,没再刺激她:“王霖有我的电话,决定治疗的话让他告诉我,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安心住进去,不过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我就把王霖带走,而且你绝对找不到他,报警都没用,你最好把我的话当真。”
话已至此,她不再多说什么,拿上东西开门出去,王霖要送她下楼被她拒绝了,走之前陈蔓又叫住了她,没再歇斯底里谩骂,也没说什么恶毒的话,平静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帮我?你那么恨我。”
“只是在帮我自己,你活着,我的恨就有了出处,你死了,我可能就真的发疯报复你儿子”,安翊看着她露出了阴森的笑:“毕竟我跟你可都是疯子啊,妈妈。”
陈蔓看着眼前的女儿陌生可怕的样子,一股巨大的、说不清的悲痛从心底生出涌上,她闭上眼睛捂着胸口不再说话,安翊收起笑容,神情冷漠到极致,转身离开了。
林亦珩下班回了趟家,安世清叫他去吃饭,饭桌上他告诉俩人安翊回来了在他家住着。
安世清没多想,觉得跟哥哥住挺好,至少早晚饭都有着落,林亦珩又是个喜欢养生的人可以带着她一块,只说有空的话让他们一起回来吃饭。
林宛却是皱了下眉:“怎么不回来住呢?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方便照顾她。”
“她回家住不也是一个人吗?你们还没我作息规律”,林亦珩看着她脸上浮现的忧心,心里叹了口气:“她马上要进剧组了,说是这次在平江拍摄,只偶尔在我那住一下,你不用担心。”
安世清给林宛盛汤,笑着说:“是啊你不用操心她,她都这么大人了会照顾自己,这不是还有小林这个哥哥在吗!”
林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频繁看林亦珩,欲言又止的。
吃完饭林亦珩没多留,走的时候安世清让他带了些中药材和菜回去煲粥,林宛送他下去,憋了一肚子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句,不停地叹气,林亦珩无奈笑了下对她说:“再叹下去你头发都要掉光了,变成秃子小心叔叔嫌弃你!”
“你这孩子!”林宛打了他一下,苦笑道:“你从小到大都比别人要懂事,从来没让我操心过,还照顾我,以前我担心你因为父亲去世给自己揽了太多责任心理压力大,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或者喜欢的人,有时想劝劝你打开心扉,又觉得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怕说多了让你烦。”
“怎么会呢,我什么时候烦过你?”
“那我给你介绍女孩你怎么对我很不耐烦?”
林亦珩哭笑不得:“哪有不耐烦,我只是觉得你瞎操心。”
“我现在倒是不瞎操心了,你转头就给我来个这么大的主意!”林宛没好气地瞪他,林亦珩没吭声。
“我有时候也在怀疑,当初跟安世清重组家庭这个做法到底对不对?因为我陪伴你太少了你心里孤单,安翊来了之后你有人陪了,但她毕竟不是亲生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有把自己融入到这个家里来,说不定哪天就彻底离开不回来,你害怕她离开,怕自己又是一个人,所以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对吗?”
“妈,你想的太多了?”
“我觉得是我想太少了!”林宛难得严肃起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叔叔会怎么想?会怎么看待我们母子俩?”
“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我们只是法律上的一家人,如果安翊愿意她可以随时脱离出来,或者我脱离出来,我们没有犯法,更没有违背什么道德!”
“你是铁了心了?安翊知道你这样想吗?她能接受吗?”
“没有”林亦珩平静了一会:“我只是这么跟你说说,没有真的要做什么,而且她怎么可能会接受,她从头到尾都只把我当哥哥。”甚至连“哥哥”这个称呼都是刚改口的。
林宛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理直发酸,林济生去世的时候他都没哭过,在葬礼上沉稳得都不像个小孩,现在却双眼泛红忍着泪,像迫不得已要懂事,把自己心爱的玩具分享给别人而假装坚强的小朋友。
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看到自己儿子的脆弱,这一刻才恍然发觉,他也只是一个经历了亲人离世,家庭重组,孤孤单单长大的孩子,却一直被所有人当大人看待,一直承担着不属于他的重担,接替他父亲做林家的顶梁柱,唯一一次露出孩子模样竟是这样的原因,她就算想帮都帮不了。
林宛不再说什么,让他自己想清楚,不要伤害到安翊,又嘱咐他开车小心就上楼了。
林亦珩回到家打开门发现家里漆黑一片,开灯后客厅也没人,房间都关着,他以为安翊还没回来,以往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打电话给她,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不再紧盯着她的动向,也不再频繁过问她的事,他压住内心无尽的悲伤选择放手,只做哥哥该做的事。
他疲惫地脱掉外套躺在沙发,突然想起洗的床单被套忘记晾了,也不知道安翊早上有没有去阳台看下洗衣机,这一天一夜怕是捂臭了,他赶紧起身去阳台,推开门看到床单被套整整齐齐吊着,像两堵墙。
林亦珩往里走了一步想拿架子上的遥控器把晾晒杆降下来,突然被一声轻呼吓到,还以为遥控器成精了,居然用安翊的声音喊:“林亦珩你踩到我脚趾了!”
他一把撩开床单,看到安翊侧头靠着洗衣机坐在地上屈膝环抱着,像在面“床单”思过,他打开灯又听到安翊惊呼:“别开!刺眼!”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也不出声”林亦珩关上灯,走进去蹲下看着她。
床单又被放下,像一堵墙隔绝了外面的光,不过还是有几缕从边沿偷偷照进来,不至于让他完全看不清安翊的脸。
“没躲”安翊闷闷地说:“在冥想。”
林亦珩笑了:“怎么不去客厅冥想,在这犄角旮旯的种蘑菇呢?”
安翊不吭声了,他下意识就抬手想摸摸她脑袋,伸到一半又克制地收回了,安翊往上翻了下眼皮,看着他那只别扭的手说:“你干嘛?要采蘑菇?”
她叹了口气原地转身,脑袋一垂砸在了林亦珩膝盖上,痛呼:“啊!你骨头怎么这么硬?”
林亦珩哭笑不得抬起她下巴给她揉额头:“膝盖能不硬吗?你要靠过来也不慢一点,像个锤子砸下来一样。”
他往后靠跟安翊并排坐在地上:“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安翊半天不出声,他又说:“不愿意说也没事,我在呢,我陪你。”
过了一会安翊突然转身抱住他脖子喊了声哥哥,声音有一丝微弱的颤抖,林亦珩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她竟然还愿意靠近他,但这声“哥哥”又让他立刻打消所有旖旎心思。
安翊第一次这么依赖他,真的像个小妹妹的样子,他又开心又心酸,苦涩地回抱住她,轻轻抚着她后脑勺:“发生什么事了?不怕,有我在,没事。”
“我妈妈生病了,很严重。”
林宛生病了?林亦珩惊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是她,他问:“你见过你妈妈了?她生的什么病?”
“乳腺癌,年初三那天你让我给安世清取药,碰到她儿子了。”
原来这么早就见过了,却一直瞒到现在,也不知道安翊现在对陈蔓是怎么样的心态,他试探地问:“你想帮她?我可以让我妈找一下肿瘤科医生,她有熟人,你把病历给我我明天带去医院问问。”
林济生就是癌症去世的,也是二院肿瘤科主任,他以前关系好的同事都还在二院,有一个还升了副院,有这么多专家在陈蔓的病应该没事。
安翊摇摇头松开他脖子,低声道:“我不知道该不该帮她,帮她我又感觉很痛苦,好像背叛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些年她受过的陈蔓的折磨都白受了,她肯定会恨死我,跑到我梦里骂我,而且也有一种背叛了林阿姨的感觉,可是不帮我也很痛苦,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只有她一个这么恨的人,我凭着对她的恨意撑了那么多年,她要是死了,我身体里的小安翊也会跟着死。”
林亦珩听明白了,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那我们就帮她,等她病好了你就带着小安翊的那份怒气一起去到她面前跟她大吵一架,这样就不算背叛她了,至于我妈你完全不用这么想,林宛是医生,医生只管治病救人不在乎病人是谁,更没有背叛这一说法。”
安翊又沉默了,林亦珩怕她在阳台地上坐久了受凉,想让她回客厅,安翊却紧抱着他不愿动,完全是小朋友撒娇的行为,林亦珩在这一刻突然释怀,他享受安翊这种信任和依赖,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如果当她的哥哥能一直拥有此刻,那他就当一辈子安翊的哥哥吧。
林亦珩将她抱起回到客厅放在沙发,安翊抱着他胳膊靠在他肩上,他说:“你已经帮她了是吗?”
“我给了王霖,就是她儿子,我给了他我的联系方式,我在等陈蔓主动找我,可是她一次都没找过我,直到她病重王霖没办法了才偷偷给我打电话,你说,她为什么就这么恨我?明明是我该更恨她才对啊。”
林亦珩微微转头看她,被她用手推了回去,她闷闷地说:“别看我!”
“我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我不会再为了她哭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继续说。”
安翊坐直,不继续靠在他肩上,怔怔看着茶几上的纸巾说:“我今天对她说了很恶毒的话,我说如果她不去医院治疗的话我就把他儿子囚禁起来折磨弄死,像她以前折磨我一样,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她盯着林亦珩看,林亦珩说:“有吗?没吧。”
“是她先对我说很难听的话,她揭我伤疤。”
“对啊,所以你不坏,你还帮她呢。”
安翊终于笑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