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崇怜猛地回过神。
那温馨又模糊的街景碎片如同退潮般迅速隐没。
只留下舌尖上梅花糖糕的香甜,和心头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带着那焦黄饼子气息的暖风余韵。
他眨了眨眼,清亮的眸子重新聚焦,对上李渡带着关切的目光。
方才那瞬间的恍惚感迅速褪去,快得让他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错觉。
只是心头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熟悉感,挥之不去。
“没,没有。”
应崇怜连忙摇头,掩饰性地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糖糕。
香甜软糯的滋味立刻充盈口腔,冲淡了那点莫名的情绪:“很好吃。”
他顿了顿,像是想确认什么,又像是无意识地呢喃:“只是……这梅花的香气,好像……有点熟悉?”
应崇怜说得有些不确定,眉头微蹙,努力想抓住那丝缥缈的感觉。
李渡的目光在他微蹙的眉心和略带困惑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深潭般的眼底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并未追问那熟悉感从何而来,因为李渡自己心里知道。
应崇怜上一世还未死前,还在玄真宗一起共修时,李渡总愿意拉着应崇怜下山吃梅花饼。
只是应崇怜似乎是个娇气包,总觉得饼皮子石更,懒得咬,缠着自己改良梅花饼。
说起来,这个梅花饼一开始却是李渡爱吃,不知怎的跟在他身后的应崇怜也慢慢喜欢上了。
只是时间太短,转瞬即逝,李渡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娇气包,娇气包就不在了。
想到这里,李渡只是唇角重新漾开温柔的笑意,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宁宁喜欢就好。”
李渡温声道,也拿起自己那块糖糕,咬了一口,目光却依旧沉静地落在应崇怜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思。
若是应崇怜不愿开口说,即便是如此明目的敷衍,他也不会去问。
李渡尊重应崇怜的所有想法。
庭院里的灯光柔和,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空气中只有梅花的冷香与糖糕的甜腻静静交融。
忽的,应崇怜轻轻开口道:“方才吃着这梅花馅,脑中……忽然闪过一点零碎的光景。”
应崇怜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不确定的飘忽:“像是在……一条热闹的小街上?”
“灯火挺亮,人影憧憧,却都模糊不清。我手里似乎……拿着个烤得焦黄的饼子?”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李渡的脸,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到一丝印证或解答。
“身边……似乎还有个人影,也拿着同样的饼子。”
“我……好像还对他笑了笑?”
应崇怜努力回忆着那转瞬即逝的片段,眉心微蹙。
“感觉……很熟悉,也很……安心。”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应崇怜描述得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茫然。
“渡郎,你说,这会不会是……我从前忘掉的那些事里……的零星半点?”
“我师哥说我曾发了场高热,以前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他抬眼,带着纯粹的疑问看向李渡:“这梅花的香气,是触动了吗?”
应崇怜主动提起。
这些,正是当年玄真宗山下小镇花朝节。
他拉着宁宁去吃刚出炉的梅花烤饼的情景。
宁宁那时嫌饼皮硬,总爱就着他的手咬一小口,笑得眉眼弯弯……
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席卷了李渡的四肢百骸,激荡得他心口都微微发麻。
他强行压下悸动,将那翻涌的情绪死死按捺下去。
再抬眼时,他眼底已恢复了一片深沉的平静,只余下恰到好处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暖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思索。
“宁宁是说……青年时期因高热而遗忘的过往?”
李渡的声音平稳低沉:“若真是如此,那这梅花糖糕,倒真是意外之喜了。”
“记忆玄妙,有时一点熟悉的气味、景象,便能撬动人心。”
“如此,我便一直认为过往是有味道的。”
“宁宁方才所感,未必是虚妄。”
李渡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一点循循善诱的探究:“宁宁可还记得……那身影的模样?或者,那饼子的滋味?”
应崇怜努力回想,却只觉那画面如同指尖流沙。
越是用力,消散得越快。
最终,应崇怜有些挫败地摇了摇头。
“太模糊了……只有一点暖意和……安心感。”
“饼子的味道……好像有点焦香?和这糖糕的清甜不同,是更朴实的热气……
“模样也记不清了。”
“无妨。”
李渡温声道,目光沉静地锁着应崇怜:“既是过往,便强求不得。”
“能偶尔忆起一丝暖意,已是机缘。这梅花糖糕……”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深沉的弧度,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期许:“看来是做对了。或许宁宁该多吃些,说不定哪天,便能想起更多。”
“渡郎,我不是馋嘴才……”
李渡温笑:“我知道宁宁不馋。”
夜渐深,灯笼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时候不早了。”
李渡看着应崇怜吃完最后一口糖糕,温声开口:“宁宁今日境界初成,又劳神回忆,早些歇息为好。”
应崇怜也确实感到一丝倦意,点头道:“好。渡郎也早些安歇。”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穿过庭院。
李渡将应崇怜送至听梅苑的月洞门外,玄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道沉默的山峦。
“渡郎留步。”
应崇怜在门前站定,回身道别。
“好。”
李渡颔首,目光在应崇怜脸上流连片刻,才低声道,“宁宁,安寝。”
看着应崇怜的身影消失在门内,李渡并未立刻离去。他在门外静立了片刻,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方才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
狂喜、激动、以及一种巨大的、得偿所愿般的满足。
听梅苑内。
应崇怜褪下外袍,准备就寝。
指尖习惯性地抚上发髻,欲将那支温润的流云簪取下。
就在指尖触碰到簪体的刹那。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帛之音,如同冰针骤然刺破寂静,在他指腹下响起。
应崇怜的动作瞬间僵住。
心口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藤蔓般瞬间缠紧了应崇怜自我全身。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簪子从发间缓缓抽出,举到眼前。
幽蓝的月光透过窗棂,吝啬地洒落。
只见那温润如羊脂白玉的簪身上,原本那道细微的、横亘飘逸云纹的裂痕旁,赫然又多了一道。
新生的裂痕更细,却更深,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贴着旧痕蜿蜒,几乎要与之交汇。
簪体原本内蕴的柔和灵光,在这两道裂痕的切割下,显得黯淡而破碎,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又……裂了?”
应崇怜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发紧。
他难以置信地摩挲着那新添的伤痕,指尖传来的不再是温润的玉感,而是一种刺骨的冰凉和……细微的、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裂的脆弱感。
没有慌乱失措,没有语无伦次。
一种深沉的、带着寒意的凝重取代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应崇怜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
动作利落地披上外袍,将裂痕加深的流云簪紧紧握在掌心,转身推开听梅苑的门,朝着怜莲殿的方向疾行而去。
不过多时。
三声清晰而克制的叩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稳。
“渡郎?”
应崇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清冷依旧,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可曾安寝?”
殿内,李渡闻声立刻转身,心中诧异于这深夜造访,却也迅速走向殿门。
殿门拉开一道,门外站着的应崇怜让李渡瞬间敛去了所有轻松的神色。
月光下,应崇怜衣着整齐,发髻未乱,唯有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几分。
那双清亮的眸子如同覆上了一层薄冰,沉静之下是难以掩饰的凝重与亟待解决的焦灼。
他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绷紧。
“宁宁?出什么事了?”
“夜露重,进来说,莫吹风。”
李渡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切,侧身让他进来。
应崇怜一步跨入殿内,温暖的空气裹挟着冷莲香扑面而来,却未能驱散他周身携带的寒意。
他没有废话,径直走到李渡面前,摊开紧握的掌心。
那支带着两道刺目裂痕、灵光黯淡的流云簪,静静地躺在他微凉的掌心里。
“它又裂了。”
应崇怜的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就在刚才,新痕更深,紧贴旧伤。”
他顿了顿,压下喉间翻涌的自责。
“渡郎,此物……究竟因何至此?我……该当如何?”
应崇怜并未流露脆弱,但那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竭力压制的沉重忧心,比任何慌乱都更让李渡心惊。
不是又裂了。
是……
在刚才。
就在应崇怜向李渡描述完那段带着暖意的记忆碎片之后。
就在李渡内心因那闪回而心潮澎湃之时。
一个惊雷般的念头,在李渡心里里浮现。
是触发。
记忆的松动与流云簪的裂痕……
是同时发生的。
要换地图了!开主线啦
(悄咪咪:宁宁和渡哥在新地图里会在一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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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娇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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