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晞方才走到半路双膝实在疼痛难忍,停下暂歇了片刻,再抬眼时,江氏已带着沈婉与一位命妇热情攀谈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她。
好在她算了算时间,距开宴时辰尚早,才放心挪到一旁假山后的亭中歇脚。
青楸帮她轻轻揉着膝盖:“姑娘,奴婢回去后就去医馆问问那张药方,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真的……”
话到嘴边,青楸不愿再说下去,唯恐一语成谶。
沈晞倒是无所谓地笑了下:“好,听你的。”
“今天走了这么久,姑娘如何能受得住,这宫宴当真不是时候。”青楸下意识抱怨。
沈晞却拧眉制止她说下去:“慎言。”
虽然她也纳闷,什么宫宴必须要一个不少地带上家眷,但心底想是一回事,说出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青楸也察觉到不妥:“奴婢知错了。”
“你还不知错吗?”
忽然,一道清亮娇纵的女声随着青楸的话音一同落下。
沈晞和青楸意外对视一眼,循声望去。
只见假山石影交错后,人影绰绰,其中一道华服身影众星捧月地端立着,打扮得堆金砌玉,一瞧便是娇生惯养,下巴微扬,正居高临下地睨着跌坐在脚边的人。
那人与她年龄相仿,衣着打却扮素净许多,鬓间只一根发钗轻挽,垂首一言不发,沉默地听她发泄不满。
僵持片刻,老嬷嬷赶忙上前拉住了那位一身华贵宫服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劝:“五公主,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太后要着急了。”
五公主闻言蛾眉一紧,不肯罢休:“可她先冲撞了本宫,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嬷嬷在宫中伺候多年早就成了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是这小祖宗在无理取闹。
但这五公主毕竟是先后唯一留下的孩子,皇上太后哪个不宠着,于是只能顺着说下去:“殿下,十三公主口不能言,您何须跟一个哑巴计较?”
五公主不依不挠:“哑巴怎么了?哑巴就可以对本宫不敬吗!不管,她必须三跪九叩地认错,要么就拖去庭杖司打她板子!”
嬷嬷往地上瞧了一眼,顿时犯难,这位十三公主,生母是个不知名姓的宫女,出身低下不说,自己更是先天不足口不能言,这么些年被丢在冷宫自生自灭地长着,竟难得活了下来。
但不论如何,公主名头还在,嬷嬷可不会傻到真顺着五公主做些什么,万一触怒龙颜那可不是她担得起的。
左右为难之际,正巧有人走了过来:“小五,你在这做什么?太后正四处派人找你呢。”
来人步履从容,手持一柄玉骨折扇,慢慢悠悠地踱到近前,也不看地上那人。
五公主瞬间转怒为喜,快步跑上前挽住他手臂,雀跃道:“四哥!你怎么不陪着父皇,反倒来这了?”
假山后的沈晞看清来人面容,又乍听到这声称呼,骤然一惊,在望仙楼,她曾亲眼瞧见此人与谢呈衍一道共商议事。
居然是四皇子吗?
此人一向闲散无为,从不参与党争,亦无心协助太子,可为何谢呈衍会与他走在一处?
沈晞匆忙退开,将身形藏在假山缝隙之中。
“还不是为了找你?”楚承季略扫了眼一旁的假山,语气慵懒,“太后迟迟不见你,哪还坐得住,这不,连我也被打发出来找人了。”
五公主楚仪俏皮地吐了吐舌,说着机灵话:“好了,跟四哥回去了就是了。”
楚承季抬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下:“今天少乱跑,我可不想再出来找你了。”
“知道了,四哥你真啰嗦!”
楚仪转眼把身后那摊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随楚承季径直离开。嬷嬷终于松了口气,也不会自找麻烦,忙不迭跟上那位小祖宗。
待一行人走远,十三公主楚听双才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身上的衣物难免染了脏污,她一抬手,被痛感牵制,没忍住皱了皱眉,这才发现手肘被擦破了一道口子,隐隐渗出血来。
但她也只是漠然瞥了一眼,毫不在意,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污泥,见没什么用处才作罢。
忽然,眼前递过来一方素帕。
她诧异抬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眉眼清透,衣着讲究却并不张扬,比起楚仪那穿金带玉的一身装扮,更显雅致。唯有乌发间坠着一条赤红发带,是唯一的亮色。
见楚听双没动作,沈晞又将帕子向前递了递:“擦擦吧。”
楚听双警惕地打量着沈晞,不说话,轻轻歪了脑袋,一挑眉梢,用动作表达着她的疑惑。
沈晞想起方才听到她口不能言,指了指她的手肘:“殿下,可以帮你吗?”
可楚听双不领情,侧身避开她的动作,乌黑瞳仁定定看了她两眼,没任何反应地转身离去。
一点都不屑于她的援手。
青楸见状顿时生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沈晞也不计较,收起帕子,方才不过是一时恻隐之心,她不领情是她的事,沈晞对此并无所谓。
垂眸间,余光一扫,却发觉地上落了个发簪,不是时兴样式,模样瞧着也古旧,想来是那位十三公主落下的。
沈晞俯身捡起递给青楸:“给十三公主送去吧。”
青楸本就对她印象不好,想到又要抛下沈晞一人,犹豫道:“姑娘您……”
“无妨,我先往大殿去,再耽搁指不定要误了时辰。”
青楸拗不过,这才应是。
*
殿内,袅袅熏香四溢,圣驾未到,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私语。
沈望尘再一次用力摁着太阳穴,紧了紧牙关,不知怎么回事,自他踏入这殿中开始便隐隐觉得头晕,待久了更是愈发严重,此刻甚至已到了头痛欲裂的地步。
这种场合他向来谨慎,除非必要绝不擅动饭菜酒水,直到现在他连桌案上的茶水都未曾碰过。
“怎么回事?”
沈广钧察觉他状态不对,脸色苍白,低声询问道。
沈望尘勉力甩了甩头:“可能是此处太闷了,有些头晕。”
话音才落,正巧身旁路过一人,作文士打扮,提议道:“时候尚早,小沈大人不如出去透透气,休息片刻?”
沈望尘本要拒绝,但对方没给他机会,招了一位宫女过来:“引小沈大人去偏殿稍作歇息。”
头脑中的钝痛让沈望尘来不及推辞,他辨认出对方是谭王门客,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在头脑中盘算。
沈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还无需谭王动手算计,于是卸下些许提防,在对方的安排下,被半扶半请地带出了大殿。
见他离开,丹碧阶下的谭王紧紧拧眉。
门客三言两语安抚好沈广钧,随即镇定自如地回到谭王身边,压低声音。
“王爷放心,那人是个意外,许是天生对气味过于敏锐。此药特意让上百人试过,无知无觉地渗入骨血,直至一个时辰后经酒水刺激方可起效,寻常人绝不会这么早发作。”
谭王闻言,谨慎扫视了一眼周遭,见其他人确实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他们所有的动作都被谢呈衍尽收眼底,他随父亲一同落座于太子身侧,可视线却悄无声息地四散于整个大殿之上,状似无意地掠过每一处异动。
然而,又一次环视,他仍旧没能看见那道身影,指尖轻轻摩挲了下。
直到他瞧见她身边那个叫青楸的小丫鬟入殿,悄悄往女眷席而去,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可不过片刻,那小丫鬟竟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谢呈衍眉头一拧,视线再次往女眷席一扫,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过。
“届时有呈衍在,不如你我合力……”太子楚承伯仍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冬狩事宜,见谢呈衍忽然起身纳闷道,“唉,呈衍你去哪?”
谢呈衍微一颔首:“陛下许久未至,臣出去看一眼。”
楚承伯闻言怔了下,点头:“也是,今日父皇怎来得如此迟。”
在东宫不解的喃喃中,谢呈衍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席。
沈晞与青楸分开后,顺着来时的宫道继续朝大殿行去,好在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眼看金殿就在眼前。
可就在距离正殿的最后一段廊庑下,沈晞却迎面撞上了沈望尘。
在外,他一向是温润沉稳的模样,可此刻,沈晞清楚地看见他眉头紧皱,双指死死按在太阳穴上,神色痛苦,脚下也步履杂乱,不似清明之态。
沈晞一惊,顿住脚:“大哥?”
听到熟悉的轻唤,沈望尘抬首望向她,眸光混沌,他越发不清醒,只感觉似乎有一线牵引,沉沉地坠着他向下落去,头脑昏沉,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幻觉?
确实是幻觉,他居然看到了沈晞,他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妹妹。
可沈家谁不明白她是个不知生父的野种,为了沈家清誉,父亲死死守着这秘密,一口咬定沈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手断了他和她所有的可能。
为了一个名誉,他们这辈子,只能担着兄妹的名义。
囚困其中,永无脱离之日。
他恨极了这一切,恨极了沈家,恨极了所谓声誉,却逃不开躲不掉。
沈望尘如此想着,忽然觉得方才无法忍受的剧痛安静了下来,模糊的视野中天地失色,只剩一个沈晞,还有她身后被微风扬起的发带,红得灼眼。
对了,这是他的幻觉。
在这场幻觉之中,什么兄妹什么人伦,他通通不在乎,也只有在这里,一切也才能由他说了算。
本能驱使着沈望尘走上前,双臂紧紧箍住她,沈晞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感到一身重量压了过来,连连后退数步。
砰的一声,背后偏殿的门扇被撞开,沈望尘强势地将她推进去,又反手落锁。
沈晞意识到不对,瞬间猛烈挣扎起来。
“沈望尘!你疯了?你在做什么!这里是玉清宫!”
可沈望尘早就没了理智,在这幻梦中越陷越深,沈晞所有的抗拒都让他觉得理所应当。
这才是沈晞,即便在他的幻觉中,也不会乖乖听话。
低眉,唇角轻轻勾起,沈望尘将人带倒在软榻上。
沈晞瞬间缩成一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他已双目迷离,不见分毫清明之色。
不等她逃脱,沈望尘再次俯身压下,天然的力量差距让沈晞的任何举动都如杯水车薪。
“沈望尘!”慌乱间,沈晞狠狠一掌扇在他脸上。
但沈望尘如同没有知觉,轻而易举地摁住那只手,紧扣在头顶。
眼见所有的反抗都毫无作用,沈晞瞬间慌了神,一丝绝望从心底涌上,偏过头寻找能用得上的武器。
忽然,空白的头脑反应过来,另一只手猛地拔下鬓间暗藏利刃的发簪,寒光一闪,沈晞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想也不想便对准沈望尘的脖颈高高举起。
随即闭上眼,毫不犹豫地狠狠刺了下去。
可下一瞬,她感受到一阵疾风掠过,手上突然传来阻力,身上覆压下来的重量也在这个瞬间骤然消失。
只听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方才被沈望尘落了锁的殿门大开,混着隆冬冷冽的风,她嗅到了那股乌木清香。
颤抖着睁开眼,那道宽阔的身形挡去了倒灌而入的冷风,他微微俯身,身后的大氅自肩背倾泻而下,裹挟着他身上的暖意,虚虚围住了她。
耳边传来鲜血嘀嗒落地的轻响,沈晞怔怔低头,谢呈衍竟徒手拦住了她刺向沈望尘的利刃,她手心一颤,下意识松开了发簪。
谢呈衍垂眸,接过染血的短刃抛到一边,微凉声音叹下:“不是告诉过你,手里的东西,得拿稳。”
话音才落,忽然,一滴泪落下,滚烫地砸在手心,与他的血交融,顺指尖蜿蜒流下。
谢呈衍倏地一滞。
沈晞尚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一双眼眨也不眨,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滴落在他的掌心。
下意识伸手,想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可在触及的瞬间,谢呈衍一怔,偏开手腕,转而用干净的指背将那滴泪轻轻拭去。
他不是沈望尘。
他再清明不过地知晓,眼前这个人,是沈晞,是他未来弟妇。
可谢闻朗那个废物,都做了些什么。
前世没能护住她,逼得她跳崖自尽,今生不仅连一纸婚约都没能求来,甚至还在她落于险境时仍无知无觉,隔着几重宫墙快意潇洒。
谢呈衍胸腔翻涌起某种前所未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又强行压下去,眸色沉沉。
最后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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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当白月光》 【阴湿疯狗强夺温柔人妻】
程酌烟随夫入京经商时不慎招惹了陆绥。
陆绥乃当朝定远侯,年纪轻轻便为天子近臣,风光无量,守正自持。
唯独看向她的目光总是意外黑沉。
后来才知晓,陆绥曾与端王幺女孟经棠定下婚约,可惜王府忠烈,多年前满门殉国,无一幸免。
那人是他心尖白月光。
而她,与孟经棠样貌如出一辙。
本以为二人不过就这点巧合牵扯,可离京当日,陆绥竟以雷霆手段扣下她的夫婿。
灯火昏暗中,陆绥俯身,指尖从她脸侧一寸寸抚过:“放他走可以,但你留下来,做我的妻。”
“留下我,因为我长得像她,对吗?”
陆绥眸色翻涌,捏着她下颌的两指倏然收紧:“不是。”
程酌烟自然不信。
她知晓陆绥视孟经棠如天上仙云中月,而她不过足底泥路边草,轻贱拙劣,上不得台面,连替身都做得勉强。
但终究还是被逼无奈委身于他。
自此放低身段,依着陆绥的喜好,被迫模仿孟经棠一举一动。
然而陆绥覆住她的眼,气息潮热,恶意惹她难耐,语气却冰冷:“有形无神,她以前从不这样。”
*
程酌烟咬牙,忍下所有东施效颦的奚落,偶尔也会暗自祈求:“不管是不是,都忘了她吧。”
如此,她才能好过。
直到某日陆绥酩酊大醉,迷蒙间,他扣住她的腕骨:“名友,别走。”
名友,乃孟经棠小字。
孟经棠,终究是她永远越不过的一座高山。
待蓄谋多日,程酌烟终于逃离牢笼,归家寻夫。
然而推开阔别已久的宅门,却只见侯府军士甲胄森然,冷锋映雪,挤满整个院落。
凛凛刀枪寒铁后,唯有一人负手而立,面沉如水——正是陆绥。
当夜红烛摇曳,衣衫凌乱,他紧紧攥着她的足踝欺身而上,眼神凶戾。
“这双腿可真不听话。”
“你就这么在乎他?既学不乖,那今夜便用身子记住,谁才是你的夫君。”
*
陆绥很清楚,程酌烟的每一句“忘了她”都在与他道别。
可他偏不。
他们二人只可死别,不许生离。
食用指南:
1.双c,he
2.前期强取豪夺,后期追妻火葬场,狗血慎入
3.男女主非完美人设
4.没有替身,始终1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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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长兄觊觎多年后》【伪兄妹】【强取豪夺】
裴宛是自小流落在外的裴家幺女,未得世家教养,举止难当大雅,认祖归宗那日,裴家上下都来瞧她的笑话。
她怯生生缩在角落里,满堂亲长,只记住了一个人——裴洵,她的长兄。
裴洵此人性子寡淡,年轻有为,不似家中其他兄弟幼稚,总喜欢欺负她。
他稳重自持,如松如玉,望向她的目光是一贯的平和沉静,见千人万人如见草木众生,是所有人敬仰的长兄。
裴宛对他同样仰望,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赶不走推不开。
比起心中敬仰,更重要的是,跟在裴洵身边没人敢欺负她。
久而久之,她成了裴洵身边的小尾巴,总围着这个不爱嬉笑的长兄打转。
即便,他是裴家对她最严厉的人。
但凡有了丁点错误,他都会拿出那条戒尺,悠悠往掌心一握,不留情面的目光压下:“跪下,手,伸出来。”
她最怕他这副模样。
字写错了,要打手心。
与二哥出去玩乐回来晚了,要打手心。
帮姐姐给沈员外家的公子递书信,还要被打手心。
裴宛没办法,每天只能苦哈哈地变着法讨好裴洵,以期能少些责罚。
直到她不是裴家血脉的真相暴露,裴宛背后一寒,以长兄的严厉,这次手怕是要被打废。
正巧听闻裴洵定下婚约,不日便要迎娶长嫂进门,裴宛当机立断留书一封,祝两人百年好合,转头就私逃出京。
*
是夜,裴宛踏月而归。
推开房门,却看见了本该在京城完婚的裴洵。
他神色冷淡,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往日用来责罚她的戒尺,一如往日她犯错后冷脸训斥的模样。
在她心惊的目光中,戒尺冷不丁敲了敲。
“妹妹长大了,如今都想离开哥哥了。”
“可你以为,我会一直当你的好哥哥吗?你说,这次,要如何罚你?”
食用指南:
①1v1,双洁,he
②强取豪夺桥段,狗血预警
③朝代架空,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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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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