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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海雾议事

王座厅后的议事室很窄,墙上挂着的狮纹旗帜潮得发黏,边角卷起。长桌两侧坐着十来个人,衣料发旧,靴面上有没擦净的盐渍。火盆里的炭火熄熄燃燃,散着一股阴湿的味道。

艾莉西亚踏进来时,众人只起了一半身,像从疲惫里被抽离出来。她看见熟面孔:掌盐务的索伦德伯爵,老得像一捆直立的枯枝;教会代表塞韦利奥修士,鼻梁上挂着金边眼镜,镜片背后是常年不变的温和;还有新晋的港务官年纪不过三十出头,眼神却比谁都急躁。

“殿下,”索伦德嗓音干涩,“南面盐田三月无产,粮仓已入末季储量。再不打开海路,冬前必有饥荒。”

“北面的封锁未解。”港务官抢着道,“东岸同盟把浮标移到我们水域,任何挂我们旗帜的船只一靠近就被驱离。昨夜还有一艘在雾里失踪。”

塞韦利奥拨了拨火盆里的炭:“这雾,的确比往年更深。民间说是海神动怒,但我更担心的是人心。”

低声的附和在长桌下游走。艾莉西亚听了一会儿,问:“信的路线?”

“西航道。”港务官把一卷羊皮图拉开,指尖在上面滑过,“先到白沙塔,再由外商转运至大陆内地。”

“外商会冒险?”索伦德冷笑,“他们用帐本衡量风险。”

“这就是我们请信使的意义。”塞韦利奥微微颔首,“Adrian Veyne曾多次在封锁线下穿行。”

艾莉西亚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条线像一根细细的针,穿过雾和风暴,直指遥远的内陆诸邦。她轻声道:“这封信,若丢不得,为什么非要经海?”

众人沉默了一瞬。塞韦利奥抬起眼:“因为陆路皆被敌国监视。只有海上,雾还能替我们隐去一半踪迹。”

“另一半呢?”她问。

“靠人。”一个沉稳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所有的目光都转过去。Adrian站在门槛内,肩上披风未解,靴底沾着未干的雨。他走到桌旁,向众人欠身,再向艾莉西亚低头:“殿下。”

“信在你那里?”她问。

他从怀里取出那个形状规整的信封,蜡印完好。海风带来的湿气让封面微微发皱。Adrian把信放在长桌中央,没有人敢伸手去碰。

“你可愿立誓?”索伦德端起下巴,“以你的名与血,保它抵达。”

Adrian看向艾莉西亚。她没有说话,只缓缓转动指间的银戒。片刻后,他取下左手手套,用指腹在短匕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口子。血并未明显涌出,只有一滴暗红在指尖鼓起。他把那滴血按在自己的名上——桌上另一个小册页,列着行过此路的信使姓名。那滴血慢慢渗开,像一朵沉默的花。

“够了。”艾莉西亚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一屋子人的气息。“这封信要送给谁?”

塞韦利奥先答:“大主教。”索伦德紧接着道:“东岸同盟内应。”港务官也插话:“或者——商会联盟的秘书长。”三句不同的答案,落在同一张桌上,像三股交错的潮流。

艾莉西亚侧过脸看塞韦利奥:“修士,教会要它作什么?”

“祈祷不需要信。”塞韦利奥微笑,“但盟约需要印记。”他指了指蜡印,“王国仍被承认为正统,殿下的印可以唤回部分港口的中立誓约。”

“所以是求援,”索伦德哼了一声,“或求买卖的公平条款……无论哪个,对一封信来说都太薄。”

“那你的意思?”艾莉西亚问。

索伦德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殿下,您带回来的那只银盆,盆底的石……那是我们最后的筹码。”

室内的空气顿时紧了一寸。火盆里的炭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湿冷的气里挣扎。

“你们知道它是什么?”艾莉西亚把手贴在桌沿,感到冰冷由木纹传上来,“或只是把传说上身的字眼随口说出来?”

“它是‘心石’。”Adrian开口,语气平静,“在更早的时候,这块石属于另一片土地。带它来的人以为能带来温暖,却带来了裂。”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他。塞韦利奥轻轻推了推眼镜:“你见过?”

Adrian没有直接回答:“我见过它让海雾在一夜之间退去,也见过它让风向在一炷香内逆转。我也见过它,让一座港城在三天内陷入火光之中。”

“荒诞。”索伦德冷下脸,“石头怎么会——”

“伯爵,”艾莉西亚打断他,“若是荒诞,你不会在三年里一次又一次提议把它藏起来。”她移开视线,“这封信里,写了它的所在,对吗?”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短促的目光。塞韦利奥不动声色:“殿下懂得太多,对殿下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或许对王国才是。”她很平静,“要么我读它,要么我知道它要给谁。”

寂静在火盆的烟里扩散。半晌,Adrian收回那封信,转向她:“殿下,若您执意,我会当场折开。但一旦开启,就不再是‘王国的信’,而是‘殿下的信’。您的名字,会替这个王国承担之后的一切。”

这话像一把钩子,从她胸口钩过。艾莉西亚看着那封信,自己的名字忽然像一枚压在纸下的铅块,沉沉的。

窗外传来短促的号角声。港务官猛地起身,撞得椅脚在石地板上拖出刺耳一声。“海口的雾退了。”

“什么时候?”索伦德也站起来。

“刚刚。风往西了。”

一屋子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看向Adrian。他没有表现出喜色,只把信重新收入怀中:“今晚可走。不等雾再起。”

“我随你到白沙塔。”艾莉西亚脱口而出。

“殿下不可。”索伦德与塞韦利奥几乎同时出声。港务官也急:“城中不稳,殿下离宫,会引动谣言。”

“谣言总会有新的题材。”她走到窗边,掀起挂毯一角,雾的确薄了,海面露出一条黯淡的银线。她转身,“我不会披王袍出城,今晚以随行侍从的名义。Adrian,你带两个人,其余护卫各自从暗渠出城,在白沙塔外汇合。”

她的语气像在宣布一场小规模的狩猎。众人一时哑默。塞韦利奥最终点了点头:“那么教会的渡船在北码头等您。”

散会时,索伦德留在最后。他低声提醒:“殿下,那石不能带出宫。”

“不会。”艾莉西亚看着他,“我只带走银盆。”

他想再说什么,终究没说,只以老树般的身形消失在门槛外。

走廊里潮气更重,灯火被风掀得一明一灭。Adrian在侧门处等她,披风已换成没有纹章的旧料。看见她,他递过来一件粗呢斗篷:“夜里凉。”

艾莉西亚穿上,问:“你为什么做信使?”

Adrian沉默了半息:“因为我欠过一封信。”

“寄给谁?”

他看着她,眼底有一瞬的、非常轻的笑意:“或许是寄给一个从未拥有名字的人。”

“荒诞。”她裹好斗篷,拐入阴影,“走吧。”

他们沿着偏僻的长廊穿行。地面渗水,鞋底偶尔打滑。经过王座前时,艾莉西亚停了一瞬——那只旧银盆静在柱影下,盆底暗红,像一颗在深水里慢慢呼吸的心。她伸手轻触盆沿,指尖被冷意一卷,像被水悄悄舔过。她忽然想起一个热的触感,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裂隙——那一瞬,眼前像被微不可察地拉长,墙上的旗帜、火盆的烟、Adrian的侧脸,全部被一层薄薄的水光包裹。

“殿下?”Adrian的声音把她拉回。

“没事。”她垂下手指,藏进斗篷里,“前面走暗梯。”

暗梯窄而陡,石壁湿滑,细小的水珠沿着青苔往下淌。两人无言往下,脚步声被石腔放大,像两串毫无感情的鼓点。梯尽处是一扇向外推的木门,门外是积水没过脚背的暗渠。潮气直扑面门,夹着河泥的气味。

三小舟等在阴影里。教会的符记很小,藏在舟艏的黑布下面。舟夫把油布披在肩上,低眉不语。Adrian让她上了中间那条,自己落在船尾,执起短桨。

暗渠通向海口的石门。门内黑得像一张吞噬之口,门外却隐隐亮着一条银线——雾淡了,潮在退。舟进门时,石门上方传来巡卫换岗的短促脚步声,有人停下,像在聆听,又像什么都没听见。

海面一展开,寒意就从衣缝里钻进来。浪不大,却沉,像在低低喘息。远处白沙塔的影子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支插在海上的骨头。

“殿下。”Adrian忽然轻声,“在塔下上岸,走内梯,十二级后向右,那里有一道木门。别碰墙。”

“为什么?”

“里头涂了石灰和盐,太近会伤皮肤。”他说完,又像想起什么,“还有,若听到铃声,不要回头看。”

“铃声?”她皱眉。

“没什么,只是……旧港口留下的规矩。”

小舟静静滑行。浪头拍在舟侧,溅起细碎的水星。艾莉西亚忽然闻到一缕甜香,不是海盐,不是酒——像糖桂花,淡淡的,甜而不腻。她反手摸了摸披风内侧,什么都没有。那香气又像从记忆里渗出,叫她心口一紧。她下意识看向Adrian,他侧着脸,眼神落在海面,像在倾听另一种更远的风。

“你——”她刚要开口,塔上的钟忽地响了一记,低沉而悠长。紧接着,远处又有一声极清极轻的“叮”。不是塔钟,而像某人指尖轻掐玉铃。

她脊背一凉。Adrian没有回头,只更稳地把船桨压下去。

白沙塔近了。塔身斑驳,底部石缝间长着海藻。内梯口果然有一道暗门,门上钉着旧海关的铁牌。舟一靠岸,Adrian先跳上石坎,回身扶她。她把手递过去——他的掌心出奇温暖,像把她从海雾里拉出来。

“进去。”他低声。

她刚踏进门槛,忽听身后海面有一声水响,像有什么沉入海底。她忍住回头的冲动,沿着内梯往上,数着台阶:一、二、三……到十二级,她向右拐,果然是一道窄门。指尖落上门闩的瞬间,那缕糖桂花的香气又浮了起来。这一次更真切,仿佛有谁把一盘暖热的甜食从门缝递给她。

她停住,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后没有人,只有一只摆在台案上的浅铜盘。盘里盛着干燥的桂花,颜色金黄,颗粒轻盈。铜盘旁放着一只细薄的信刀,刀柄嵌着一粒比米粒略大的红石,温度微微,像刚被人握过。

“殿下。”Adria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跟上来,关上门,“换衣裳吧,这里的布料不会吸潮。我们一刻钟后出塔。”

“这是什么地方?”她盯着那粒红石。

“曾是海关的祈风室。后来人走了,只剩风。”Adrian顿了顿,“和某些东西的味道。”

“比如糖桂花?”

他看她一眼,没答。半晌,轻声:“别让它发热太久。”

这句话在塔室狭小的空间里轻轻一转,像一枚从很远处飞来、落进她耳壳里的钩子。艾莉西亚突兀地记起一个回廊、一个黑石小山、一道像心跳的裂光……她抓住桌沿,稳住身体。

“我没事。”她说,“走吧。趁雾还薄。”

Adrian点头,披风一展。塔门再度开启时,外头的海风更冷了些。钟声远远散入夜里,像不愿醒来的梦。她在门口回望一眼:铜盘里的桂花无风自轻,像谁刚从她的另一个人生中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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