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废弃的农场小屋。许笠用牙齿撕开最后一片消毒纱布，小心翼翼地贴在林与肩部的枪伤上。伤口不算深，但失血加上之前的旧伤，让林与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再坚持一下。"许笠轻声说，尽管她知道林与听不见。从昨晚昏迷到现在已经八个小时，高烧始终不退。
屋外传来乌鸦的叫声。许笠拉紧破旧的窗帘缝隙，确保没有一丝光线透出。这里是她们逃亡途中偶然发现的，距离湖区五公里，地图上甚至没有标记。
邵文渊的文件和硬盘就藏在床板下。许笠不敢打开——没有林与的黑客技能，任何联网行为都可能暴露位置。她只能反复阅读纸质文件，试图拼凑出林素心疯狂计划的完整图景。
《蛇夫座协议》的开篇写道："时间不是单向河流，而是可折叠的织物。预知能力证明未来信息能回溯至现在，关键在于如何强化这种连接..."
许笠的手指微微发抖。父亲日记中提到的"控制"原来是这个意思——不是控制人的思想，而是控制时间本身。
文件后面附着一张名单，按特定顺序排列。许笠立刻认出这是受害者的顺序，而最下方三个名字被红圈标记：陆雪、许笠、林与。旁边批注："三把钥匙，必须按序净化。"
"净化..."许笠喃喃自语。邵文渊在仓库里也用过这个词。他杀害那些实验对象不是为了灭口，而是某种...仪式？
床上的林与突然呻吟一声，眼皮颤动。许笠立刻跪到床边，握住她的手。
"林与？能听见我吗？"
林与的瞳孔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像是陷入剧烈梦境。她的嘴唇干裂，渗出细小血珠。"不...不要跳..."她含糊地呢喃，"那是陷阱..."
许笠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触碰到的一瞬间，预知画面如电流般袭来：
——一座哥特式建筑矗立在悬崖边，窗户透出诡异的蓝光...
——地下室中排列着数十个胶囊舱，每个舱内漂浮着一个人体...
——中央控制台上，一个倒计时显示器：47:23:17...
画面消失，留下剧烈的头痛。许笠喘息着松开手。这是林与的预知，通过接触传递给了她。那座建筑...就是林素心的基地？
林与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扩张到极限。"许笠..."她的声音嘶哑，"我看到...太多东西了..."
"慢慢说。"许笠扶她坐起，递过水瓶。
林与小口啜饮，然后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植入物...不只是接收器。它们是双向的...我们以为的预知，实际上是..."
"未来版本的我们在发送信息。"许笠接过话，指向文件，"林素心想利用这个原理打开时间通道？"
林与点头，随即因疼痛皱眉。"不止如此。她认为某些未来信息是'污染'...必须通过特定顺序的死亡'净化'时间线。"她艰难地移动手臂，指向名单，"这就是杀人顺序的逻辑。"
许笠胃部一阵翻涌。"那为什么我们是最后三个？"
"因为我们的植入物是'原始样本'。"林与解释，"陆雪是第一代，我们是第二代改进型。三组脑波共振能产生足够强的信号..."
"打开时间之门。"许笠想起苏婷的谜语，"'当三个月亮重合时'...指的是我们的脑波？"
林与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三天后是'黑月'...月相和轨道位置的罕见组合。林素心认为那是..."她突然僵住，目光锁定窗外，"有人来了。"
许笠立刻熄灯，两人屏息静气。远处确实有引擎声，但很快又远去了。可能是路过的农民。
"我们得查看硬盘。"林与说，"需要电脑和安全的网络。"
许笠想起阿杰——那个网吧老板。"太危险了。全城都在找我们。"
林与却露出决绝的表情："不是回城。往西三十公里有个军事废弃基地，地下有完好的服务器机房。阿杰以前提过，黑客们的'末日避难所'。"
"你的状态走不了三十公里。"
"别无选择。"林与咬牙站起来，"如果林素心的计划是真的...我们可能是唯一能阻止她的人。"
许笠知道她说得对。她小心地取出文件和硬盘，用防水布包好塞进背包。林与则从门后找到一根铁管当临时拐杖。
正午时分，两人潜入茂密的玉米地，向西行进。林与每走几百米就需要休息，但拒绝放慢速度。许笠的预知能力持续闪现那座悬崖上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你看到的是黑岩研究所。"休息时林与确认道，"冷战时期的精神控制实验基地，90年代废弃。林素心显然重新启用了它。"
"你怎么知道？"
"预知中的控制台有标志。"林与闭上眼睛，"而且...我感觉自己去过那里。小时候。"
许笠想起自己那些模糊的童年片段。实验室、测试、穿白大褂的女人...有多少是真实的记忆，多少是植入的幻觉？
日落前，她们到达一处废弃雷达站。锈蚀的铁丝网围着一栋低矮混凝土建筑，入口隐蔽在灌木丛后。林与撬开生锈的锁，两人沿着漆黑的楼梯下到地下室。
出乎意料，地下机房状况良好。发电机仍有燃油，服务器阵列嗡嗡运转。几个睡袋和食品包装显示最近有人使用过。
"阿杰说的没错。"林与启动一台终端，"黑客们维护着这里，作为紧急避难所。"
她插入硬盘，快速操作起来。许笠则负责警戒，同时翻看纸质文件中遗漏的细节。其中一页实验日志引起了她的注意：
"1995年9月7日。三组胚胎发育良好。7号表现出异常活跃的脑波，可能与母体基因有关。如果成功，将证明时间感知能力可遗传。"
"林与..."许笠声音发颤，"我们不只是实验改造品...我们是从胚胎阶段就被设计的。"
林与没有抬头，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硬盘里有更糟的。林素心不是想观察时间旅行...是想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屏幕显示一份加密文件，标题为《时间修正协议》。林与破解密码后，内容让两人毛骨悚然：
"1999年12月24日。初步实验证明，通过特定脑波共振可产生局部时空扭曲（参见实验录像TN-219）。下一步：在'黑月'期间利用三组原始植入物共振，创造足以影响重大历史事件的时空裂缝。首要目标：阻止2001年实验室爆炸。"
"实验室爆炸？"许笠回忆父亲日记，"那场'杀死'林素心的爆炸？"
"她没死。"林与调出一段模糊监控视频：地下室内，一个严重烧伤的女人连接着生命维持系统，旁边是复杂的电子设备。"她把自己变成了...某种时空锚点。"
视频日期显示是上周。许笠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半人半机器的存在就是"蛇夫"？二十年来一直躲在暗处操纵一切？
"所以杀人顺序..."
"是仪式的一部分。"林与指向另一份文件，"每次死亡产生的脑电波扰动会在时空中形成'标记'。三个原始植入物是最后的'钥匙'..."
许笠突然明白了："陆雪、你、我...按这个顺序死亡，在黑月时刻，就能激活装置。"
林与的表情变得异常冷静。"不完全是。文件说必须'自愿接受净化'...这就是为什么邵文渊要设局让我们成为杀人犯。绝望中的'自愿'也算。"
许笠想起那些被伪装成自杀的受害者。他们死前是否也被告知别无选择？
"我们得阻止她。"许笠握住林与的手，"但怎么去黑岩研究所？那里肯定重兵把守。"
林与调出卫星地图："山区有一条旧铁路隧道，直通研究所下方。阿杰的文件里有标注。"
两人沉默地计划着。没有盟友，没有武器，面对一个掌握超前科技、愿意为疯狂理念杀人的敌人。胜算渺茫。
"无论如何都在一起。"许笠突然说，"不再分头行动，不再牺牲。答应我。"
林与看着她，眼中的坚软化为一汪柔情。"我答应你。"她轻轻吻上许笠的唇，"无论结局如何。"
夜幕降临，两人决定在机房过夜，养精蓄锐。林与的高烧稍退，但仍虚弱。许笠紧挨着她躺在睡袋里，听着地下室的机械嗡鸣。
"许笠。"黑暗中林与轻声问，"如果我们成功阻止林素心...那些植入物会怎样？"
许笠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们的预知能力——那些既像祝福又像诅咒的幻象——可能随着植入物失效而消失。
"不知道。"她诚实回答，"但无论如何，我选择和你一起面对未知的未来...而不是被预知的幻象所困。"
林与的手指与她交缠。"我从来不想预知未来...只想掌控现在。"她停顿一下，"和你一起。"
许笠在黑暗中微笑。无论明天等待她们的是什么，此刻的温暖足够真实。
凌晨三点十七分，警报声突然响起。林与一个激灵坐起，扑向终端。"有人触发了外围传感器！"
许笠的预知能力同时闪现：穿黑衣的特警正从地面入口推进，红外扫描仪扫过每一寸空间...
"邵文渊找到我们了！"她拽起林与，"后门在哪？"
林与迅速拔出硬盘，指向机房深处："通风管道！通向地面出口！"
两人刚爬进狭窄的管道，地下室的门就被撞开。沉重的脚步声和无线电噪音紧随其后。管道内黑暗闷热，许笠只能凭感觉向前爬行，手掌和膝盖被金属接缝磨得生疼。
"左转。"林与在后面指示，"然后向上推开盖子。"
出口隐藏在灌木丛中。两人刚爬出来，就听见地下传来喊叫声和枪声。邵文渊的人发现了机房。
"铁路隧道在东边两公里。"林与喘息着说，"趁他们搜索地下室..."
一声爆炸撼动地面。浓烟从雷达站入口涌出。"他们炸毁了服务器。"林与咒骂道，"销毁证据。"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向东奔去。许笠的预知持续提供路线指引：避开巡逻队，穿过干涸的河床，找到隐藏在岩壁上的隧道入口。
隧道口被铁栅栏封住，但年久失修。两人挤过缝隙，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林与用手机微弱的光照路，铁轨早已锈蚀，但隧道结构完好。
"三公里后到达研究所下方。"林与低声说，"根据阿杰的文件，有个维修通道直通地下室。"
隧道内空气潮湿沉闷，脚步声在拱形顶下回荡。许笠的预知能力突然剧烈波动，闪现出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一个场景中，她们成功关闭了林素心的装置，但隧道坍塌将她们活埋...
——另一个场景中，装置启动，蓝光充斥整个世界，而林与站在控制台前，脸上是许笠从未见过的冷酷表情...
"你看到了什么？"林与察觉到她的颤抖。
许笠犹豫了。如果未来可以改变，那么预知只是可能性而非必然。她不想用可怕的幻象影响林与的判断。
"不同的可能性。"她最终说，"关键在于我们的选择。"
隧道似乎没有尽头。时间感在黑暗中变得模糊，只有手机电量百分比提醒她们已经走了多久。百分之七时，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
"维修通道。"林与熄灭手机，"准备好。"
通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锁已经锈死。林与从工具包取出撬棍，两人合力才将门撬开一条缝。
门后是许笠预知中见过的场景——一排排胶囊舱，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的人体。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人"有些明显已经死亡多年，却仍连接着复杂的生命维持系统。
"上帝啊..."林与低声惊呼，"这些都是失败的实验对象..."
许笠认出其中几具尸体是名单上的"自杀"受害者。邵文渊没有简单地杀死他们，而是将大脑保留下来作为"信号放大器"。
中央控制台确实如预知中显示，有一个倒计时：36:18:42...不到三十七小时了。
"林素心在哪？"许笠环顾四周。
林与指向最远处的隔离舱："那里。"
透过厚厚的玻璃，能看到一个干瘪如木乃伊的人形连接着数十条管线。头部几乎全是金属植入物，只有一只眼睛偶尔转动，证明它还"活着"。
"她把自己变成了这样..."许笠感到一阵恶心，"就为了改变过去？"
"不全是。"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人猛地转身。邵文渊站在控制台旁，手持注射器。他的右手缠着绷带——林与那刀的伤口——但左手蛇形戒指依然闪亮。
"林博士不是为了改变过去..."他缓步逼近，"而是为了确保特定事件必定发生。"
林与挡在许笠前面："什么意思？"
"2001年的爆炸不是意外。"邵文渊微笑，"是林博士自己策划的。她发现时间有个特性——重大创伤会创造'锚点'，让未来信息更容易回溯。"
许笠突然明白了："她故意制造爆炸...让自己成为'锚点'？"
"聪明。"邵文渊点头，"但计划有个缺陷。爆炸损伤了她的身体，让她无法亲自完成最终阶段。所以她创造了你们——三个完美的媒介。"
林与冷笑："然后你开始杀我们？"
"净化是必要的。"邵文渊的表情变得狂热，"预知能力是时间之毒，污染纯净的现实。只有通过特定序列的死亡，才能..."
林与没等他说完就扑了上去。受伤的身体影响了速度，邵文渊轻松闪避，注射器刺向她的颈部。许笠抄起消防斧劈向控制台，火花四溅。
警报声尖啸起来。红色应急灯取代蓝光，胶囊舱内的液体开始排空。邵文渊脸色大变："你干了什么？！那些脑波连接—"
隔离舱突然爆裂。林素心的残骸在液体中漂浮了几秒，然后被电火花点燃。火焰迅速蔓延到其他胶囊舱，人造脑组织在高温下发出诡异的尖叫般的声音。
"走！"林与挣脱邵文渊，拉住许笠冲向另一侧的出口。
邵文渊想追赶，却被倒下的控制台压住双腿。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你们不明白自己毁了什么！时间必须被控制！必须被—"
爆炸声吞没了剩下的话。热浪将许笠和林与推过门槛，身后的实验室陷入火海。两人沿着狭窄的维修梯向上攀爬，浓烟紧随其后。
爬了似乎有一个世纪，终于到达地面出口。两人跌跌撞撞地冲进黎明前的森林，身后建筑在连环爆炸中坍塌。
许笠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林与跪在旁边，肩部的伤口再次裂开，但还活着。
"结束了吗？"许笠问。
林与望向逐渐明亮的东方："装置毁了，但..."
但她没说完。许笠的预知能力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
——世界在蓝光中扭曲重组...
——她自己站在实验室废墟上，但右手透明得能看见地面...
——林与在不远处呼唤她，声音却像是从水下传来...
然后是一片黑暗。许笠昏过去前最后的念头是：也许时间之毒已经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净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