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卫大惊,连忙阻拦他道:“大人不可啊,无故擅闯私宅乃是触犯了律法,都察院最近正在调查您,您当还是低调行事,莫要冲动啊!”
袁涟攥住阻拦侍卫的衣襟,目光凶狠,“怎么,你是在教我做事?”
那侍卫眼神乱飘,连道不敢。
”他裴淮犯了内乱重罪,我若抓住他和他妹妹可是大功一件,何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袁涟向来固执己见,眼高于顶。侍卫们见他闯入的心已决,也不好再阻拦,只得跟在他的身后,打昏守门的侍卫后闯了进去。
“去搜!凡搜到裴棠依者,赏金万两!”袁涟下令道。
高垂的日光直直洒落在院内的青石板地面上,袁涟站在宅院正中央,好整以暇地看着府内下人慌乱的神情,只觉内心舒畅极了。
什么裴淮,裴严此刻他都已不放在眼中。即使裴严官至内阁首辅又如何,他早已为自己寻好了新的靠山,此事若能成,不仅能扳倒裴淮,还能给裴严定个治内不严之罪,且能作为自己的投名状让新靠山更加器重自己。
一箭三雕,其甚妙哉!
“大人,没有找到啊。”侍卫们步履匆匆赶来禀报。
“怎么会?”袁涟脸色阴沉,认为是自己的手下办事不力。他推开面前的侍卫,迈步向后院的方向走去,“我亲自去找。”
“袁兄在找什么?”伴随着一阵脚步声,裴淮的身影缓缓从大门外走进,阳光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愈来愈长。
他唇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明明是与平时并无不同的神色,却隐隐让人感到有几分深沉。
跟随在裴淮身后的侍卫们,也很快包围住整个院子,似乎是不打算让任何人出入。
袁涟只当是裴淮做贼心虚,更加坚信裴棠依此刻就在这里,神情愈发得意了,“裴淮,枉你平时装得道貌岸然,却私藏亲妹,兄妹淫//乱!此乃内乱重罪,可是要处以绞刑的!”
裴淮依旧淡笑着,对袁涟的话语无动于衷,甚至于说是满不在乎。
他这副平淡的模样彻底激怒了袁涟,他嘶哑着声音喊道:“搜!都给我仔细地搜!裴棠依肯定藏在这里的哪个角落了,不可能会凭空消失不见!”
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与裴棠依相像的女子。
“这怎么可能……”袁涟不愿接受现实,仍是硬着头皮说道:“裴淮,你若主动把裴棠依交出来,我还可以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求情,否则……”
“袁兄此话说错了吧。”裴淮出声打断了袁涟的未尽之言,他一步步向袁涟的位置走去,袁涟被他的威压所震,竟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应是你主动说出实情,或许我还能念在过往的面子上,饶你几分,不计较你擅闯私宅,以下犯上之罪。”
“你什么意思?”袁涟面颊的肌肉轻微抽搐着。
“律法有令,凡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裴淮道:“你应该跪下求我,求我保住你一条性命才是。”
裴淮逼近到袁涟身前,轻轻拍了拍袁涟的肩膀,语气轻缓,仿佛真的是好心向他提了个建议。
袁涟在这份威压中咽了口唾沫,依旧不死心地嘴硬道:“我知道你把裴棠依藏在了这里,纸是包不住火的,你……”
“哦?你是说我妹妹?”裴淮挑了挑眉,看向后院的方向,正巧此时侍卫们押解着府内的丫鬟过来,裴淮飘渺的眼神停留在了一丫鬟的身上。
袁涟见状,心下稍松,这丫鬟同他在府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坚信这定是裴棠依假扮的。
他大步走向那丫鬟身前,大掌捏起她的下巴,满脸得意的神情却在触及到此女的面庞时僵住了。
“怎么会……?”身形相同,容貌却大相径庭,戴着帷帽倒是能以假乱真。
顿时袁涟一切都明白了,他目眦欲裂瞪着裴淮,几乎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来,“裴淮,你给老子下套了!”
府里根本没有什么裴棠依,人是裴淮设计假扮的,甚至连最初传到自己耳中裴棠依失踪的消息,或许也是裴淮下的套。
裴淮轻笑了一声,“本官不懂袁兄究竟是何意?”
“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刺眼的阳光照耀在袁涟狰狞的面容上,他抬手示意周围的侍卫上前,可随他一同入内的侍卫们,只有零星几个听令上前,其余人则默默低着头,充耳不闻。
上前的那几名侍卫也很快被裴淮的手下卸了兵器。
袁涟一声声地喘着粗气,望着那些不知何时被裴淮买通的侍卫们,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墨。
纵然身后无人,可袁涟依旧不甘心地与裴淮对峙着,他不认为自己同裴淮比起差些什么。
寒风拂过,袭来一阵淡淡的清香,似是从裴淮身上散发出来的。
袁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上前,双手伸着仿佛是要掐住裴淮的脖子,但在近身前就被侍卫按着跪到了地上。
“裴淮,你果真是和裴棠依勾结在了一处!”袁涟发出愤怒的吼声,“亏得你之前装得多么清风霁月,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呢!原来早就背着人和自己的妹妹搞在了一起啊!”
裴淮向来不近女色,那股香气若不是裴棠依的还能是谁的?
袁涟笑得愈发不怀好意起来,“裴淮,你日夜与裴棠依厮混在一起,她娇弱的身子能受得住吗?她在床榻上怎么唤你呢,也是叫你哥哥么,还是……啊!”
袁涟口中的粗鄙之言还未说完,裴淮就已经一剑砍下了他的手臂。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袁涟甚至还没有看清裴淮的动作,就只觉得手臂一阵刺痛,他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连声哀嚎着。
裴淮扔下剑,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缓缓开口道:“就凭你这种货色,也敢肖想我妹妹?”
袁涟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臂,疼痛感让他几乎无法直立起身子,更别说还有力气回应裴淮了。
“袁大人失心疯了,把他带走好生照看着。”裴淮对身侧侍卫道。
*
袁涟之事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他在京城开设的几家产业也被查封。他表面贩售货品的店铺背后却另藏玄机,专为那些贫困的平民百姓提供印子钱。
他会故意破坏那些借了印子钱百姓们的农田,让他们无法在规定时日还钱。许久百姓还不起钱,只好用自家的房产田地来抵押,甚至有的到了卖妻卖女的地步。
也曾有百姓将此事捅到官府,可袁涟向来藏在幕后,平日里行事都由他的心腹出面,想要彻底让他伏法,并不是件易事。
裴淮此前一直按兵不动,实则早就在他身边埋伏了眼线,暗中搜查证据。这次,又以裴棠依作饵,逼得袁涟主动犯了罪行,也有了彻底将他查处的理由。
袁涟行刑的那日,京城又落了一场雪,似乎是要冲刷掉京城所有的肮脏与**。
裴棠依久未出门,并不清楚袁涟的事。她这几日抓紧时间作画,希望在赶在新岁之时作为礼物送给裴淮。
裴淮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少女端坐案前,垂眸凝神,分外专注的模样。
他不觉屏住呼吸,竟一时不想打扰这片和谐静好。
还是婢女清荷先发现了裴淮的到来,“大少爷!”
裴棠依抬头,眼眸首先涌现的并不是欢喜,而是几分慌张,“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书案上的物件,翻动间有几张纸掉落在地,她又慌忙去捡。
裴淮本无意探究她在做些什么,只是她这幅欲盖弥彰的样子,让他有些不满。
裴淮径直走到案几旁坐下,没理会裴棠依那边的动静,兀自开口道:“我今日来是有一消息同你说。”
不待裴棠依回答,他道:“袁涟死了,你不必再担心这桩婚事了。”
裴棠依睁大眼睛,“何时的事?”
裴淮道:“今日午时。”
裴淮耐心地为她讲述了前因后果,只是省略了其中几件同她有关的事。
“哥哥没有受到影响吧?”裴棠依蛾眉微蹙,袁涟是死有余辜,不足为惜,更能为那些因他而受伤害的人们报仇。她只是担心裴淮,袁涟曾经和裴严交好,她怕裴严会因此责怪裴淮。
裴淮摇摇头,明显是不欲再在此话题多言。他的视线落在裴棠依沾染了些墨迹的手指,想必是方才收拾纸张时不慎沾染上的。
他收回目光,触及到她那双担忧中透着庆幸的眸子,先前的那些不虞似乎消散了些。
裴棠依不知道裴淮心中的那些弯绕,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眸亮晶晶的,拎着裙摆小跑至书架旁,从上面取下一本书来。
“这本书,我想送给哥哥,不知道你不会不会喜欢?”
裴淮望着面前少女既赧然又紧张的神情,心头竟也不自觉地浮出来些许期待,这是当下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翻开书册,首先吸引注意的不是上面的优美词章,而是纸张上散发出的幽幽清香,连同裴棠依从肌骨里散发着的体香一同朝他袭来。
甜润扑鼻却不过分甜腻,若隐若现的薄薄清香在不知不觉间不绝如缕地渗透在人的肌肤纹理。
裴淮有一瞬间的恍神,忆起了那个已渐渐被他遗忘的荒唐的梦境。
手上的书仿佛不是书,而且梦境中裴棠依柔软的玉体。
屋外檐角冰棱坠地,几粒雪珠顺着冷风飘落,被这么簌簌一吹,恰穿过半敞的窗户落在了裴淮的鸦青色衣襟处,星点莹白点缀在青绿色彩之上,煞是惹眼。
“哥哥。”裴堂依的语气有些急,忽地伸手向对面人的方向,“你别动。”
女子葱白的指节骤然逼近,裹挟着寒风与清香的气息一道袭来。
待裴淮回神,这股惑人的暗香几乎近在咫尺。
恍惚间,令他呼吸一窒。
“律法有令,凡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出自《大明律》
裴淮:first bloo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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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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