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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025年4月23日 紫砂壶

紫砂壶

冰冷的恐惧像蛛网,粘稠地裹住每一次心跳。我们在近乎垂直的阶梯上亡命奔逃,身后那细碎却紧咬不放的脚步声,是唯一能刺穿肺叶里风箱般喘息的存在。老太太,那个理论上应该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却像附着在石壁上的影子,以非人的速度向上攀爬、向下俯冲。她枯瘦的手指似乎随时会钩住我汗湿的后襟。

无穷无尽的楼梯在眼前扭曲、旋转,连接着一座座沉默矗立的灰色巨塔。这些塔楼如同远古巨兽的遗骸,直插铅灰色的低垂天幕。我们像一群误入迷宫的蝼蚁,在它钢筋水泥的肠道里绝望地穿梭。每一次冲进另一栋塔楼的入口,每一次在盘旋的楼道间仓皇转向,都无法甩掉那跗骨之蛆般的追逐。她布鞋踏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嗒嗒”声,是催命的符咒。

终于,在一次慌不择路的转向后,一条昏暗的长廊出现在眼前。两侧是无数紧闭的、一模一样的铁门,弥漫着旧书籍、灰尘和年轻人散漫生活混杂的陈旧气味,像一座巨大的学生宿舍迷宫。我们扑进最近一扇虚掩的门,反手死死抵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黑暗中,只有彼此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呼吸。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那声音在门前停顿了一瞬。死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瞬间,门缝下方极其狭窄的光线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一只枯槁的手,紧紧按在门外的水泥地上。那手背上,赫然蜿蜒着几道奇异的青绿色印记,像某种活着的藤蔓,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扭曲了一下,透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妖异。随即,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沿着长廊远去了。

直到那“嗒嗒”声彻底消失,我们才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谁也没有力气去探究那刺青的诡异。逃离,是唯一的念头。

暮色四合时分,我们终于逃到了公园门口。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眩晕感。晚风裹挟着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温柔地抚过汗湿的额头。朋友们的说笑声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一个简陋的烟花摊突兀地立在入口处,纸箱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十几个细长的烟花筒。

“老板,怎么卖?”我挤过去,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浑浊的眼睛扫了我一眼,嘴唇翕动,含糊地吐出一串音节。晚风吹散了他的尾音,只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词:“……五……块……”

“哦,五块一个啊。”我松了口气,俯身在纸箱里翻找起来。那些剩下的烟花大多灰头土脸,像是被遗弃的士兵。我挑挑拣拣,勉强选出三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红绿筒子。“就这三个吧。”

指尖刚摸到钱包冰凉的边缘,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嘿,挑什么呢?”是小棠,她脸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好奇地凑过来。

“来得正好!”我如释重负,指了指箱子,“再帮我挑两个,凑五个,摊主说十五块五……嗯?”话出口的瞬间,我猛地顿住。刚才摊主那含混的声音碎片,在放松下来的脑海里突然清晰重组起来——“十五块钱五个,三块一个。”一股热气直冲脸颊,尴尬得火烧火燎。

小棠噗嗤一笑,利落地从箱底又捞出两个递给我。我几乎是抢过老头找回的零钱,拽着她一头扎进了公园深处。身后,老头浑浊的目光似乎一直黏在背上,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暮色渐浓,公园里人工湖的水面反射着路灯破碎的光点。和小棠沿着湖岸散步,晚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燥热。可走着走着,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却像水底的暗草,悄然缠绕上来。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钥匙?手机?都在。但那感觉挥之不去,仿佛遗落了某种无形却重要的东西。

“小棠,”我停下脚步,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感觉……好像忘了带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不…开车陪我回去拿一趟?”这念头来得突兀,甚至带着点强迫症的偏执。

小棠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路灯的光在她清澈的眼底跳跃:“现在?都快天黑了,明天再说吧?你忘了什么?”

她的反问像一盆冷水浇在烧热的铁块上,滋啦一声,那股焦躁瞬间被浇熄了大半。是啊,忘了什么呢?连自己都说不清。回去又能拿什么?我甩甩头,试图甩掉这莫名其妙的执念:“算了算了,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走吧。”

我们继续沿着湖岸踱步。前方,一座孤零零的、火柴盒般的低矮建筑突兀地立在岸边,像是被遗忘的哨所,一扇小门上方钉着块模糊的牌子,勉强能辨认出“水岸陈列馆”几个字。鬼使神差地,我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吱呀作响的铁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尽头一部老式电梯的按钮幽幽地散发着惨绿的光,如同野兽的眼睛。空气里是浓重的灰尘和铁锈混合的阴冷气味。

“进来看看?”我回头招呼小棠,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激起微弱的回声。

小棠犹豫地看了一眼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摇摇头:“太黑了,我在外面等你吧。”

“行,很快。”我独自走向那绿色的光点。电梯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狭小、布满划痕的轿厢。我走进去,按下唯一的“1”楼按键。门缓缓合拢,将小棠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轿厢猛地一震,开始下行。起初是平稳的,只有钢缆摩擦的单调嘶鸣。但仅仅过了几秒钟,整个轿厢毫无预兆地剧烈一抖!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了一把,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灯光骤然熄灭,又在下一瞬爆闪,明灭不定,如同垂死者的喘息。轿厢失控了!它不再匀速下降,而是以一种疯狂、抽搐的姿态向下猛坠!每一次下坠都伴随着巨大的“哐当”撞击声,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抛起又砸落,失重的恐惧死死扼住了喉咙。

我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在剧烈颠簸的眩晕和恐惧中,那个老太太手臂上妖异的青藤刺青,竟毫无征兆地刺入脑海——它在黑暗中扭曲、蔓延,如同活物。电梯在某个未知的楼层又一次猛烈顿挫,头顶的应急灯管“啪”地炸裂,细碎的玻璃渣像冰冷的雨点溅落。轿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带着毁灭一切的势头继续下坠!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恐怖的撞击,一声沉闷的巨响后,轿厢终于停住了。一片死寂中,眼前那扇布满划痕的金属门,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极其缓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是熟悉的、微凉的、带着水汽的公园空气!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在那门缝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瞬间,我像一颗被弹射出去的炮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了出去!肩膀狠狠擦过冰冷的金属门框,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但我毫不在意,踉跄着扑倒在门外坚硬的水泥地上。

“阿哲!”小棠惊恐的呼喊在不远处响起。我撑着发软的手臂抬起头,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小棠冲过来扶我,脸色煞白:“天啊!里面怎么了?我听到好大的声音!”

“电梯……掉下来了。”我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回头望去,那扇敞开的电梯门内一片漆黑死寂,如同吞噬一切的兽口。

我们彼此搀扶着,只想尽快远离这个不祥之地。沿着湖岸继续前行,夜风带来河水的微腥。前方,公园的边界模糊了,河岸线变得开阔而原始。两座巨大的沙堆突兀地矗立在河边,像两座沉默的金字塔,足有四五米高,几乎挡住了去路。沙堆顶上,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更远处的水面上,泊着两艘线条冷硬、布满铆钉的旧式铁甲舰,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昏沉的天空。

“看!战舰!能上去吗?”小棠指着那两艘庞然大物,兴奋起来。

走近了才看清,通往战舰的狭窄栈桥,恰恰被这两座巨大的沙山堵在中间。沙质松散,坡度陡峭,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墨色河水,发出低沉的呜咽。沙山顶上,那两个身影清晰地显现出来。他们穿着样式古怪、颜色驳杂的粗麻布衣,脸上用某种暗色颜料涂抹着复杂扭曲的图腾纹路,眼神在渐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幽深,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要过去,只能翻过去了。”小棠望着那陡峭的沙坡,语气有些发怵。

没有退路。我深吸一口气,率先把手插进冰冷的沙子里,向上攀爬。脚刚踩上去,松散的沙粒就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每一步都陷进去大半条小腿,前进一寸,几乎要下滑两寸。沉重的沙粒灌进鞋袜,摩擦着皮肤,每一次抬脚都异常艰难。河水的腥气近在咫尺,冰冷的湿意仿佛能舔舐到脚踝,掉下去,便会被这墨色的深渊无声吞没。我们只能像笨拙的壁虎,手脚并用,爬爬停停,□□如破旧的风箱。沙粒钻进头发、衣领,摩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不适。

不知挣扎了多久,手指终于扒住了沙山顶端相对硬实一点的边缘。我猛地用力,狼狈地翻滚上去。小棠也紧接着爬了上来,瘫坐在沙地上,大口喘气。

那两个图腾人站在几步开外,脸上纵横交错的暗色纹路在昏暗中如同活物。其中一个身材稍高的,目光锐利地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缓缓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是你?”

我一愣,抹掉糊住眼睛的沙粒,仔细辨认那张涂满油彩的脸:“我们……认识?”

他没有回答,只是向前一步,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询:“你能帮我做一个紫砂壶吗?”

这要求来得如此突兀,像一颗石子砸进死水。我本能地摇头:“紫砂壶?我连陶泥都没摸过,怎么……”话音未落,一股奇异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我掌心深处涌现!

那感觉如此清晰,仿佛沉睡的种子被突然唤醒。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一点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芒,如同小小的萤火,在我掌心悄然亮起。它迅速晕染、流淌,光芒越来越盛,直至笼罩了我的整只手。在这朦胧而圣洁的绿光中,一把伞的轮廓由虚凝实——修长的伞柄是温润如玉的青竹,洁白的伞面轻盈如云,伞面上点缀着片片墨绿色的竹叶纹饰,精致得不似凡物,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微光。

“这……”我和小棠都惊呆了。

“你的本命,是竹。”那图腾人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如同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生于虚谷,韧而不折,中通外直。紫砂壶,亦是土与火的凝结,亦是器之灵。你为何不能?”

他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海深处某道尘封的闸门!无数关于泥土、水份、火候、塑形、开孔的玄奥意念,如同奔涌的江河,轰然灌入!那些从未接触过的知识,此刻却清晰得如同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促使我盘膝坐下,就坐在这冰冷的沙山顶端。沙粒粗糙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我闭上眼,双手在身前虚拢,如同捧着一团无形的、温热的泥料。指尖随着脑海中奔涌的意念开始无意识地微微捻动、揉捏、勾勒。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引着掌中那团翠绿色的光芒随之流转、塑形。我仿佛能“看”到泥料在指尖的微妙变化,感受到它的湿度、韧性和逐渐凝聚的“气”。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当那充盈掌心的绿光缓缓收敛、散去,一件温润、古朴、线条流畅的紫砂壶,已然静静卧在我的掌心。壶身隐隐流转着一层温润内敛的光泽,仿佛沉淀了岁月的呼吸。

就在紫砂壶成型落定的刹那,脚下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如同地龙翻身。身下原本松软冰冷的沙粒,竟在眼前不可思议地凝结、硬化、改变着色泽!沙粒的黄色迅速褪去,代之以深沉厚重的青黑。细小的碎石凭空显现,棱角分明。几株坚韧的野草甚至顶破了刚刚凝固的地表,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冰冷的触感被泥土的坚实和微温所取代。

整座沙丘,在我盘坐其上、紫砂壶成型的那一刻,竟已化作一座真正的小山!岩石裸露,土壤覆盖,野草蔓生。我和小棠,连同那两个图腾人,此刻就站在这座突兀拔地而起的小山山顶。山下,是来时那片辽阔的公园草地,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晚风掠过新生的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小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指尖冰凉。

那两位图腾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复杂的纹路似乎也柔和了一些。他们没再说话,只是对着我,微微躬身颔首,如同完成了一场古老的交接仪式。随即,他们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无声无息地退入山顶后方那片在夜风中摇曳的、新生的茂密灌木丛中,消失了踪影。

山顶重归寂静,只剩下风吹草木的低吟。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宁静,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注入我的四肢百骸。我重新盘膝坐下,将那只还带着指尖余温的紫砂壶轻轻放在身旁一块微凉的青石上。闭上眼睛,山风拂过面颊,带着泥土和新生植物的气息。体内那股因造壶而奔涌的力量并未平息,反而更加温顺、圆融地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缓缓流转,涤荡着每一寸血肉与心神。小棠在我身边坐下,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目光投向山下遥远的灯火。

山顶的草木在夜色中悄然滋长,仿佛呼应着我体内的韵律。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从山下那条极其陡峭崎岖的小径上传来,打破了山顶的宁静。

两个年轻女孩的身影艰难地出现在小路尽头,终于爬上了山顶平台。她们显然累坏了,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其中一个女孩抬起头,目光越过稀疏的草木,径直落在我身上。她的头发在远处城市微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斑驳——头顶和发尾是沉郁的黑色,中间长长一截却是刺眼、干枯的暗红色,像一道醒目的伤疤。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她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几步跑到我面前,声音因为激动和疲惫而微微发颤,“大师!求您帮帮我!您看我这头发……染坏了,分层得不成样子!求您帮我染染,只要能正常一点,变成一种颜色就好!”她语速飞快,带着近乎哀求的急切。

我刚要开口回应,另一个身影也轻盈地踏上了山顶。这是一个女人,月光似乎格外偏爱她,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轮廓。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步履从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素雅的紫砂小壶。她走到近前,目光先是落在我身旁青石上那只刚刚诞生的壶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才看向我,声音清泠如泉:“打扰了。我的壶,壶嘴断了。听闻您妙手,不知可否劳烦您修补一二?”她将手中的壶轻轻托起,壶嘴处果然齐根断裂,断口平滑。

我看了看那个头发斑驳、满脸焦虑的女孩,又看了看眼前捧着断壶、气质沉静的白裙女子。手心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捏塑紫砂壶时的微温与绿光的余韵。一种奇异的笃定感在心底升起。

“好,”我平静地对那白裙女子点点头,指了指旁边一块平坦的石头,“请稍坐。我先帮她处理头发。”我转向那个头发分层的女孩,“别急,很快就好。”

那女孩刚要点头,白裙女子却微微一笑,将断壶轻轻放在我身边的青石上,与我做的那只并排:“无妨,先处理这位姑娘的头发要紧。壶,可以等。”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不不不!”头发分层的女孩却慌忙摆手,脸上满是惶恐,“大师您先帮她!她的壶要紧!我…我晚点没关系的!”她显然对这位气质不凡的白裙女子充满了敬畏。

我看看她,又看看白裙女子沉静如水的目光,还有青石上那两只静静相对的紫砂壶——一只温润完好,一只带着残缺的断口。山顶的风拂过草木,也拂过她们同样带着期盼的脸庞。

“都一样。”我忽然轻轻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仿佛融入了这山顶的风声里。我伸出手指,指尖悄然凝聚起一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晕,如同初春竹叶脉络里流动的生命气息,轻柔地拂过女孩那截刺眼的红发。

指尖微光所及之处,那干枯刺目的红色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褪去,被一种温润、富有光泽的深栗色取代,与原本的黑色发丝完美地过渡、融合,再无分界。女孩的发丝在微光下流淌着健康的光泽,仿佛从未经历过染烫的损伤。

女孩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变得顺滑如缎的头发,眼中瞬间蓄满了惊喜的泪水:“谢……谢谢大师!”

我没有停下。指尖那点微弱的绿光尚未完全散去,自然地转向青石上那只断嘴的茶壶。目光凝视着那平滑的断口,意念微动。断裂处的紫砂颗粒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牵引,细微地蠕动起来,彼此寻找、嵌合。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生长,最终,一个完整的、与原壶浑然一体的壶嘴重新延伸出来,线条流畅,毫无瑕疵。微光隐没。

白裙女子捧起复原的茶壶,指腹轻轻摩挲过完好如初的壶嘴,唇边漾开一丝了然又欣悦的笑意,如同月色下静静绽放的白莲。她对我深深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捧着壶转身,步履轻缓地消失在下山小径的幽暗里。

山顶重归寂静。那个头发恢复如初的女孩也千恩万谢地下山去了。小棠一直安静地看着,此刻才长长舒了口气,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月光勾勒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

夜风拂过山顶新生的草木,发出连绵的沙沙声,如同大地深沉的呼吸。我重新盘膝坐回原地,闭上双眼。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修复头发时那发丝柔韧的触感,以及紫砂壶断口处细微颗粒重新凝聚的奇妙律动。

掌心,那团温暖而柔韧的绿色光芒再次悄然浮现,比之前更加凝实、温顺,如同山涧汇聚的溪流,无声地在体内循环往复。它流过方才被电梯坠落惊散的魂魄,流过沙山攀爬时灌满沙砾的疲惫,流过指尖捏塑紫砂壶时与泥土心神相连的悸动,最终,又缓缓流淌过方才修复断壶与枯发时那细微的“弥合”之感。

原来如此。

那塔楼间穷追不舍的枯瘦身影,电梯里失控坠落的死寂幽闭,沙山上图腾人眼中洞悉的微光,还有此刻掌心温顺流淌的生命之息……一切断裂的、迷失的、干枯的、惊惶的,无论有形之器,还是无形之魄,终究都在某种更悠长的呼吸里,被这掌心的微光悄然弥合,归于本真。

山下,城市遥远的灯火如同星尘散落。我摊开手掌,那团柔韧温润的绿光在我掌心静静流转,照亮了掌纹,也映亮了这方寸之间、新生的草木与山石。

2025年4月23日 紫砂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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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025年4月23日 紫砂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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