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南青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一天实在是太疯狂了。
一天之内,她同时见到自己认识的三个人在机场发疯——
喻珩大声为爱表白;
付悠行李一丢就要越过安检;
方知泽洪荒之力爆发将付悠拖上了飞机。
她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付医生看着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居然也可以冲动到这个地步。
直到坐到飞机上,付悠都还未完全平复心情。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过这样可以称得上是茫然无措六神无主的神情。
“师父,”付悠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背包背带,低着头说,“我对不起他。”
就在拖着付悠登机的混乱半小时里,方知泽已经以惊人的理解能力,了解到了全部经过。
所以即使是现在面对付悠犹如哑谜的一句话,也能轻松理解。
“既然已经上了飞机,就别想了。”
付悠睨了她一眼。
“别看我,你明明知道就算我不拉你,这趟飞机你还是得上。”
方知泽合上手中的医书,抬头看向付悠。他正偏着头靠在窗沿,白云托着阳光照进窗口,光线温柔地在脸颊打下阴影。
道理他都懂。
可偏偏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就总会忍不住想象另一条路的美好。
飞机呼啸着自天葵市国际机场起飞,穿越过密布的云层,向着阳光的方向前行。
去M国的航班大约要飞十五个小时,中间还需要转机。
一路上,付悠都没再说过话,只是静静靠在窗边,看着舷窗外飞机起起落落,阴云聚起又散开。
我们的人生就像交错重叠的航线,也许相遇过,也许同行过,但高度层终究会变化,路途中无数天气的干扰,都会让我们最终分别。
喻珩,也许我们再难相见。
*
一年后。
M国的气候实在让付悠难以忍受。为了临时申请常驻M国,他费尽心思写了一堆资料,以为审批下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受这份折磨了。
结果因为适应不了气候环境,付悠又写了三四份更厚的材料,要求换一个自治州。
好不容易找到了勉强能生活的气候环境,付悠又被这人烟稀少的模样吓了一跳。
奈何还没开始写新资料,付悠就被方知泽拦住了。
“你数数你这都换了几个地方了?”方知泽的声音隔着越洋电话也依旧清晰可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娇贵呢大少爷?”
话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合适,这个词可太敏感了,但电话也来不及撤回了。
果然,付悠脸上的笑容一僵,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回忆又冲破阴霾,清晰浮现在心头。
“他……怎么样?”
——说来也倒霉,付悠本来计划留着喻珩的联系方式,在他身体出问题时还能线上指点一二。
虽然冒了些被喻汝生他们追踪的风险,但好歹也算是尽到了一点作为曾经的主治医生的责任。
结果,飞机落地M国的当天,付悠一行人还没出机场,就发现付悠的手机不翼而飞。
会方派来接机的人见怪不怪,只是口头安抚两句,路上带着付悠去买了部新的手机而已。
付悠一拿到新手机,就急着要加回喻珩。结果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微信号了。
方知泽推测大概是喻汝生和秦繁将联系方式都换了,只能安慰付悠,好歹是他们亲生孩子,不会放着喻珩的病不管的。
可付悠担心的哪里只是这个。
方知泽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自己也心疼,好说歹说找温院长想要偷偷加回喻珩的联系方式,时不时私下联系几句问问情况也好啊。
温院长也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坚持不懈每天早上六点敲院长办公室大门的方主任;
一边是态度坚决家大业大的喻家。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
方知泽不能直接联系喻珩,
喻家默许喻珩自己私下传些讯息出去。
就这样中转几人,达成了一种犹如地下党传讯的诡异和谐。
“他都挺好的。”方知泽叹了口气,“不让你加他,这是为你好,万一被他们找到了,你说你一个人在M国孤立无援的,你怎么办?”
道理谁都懂。
可如果感情可以随便控制,那又哪来那么多的飞蛾扑火?
电话那边,沉默的时间越长,方知泽的担忧就多几分。
就当方知泽忍不住要开口再劝两句的时候,电流伴随的沙沙声传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付悠的声音含上了几分苦涩意味。
“好,我知道了。谢谢师父。”
付悠放下手机。
他刚调到这家医院没几个月,对于M国的医疗制度都不太熟悉,只能自己默默摸索。
好在同事还算热情,不至于让付悠太尴尬。
“嘿!早上好啊付医生。”这是科室里最热心的同事,奥菲斯,“楼下的咖啡,加奶加糖,要来一杯吗?”
付悠抬头,对他微微一笑:“我喜欢冷萃。”
奥菲斯耸耸肩,表情颇为可惜。
“即使你已经来到这里好几个月,我依旧无法相信,会有这样一个美丽聪慧的东方美人从天而降——”
又开始了,付悠有些头疼。
这位同事什么都好,除了想追自己。
付悠也不知道最近这是怎么了。
不止是同事,他甚至经常遇到患者手捧鲜花前来告白。
就连你是星星你是月亮你是宇宙的唯一这种经典八点档台词,付悠现在都能面不改色地听完,然后礼貌拒绝了。
仿佛前二十几年的桃花全都集中在这一年内爆发了。
但大多数人被付悠拒绝一次也就遗憾地放弃了。
唯有奥菲斯坚持不懈。
付悠只能假装没听见,点头敷衍着。
奥菲斯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付悠的敷衍,继续兴致勃勃分享着:
“你想来看看我的新作吗付?我觉得这是一篇神握着我的手写下的文章!Science都应该以能够收到我的这篇文章而感到荣幸!”
“那可真是太厉害了。”付悠打开电脑,手上敲敲打打的动作仍未停止,“什么课题?”
奥菲斯那边突然没了声音,等付悠好奇回头时,正好看到奥菲斯作心痛状,捂着心口扶着桌角就要哭出来了。
“我太伤心了,付。这篇文章我在这三个月里至少和你提了三十遍!你终于愿意关心一下它了吗?”
三条整齐的黑线从付悠额角落下。
“可惜我根本没办法拒绝美人。”奥菲斯施施然放下手中的咖啡,“看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好了。”
谢谢,并没有很想知道。
“是有关精神力受损后的治愈方案的。”
听到这些字眼,付悠下意识站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先脱口而出——
“能给我看看吗?”
“喔!”
一声怪叫在办公室里回荡。
“亲爱的你知道吗?要求看别人未发表的论文实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奥菲斯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摇,“可惜,你不是别人。所以——”
“当然可以啦!”
明明已经断开联系一年之久,依旧会忍不住想要关心他的现状,留意精神力损伤有关的论文……
付悠,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选这个小众话题呢?因为我看了一年前那场研讨会上你的发言。我相信你一定是因为特别喜欢这个方向,所以才会了解研究特别多的,对吧?我也想了解你喜欢的方向——”
奥菲斯突然停下,歪头看向付悠。
“嘿!付,你怎么了?”
付悠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我还有事,我还有手术,我先走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付悠夺门而出。
“那论文你还看吗——要不我发你邮件?”奥菲斯从身后的诊室里探出头,大声问道。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衣摆飞扬的背影。
*
最终奥菲斯还是把他的论文发在了付悠的邮箱里。
顺带附上了一次周末的咖啡馆约会邀约。
M国的深夜,付悠蜷在小出租房的躺椅上。黑夜的侵染被暖黄色灯光阻挡,给付悠笼罩下一片温暖的小世界。
他就这样蜷缩在其中,仿佛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
犹豫再三,杯中的咖啡都见了底,付悠才按下鼠标,打开了那封邮件中的文件。
我只是好奇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别人会对精神力受损这个症状给出什么治愈方案而已。
我不是在思念谁,更不是在期待什么……
付悠长呼一口气,看向屏幕。
【Research on Treatment Plans for Mental Injury】(关于精神力损伤后的治疗方案研究)
【Author: Orpheus Smollett】(作者:奥菲斯·斯摩莱特)
也许奥菲斯真的有在这方面发展研究的潜质吧。
付悠越看越入神,不知什么时候还翻出了那个专门为一个人准备的笔记本,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开始分析论文。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笔记上停滞了将近一年的日期再次刷新。上面是满满的论文摘抄和思考。
付悠:……
他突然觉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疲惫。付悠站起身,放下笔记本,窗外的星星依旧在闪烁。
地球的那一端是看不到这里的星星和月亮的。
我们甚至不能看到同一时刻的夜空,又怎么可能肩并肩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呢?
月光撒下的银色缀在付悠眼角,没人分得清那是月光还是泪光。
痴心妄想也该有个限度。
付悠自嘲摇摇头。
早就该放下了。
虽然今天才想通,但也不算太晚。
转身从阳台回到房间,付悠盯着桌面的笔记本看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本想直接付之一炬,又想放到楼下的垃圾桶,可这两个想法刚一冒出,心口就抑制不住地刺痛。
最后却也只是锁进了房间的保险柜里,将钥匙随手扔了。
记忆是最珍贵的宝藏,我不会丢掉它,但我会封存它。
依旧不知道说什么。
心好累,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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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最珍贵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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