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隔壁班的另一个很高的男孩子来找夏池鱼,跟进教室的女生说,“把这个给你们班的夏池鱼。”
进教室的女生接过了这张被揉出了很多折痕的小纸片,把它给了夏池鱼。
班级里眼尖的同学又开始了起哄,争相问着这位同学是谁。到最后,大家都知道他是隔壁班的李林季了,但是这场起哄的始作俑者是谁,姓甚名谁,夏池鱼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那张可怜的小纸片又被夏池鱼揉成一团扔进了桌洞里。
等到饭后午休,夏池鱼才偷偷地在桌下打开了那封信,信上写着——
夏池鱼:
你不接受我的表白没关系,毕竟我们才刚刚认识。但是,我们可以当朋友吗?我聊天软件的账号是……我很想和你成为朋友。我的作文很差劲,你可以帮帮我吗?
姜临羡
这一天,苏故渊的脸色始终不好看。回到家,小猫知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他愤愤地把作业摊开,在草稿纸上瞎图乱画。时针渐渐转悠到了数字12处,他还没有完成作业,呆呆地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穹······
夏池鱼回家后登录了前几天朱芷帮她申请的聊天软件账号,添加了姜临羡,并且回复了他一句“好”,来应答姜临羡提出的“当朋友”的请求。
姜临羡通过了好友验证,看着那句“好”,自己都忘了为啥夏池鱼给他发了一句“好”,但是他很快地回复她了一个笑脸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男生也添加了夏池鱼为好友,好友验证上的信息是:“我是隔壁班的李林季,今天给你送纸条的那位”。夏池鱼也添加了这位同学,她天真地想着自己又多了一位朋友,姐姐和她说过的——要多多结识朋友,以至于她对未来的未知毫无所觉,并且对突然收到的好友验证毫无疑心。也许只能在她经历了一些挫折之后,她才会对一些事情的发生产生一些犹豫和疑心吧,那时她才会变得敏感起来。此时的她尚未经历这一切,把世上的一切都想象成美好它本身。
加上好友之后,李林季经常在放学后和夏池鱼在聊天软件上聊天。夏池鱼便像对待正常同学一般热情地回应他。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朱芷知道了,朱芷听到夏池鱼说,“李林季很热心”等等,微微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她想的是,夏池鱼似乎没有看到苏故渊行动上的表示却沉浸在别的男生的花言巧语里头了。夏池鱼认为苏故渊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同学之间的关爱,是诗中“同窗厚谊”题材的一种,对于李林季和姜临羡也归于同窗情谊。她对所有人都很热心,过了头而不自知,等到一个月后,她才能慢慢地明白过来,自己的对所有人的这种无差别的好,是过了头的,并且还伤害了苏故渊。
同李林季加上好友的不久,他便在聊天软件上向夏池鱼表白了。夏池鱼以自己太小,不懂爱情的借口回绝了他,并且开始不知道如何在虚拟世界面对这位在现实生活中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同学。
李林季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被拒绝的尴尬。夏池鱼又能继续和他对话了,并且感受到来自虚拟世界的温暖。比如,李林季提醒她“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啦,夸奖她成绩好老师又在班上表扬啦……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李林季和姜临羡肩并肩同行,李林季再一次和夏池鱼擦肩而过时,姜临羡告诉他,那就是夏池鱼。李林季回家后就给夏池鱼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在学校看见她了,她长得真丑,就删了她的好友。李林季的动作一气呵成,和之前的殷勤截然相反。
夏池鱼很伤心,那么多天的聊天让她以为他们是很好的同学。没想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外貌就删掉了好友。夏池鱼后来告诉了朱芷,朱芷安慰了她几句,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在夏池鱼被删除好友的那一天,适逢“消失”了很久的姜临羡给她发信息,问她近来可好。
夏池鱼满腹委屈无处诉,便告诉了姜临羡李林季的事。她没有想到李林季会在临时聊天框里给她发来自己和姜临羡的聊天截图,并且发来了一句很粗的话,“姜临羡******,加了我小号来骂我,我就是觉得你不好看,不想和你发展关系怎么了?”。李林季之前苦心孤诣塑造的暖心男闺蜜的人设,瞬间在夏池鱼心中崩塌,崩塌得很彻底。
夏池鱼没有回应,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认为的同学之间的温暖,在李林季眼里只是一种发展关系的手段。
夏池鱼给姜临羡发去感谢的话语。但是经过这件事,夏池鱼对姜临羡有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以至于她自己又很蠢地把这份过了头的感谢错认为了喜欢。
在学校里,她开始在经过隔壁班的时候偷看姜临羡,直到被姜临羡察觉……
夏池鱼的这份小心翼翼的偷看还是被姜临羡察觉了。姜临羡一开始会带有疑惑地看向躲在墙壁后偷看他的夏池鱼,那时,夏池鱼会满脸通红地转头,到后来姜临羡慢慢明白了夏池鱼喜欢上了自己这件事。
夏池鱼课间灌水的频率高了起来,只想要制造一次次偶遇。夏池鱼还会在午饭前的一节课偷偷关注隔壁班是否拖课,如果拖课了,她就故意磨磨蹭蹭;如果他们班没有拖课,比一班早走,那她就在老师说下课的时候火速冲出教室,快走去看那个想要看见的背影。夏池鱼做了很多蠢事,只为了创造一个不期而遇的机会。她开心着也失望着,因为姜临羡的身边时不时地有各种各样的女生出现。
苏故渊并非没有察觉的,他不知道夏池鱼和姜临羡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发觉的那一刻,默默选择了独自承受,收敛了对夏池鱼所有的好——
那是在某一次午休,苏故渊看到夏池鱼在写日记。夏池鱼写的日记,不仅仅是所遇所感,还有很多小诗和绘画。夏池鱼将苏故渊当做了很好的朋友,知心话可与君同语的那种,所以当她一抬头看到苏故渊好奇的眼神时,毫不犹豫地把日记本递给他,很小声地说,“我给你看,你别告诉别人哦~”。接着,她想了想又道,“你们的理科都很好,理工男的想法我不懂,你看了也好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主意?”看到她满脸通红,苏故渊本想逗逗她,却怕她不经逗,便转头去看这个他放在心上很久的女孩子写了什么心事。
当天的页码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姜临羡,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读完了这些话,苏故渊的心似乎被什么揪住了,很疼,他感受到绝望从心里蔓延到周遭。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半晌过去,夏池鱼见他还没读完,就心急地来用笔戳他后背了。曾经,苏故渊每次感受到后背被夏池鱼的笔帽轻轻地触碰,都好像石子投进了湖心,他的心底就会泛起一朵涟漪。如今,他强装没事地转过头去归还了夏池鱼的本子,又轻声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喜欢他有一段时间了诶,但是一直是暗恋……”夏池鱼说道,这时,同桌朱芷在桌下轻轻地拍了夏池鱼一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夏池鱼一片茫然。
苏故渊语气突然变得冷下来,告诉她:“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吧,我自己也可以追到他。”夏池鱼大大咧咧地说。
苏故渊转过头去。朱芷认真地看着夏池鱼说,“你觉得你是真的喜欢姜临羡吗?”
夏池鱼害羞地说出了姜临羡帮她说话的事情。
朱芷问,“所以你很感激他?感激到要‘以身相许’?”
夏池鱼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只是摇了摇头,轻声地说,“我也不知道呀。”声音很轻很轻,声音掉在大地上,大地接住她的声音,声音就此融进了大地里。
苏故渊此后就对夏池鱼很冷淡了。夏池鱼察觉到了些许,但是却不知所以。
苏故渊每日夜归后,就连那只小顽猫也鲜少见了。他感受到莫大的孤单,便在夜色里悄悄骂了一句,“都是没良心的。”很长的一段时间,苏故渊都冷言冷语地旁观着夏池鱼自以为是的“走进姜临羡心里”的过程。
女生的喜欢总是细腻,藏在一次次的害羞、脸红里头。听说姜临羡英语成绩不好,夏池鱼就为姜临羡买了英语教辅资料,早早地来到学校,走进他们班,将教辅资料放进姜临羡的课桌洞里,又悄悄溜回自己班。夏池鱼不知道的是,那一本教辅书,姜临羡只翻了一次,他发现送书人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线索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了。只有夏池鱼自己,一想到偷偷送礼物这件事就在班上脸红了不知道多少次。
送书的那天早晨,早读之后,夏池鱼“灌完水”回来,刚好看见身为数学课代表的姜临羡抱着数学作业去老师办公室。那时,阳光洒下来,衬得姜临羡的鼻梁很高,在他另一边脸上打上了阴影。夏池鱼走得很慢,只看了一眼,就低头害羞,不敢再直视姜临羡。姜临羡发现夏池鱼今天在头上夹了一个带有白色小花的发夹,那个发夹很好看,于是便和她说,“你今天很好看!”
夏池鱼的脸更红了,但是她呆住了,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直到姜临羡同她擦肩而过时,她才扭头偷看姜临羡的背影。姜临羡的腿很修长,背很直,黑短发干净利索。正在夏池鱼偷看他的时候,姜临羡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回头了,看见夏池鱼呆在原地看自己的背影,便冲她笑笑,就走上了去老师办公室的楼梯。
当夏池鱼反应过来自己的偷看被发现时,她拿着水杯冲回了教室,还很激动地和朱芷说,“怎么办,他看见我在看他了!”声音莫名得大。
朱芷说,“看见就看见了呗,我听说他是个渣男,很多女孩子都被他欺骗过感情,你可别犯傻!”
“我相信,遇到真爱了,他就不会是这样了!”夏池鱼坚定地说,同时,心里抱有侥幸,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他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真爱。
苏故渊原来只是在前桌和苏源玩真心话大冒险,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却偷偷在意着两个女生的对话,夏池鱼说出这样的话来,再次击中了他的心。
不一会儿,姜临羡送完作业回来了,经过了一班的窗前。这一次,夏池鱼可不敢看他了,但是用余光看见,姜临羡正在看向自己的位置,她连余光也收回了。
回家后,她用聊天软件和姜临羡发消息说,
“姜临羡,我喜欢你”
姜临羡一直没有回她。
“姜临羡,消息发送超过了三分钟,撤不回了。”
这一次,姜临羡回她了一句,“好,我答应了。”
于是,夏池鱼和姜临羡开始了一段网恋式的恋爱。
夏池鱼和姜临羡换了情侣头像,夏池鱼却很少找姜临羡聊天——她不大懂感情,也不会恋爱。在姜临羡眼中,夏池鱼对他的爱不是他想要的,两人偶然在学校里遇见,夏池鱼都表现得很紧张的样子,并且躲闪着他的目光。就连晚上他溜去网吧打游戏时遇到的街边那只总是蹭他裤管的小猫都比夏池鱼来的热情。
夏池鱼的“高冷”性子终究是磨灭了姜临羡的耐心。这段恋情,仅仅只持续了一个星期,就被姜临羡以夏池鱼成绩好,自己配不上她为借口给终止了。
夏池鱼在学校里开始总是带着眼泪了——她的初恋和她分手了,这件事情让她觉得很难过。但是即便分手了,姜临羡也给夏池鱼发信息。他给她发信息说,他感觉池鱼的前桌看他的眼神好凶。夏池鱼沉浸在悲伤中,不再回他信息,假装很冷漠,企图封闭自己的内心,同时夏池鱼也意识到,丢了恋人,自己还有“好哥们”。夏池鱼在校经常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而姜临羡在分手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了新的女朋友。苏故渊知道了这件事,就堵在姜临羡和新任女友回家的路上,揪住姜临羡的衣领,将他揍了一顿。
“你是不是喜欢她?”姜临羡回他一拳,正中苏故渊的心。
苏故渊没有理他,出手利落,抓住姜临羡正打算再次出拳的手就往姜临羡的身后转,姜临羡背过身去了。苏故渊很快地将他压制在身下,一拳接一拳,直到打得没力气,吼了他一句,“是又怎么样!”,便离开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流着血的五颜六色的姜临羡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好一会才离开。
至于姜临羡的女朋友,她早已不知所踪。
苏故渊挂彩回家了,身上的衣服凌乱,带有血迹,墙上的时针也已经指向了八点,家中的苏奶奶则是一脸担心。苏奶奶说他,“怎么和人打架了,你的病需要静养,这段日子,你中药也总是剩着带回家,再不爱惜身体,你就回城里去!”
苏故渊闷闷地“嗯”了一声,随便对付了两口晚饭,就捞起一旁没精打采的知化回了房间。
知化连眼皮都没抬,许是前段时日总是溜出去贪玩,此时竟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苏奶奶端着一个面盆,敲门进了苏故渊的房间。面盆里放着冰块,还有苏故渊的毛巾。她进来时,苏故渊正抱着知化躺在床上,一言不发。苏奶奶见状,不再“问责”苏故渊了,她心想:这孩子说不定遇上了什么难处。他已经快成年了,有些事情或许他自己能解决。不然,早就开口了吧。苏奶奶用毛巾包裹住冰块,敷在苏故渊下巴上的淤青处,边敷边告诉苏故渊:敷半小时再自行取下,厨房为他留了饭,有事记得和大人们说。做完这一切,看着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苏故渊,她摇了摇头,推门出去了。
苏故渊躺着躺着,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之前在梦中见过的啄掉了藤上小白花的飞鸟,飞离藤后,在深渊上停留了一会儿,鸟的眼睛里映着滔滔不绝流向东方的大江,鸟它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它脚下的大地似乎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将它吓得逃离了这一片的悬崖,不知去何处找它的果子吃去了。藤,似乎散发出了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在安慰大地,更像是在用草本香贴近脚下的大地,顺着它的根系,深入了大地······
Ps:我们在通往真爱、真知等等美好事物的道路上,总会失去些曾经以为很宝贵的东西,但是回头看看,那些磨刀石就这样被扔在了昨日经过的小路边,它们再也不会被人捧在手心里把玩了。[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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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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