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身子瞬间的抖动令唐恩沅看向她,轻声问:“怎么了?”
盛梧呼吸急促,看着他,没有说话,唐恩沅注意到她额角的汗珠,他攥着衣袖轻轻按压盛梧的额头,“做噩梦了?”
火焰依然在燃烧,木头发出裂开的啪啦声,火光摇曳,光影映照在两人的脸庞,身子暖烘烘的。
盛梧抱住唐恩沅,感受到他温暖的脖颈,血管内充满生机的脉动,衣服表面微凉,她慌乱的心渐渐冷静。
“别怕。”
唐恩沅拍了拍盛梧的背,轻声说。
后背一拍接着一拍的安抚令盛梧的呼吸渐渐平复,她轻轻靠在唐恩沅的颈窝,“我梦见你……梦见你被石头砸中掉到山下去了。”
唐恩沅的手顿住,“不怕不怕……我会小心些的,你放心。”
“你明天一定要小心点。”盛梧看着唐恩沅的眼睛,认真嘱咐。
“好。”
纵使唐恩沅已经答应好,但她仍旧有些不安,未多加思索直接说:“……我可以跟着你吗?”
唐恩沅轻拍肩膀的动作一顿,声音放缓:“跟着我做什么?”
盛梧:“我要看着你,万一……”
说话的嘴唇忽然被轻轻捂住,唐恩沅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你已经成功改变过我的命运,这次也一定也会改变的。”
“相信我,好吗?”
篝火堆的木柴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声,清晰的字句落入盛梧的耳朵。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是对未来自己能够平安无事的自信,这般从容的神态令盛梧真的冷静下来,是啊,她曾经改变过他的命运,不止一次。
这次,也一定能。
医疗帐篷内,穿着白大褂身形清瘦的男人手法熟练的给手臂有伤的小男孩包扎,男孩眼睛红红的,泛着水光,看样子已经哭过一阵了。
魏勉包扎间看他一眼,比平时多些温柔:“小鹏好厉害啊,一直好好坐着没有躲……”
听到医生叔叔夸自己,扭头不看的小鹏两颗葡萄似的眼睛转过来,看向魏勉,魏勉手上动作没停,看了他一眼,笑:“很快就好了,小鹏想不想吃糖呢?”
小鹏紧张的微皱的小脸松懈,默默点了点头:……
半晌,魏勉包扎完,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女人,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些伤痕。女人是小鹏妈妈,今天白天在破碎大楼一卫生间角落被救援人员发现并救出来,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抢救总算保下命来。
被发现时她正牢牢护着怀里的孩子,也就是小鹏。明明已经昏迷,双手却依然抱着孩子,身体蜷缩着,不愿让孩子受到一点伤害。
魏勉把兜里的糖果掏出来,放在坐在床沿边的小鹏手上,说:“妈妈会没事的,小鹏。”
“你一天吃一颗糖,等糖果吃完的那一天,妈妈就会醒过来。”
听到这句话,小鹏抬头看了眼魏勉,眼泪滴答,落在漂亮的糖纸上。
收拾好急救箱,魏勉从帐篷出来后转身走向医院扎营地,随意揣进兜里的手忽然顿住,掏出一颗糖果,柠檬味的。
想起白天参与救治时同样跑来跑去报道现场明明气喘吁吁却又尽力压制下来以一个优秀记者的素养完成报道的盛梧。
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歇了没……
调转方向,走向印象中出现云西市电视台标志的帐篷。
山风带着夜色的寒冷,篝火轻快跳跃着火星子,倒添了一丝温暖。
白大褂下摆被风吹的扬起,魏勉收回手里的那颗柠檬味硬糖,看着远处盛梧眼里夜色也掩盖不了的担忧,垂眸自嘲一笑,转身离去。
剥开糖纸,柠檬味糖果和味蕾碰撞的瞬间,酸的魏勉表情浮现一丝怪异。
他深吸一口气,抱怨:“这糖怎么这么酸……”
-
救灾争分夺秒进行着,周围还算安好的乡镇村落陆陆续续有村民自发提着热水壶担着一两担青枣和柑橘走过一段段山路为前来救援的人们雪中送炭。
“这几天看他们一直帮我们救我们,从早到晚连一口热水都喝不上,看着实在心疼……都是些年轻人呐……”村民杨大娘身后的一排排水壶滋滋忙着热气。大爷大娘们正提着水壶挨个热心的倒热水。
盛梧举着麦递到杨大娘面前,认真的听她说话。
摄像蒋易认真看着屏幕画面内的两人,视线被画面中十几筐绿绿的青枣和红彤彤的柑橘,背后一大娘拿着一大把柑橘硬塞进消防员背包里,隐隐听到大娘说的话:“这些都是自家种的,甜的很呢!”
大娘放了就跑好似生怕他又放回去。
“据悉,该村目前仍有部分房屋存在坍塌风险,但村民们同样惦记着救援人员,这些热水和青枣或许微不足道,但承载着村民最真挚的谢意……天灾无情,但人心一定暖。”盛梧举着麦,面对摄像,眼含泪光,完成报道。
报道完这件事后,盛梧兜里也被杨大娘塞了好些青枣和柑橘。她走到唐恩沅身边,也塞了他一些,笑着说:“杨大娘说可甜了,你也尝尝。”
唐恩沅接过,从兜里也掏出两个圆滚滚橙红柑橘,笑:“我也有呢,加上你给的,就是double。”
听着他讨巧的话,盛梧唇角的笑扩大。忽然,一位看着有些眼熟的队员跑来:
“唐队,附近山顶上发现一座悬崖山村,上面冒着烟,估计是地震导致山路毁坏,人员被困。”
听到这个消息,唐恩沅下意识看向盛梧,盛梧看着唐恩沅,一下子联想到前天的梦,心里一沉。
唐恩沅立刻回复队员:“通知所有队员,检查好装备立刻同我前往悬崖村。”
“收到,唐队。”说完那位队友走到一旁拿对讲机联系队员,时间紧迫,不容浪费。
听到消息的一瞬间盛梧笑容顿时消散,她看着唐恩沅说完后看向她的视线,盛梧勉强勾起唇角,略显僵硬,眼中渐渐染上担忧,她说:“注意安全。”
唐恩沅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一定会的。盛梧,你相信我,我会没事的,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盛梧:“你一定要说到做到。”
-
唐恩沅检查好装备,刚才走开的盛梧又再次回来,拿着一个不知在哪儿拿的安全头盔。
“多带一个吧,可能用得上。” 盛梧把头盔递给他,她不会阻止他的选择,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更改梦境中既定的结局。
唐恩沅抬头看着她温柔而又充满力量的眼神,内心一片安定,心脏的一角好似被触碰,软软的暖暖的。
“不过,唐队长,作为云西市电视台记者盛梧,我可以一同前往报道吗?”
唐恩沅看着仍不死心的盛梧,心一梗,看着她饱含期待的眼神,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
盛梧跟着救援队一同前往悬崖村,她背了一个相机,跟着走过一条还算稳定的沙石坡,石坡地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少数细小的落石滚落入水流中……
望着落石消失的方向,盛梧抬头看向斜坡顶上,眼里带着担忧,事情还没完全解决之前,还不能放松警惕。
不单是梦,救援过程中任何意外情况的发生都是有可能的,而今天她要做的就是尽量降低那个可能。
一行人到达悬崖村村民自己建的木板路下,昔日还算完好也看着略显危险的木板早已发霉溃烂,四零八落断裂开,有些早已不知消失在那儿。
盛梧拍下通往悬崖村唯一一条路的照片后,抬眼看向正抱着被困人员往下索降的人。她抓紧拍下几张照片后收起相机走过去帮忙搀扶腿脚不便的老年人。
悬崖村内多是老年人和年幼的孩子,年轻人多在外务工。
刚开始一切和梦中一样,他们带着被困人员从沙石坡较为稳固的几点泥土石块踩出一条路来,一个个被困人员被安全带到对面。
唐恩沅作为队长,确保每一位成员都安全走到另一面后,他抱着小孩每一步都踩得稳当而又缓慢,小孩子此刻竟一点都没有哭闹,意外的很乖。
盛梧给唐恩沅的那个安全头盔正稳稳的戴在小孩头上,她站在对面,看着唐恩沅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到达这一端。
孰料,上方传来砂石松动的声音,咕噜咕噜,声音算不上巨大,但在安静的只有鸟叫的山间,显得那么的突兀。
一块半臂大小的落石带着一块块石块往下滚落。
嘭——
一块突出的泥块让那块半臂宽的石块腾的跃起,朝着下方两人的方向而去。
“小心——石头——”
“唐队——”
盛梧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石头,电光石火间,唐恩沅下意识把孩子抱进怀里,身体蜷缩着,转了个方向,用身体撑起一小片避难所。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盛梧还未反应过来,云虎突击队的队友们已经把唐恩沅安全带回这一端,他怀里的小孩子安然无恙,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色制服后被石头砸的一片灰扑扑的圆形,看不出伤势,但刚才那个距离砸下来,一定不好受。
唐恩沅看了眼盛梧,他额头冒着虚汗,明明疼的倒吸一口气,却扯出一抹笑,说:“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
盛梧提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下见唐恩沅眼睛一闭顿时又提到心尖上。
-
“医生,他从昨晚到现在都还一直没醒,应该没事吧?”
“放心好了,他背上的伤已经经过处理,幸好没伤着脑袋……”对话声传入耳中,唐恩沅睁开眼,棚内被外面的日头照的一片亮堂,适应光线后转过头去看向正在说话的人。
“……至于睡这么久估计是累的,等他睡足了自然就会醒来。”
“好,麻烦你了。”盛梧笑着对她点头致谢。
“没事。”
女医生摆摆手,顺手把病例单上别着的笔装进白大褂的胸前衣兜内,转身离开。
盛梧这才转身想坐回唐恩沅床边的椅子上,下意识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视线飘过他的脸忽的顿住,又挪回去,对上唐恩沅看她的视线,她眼中的惊喜渐渐溢满。
“你醒了?!”盛梧唇角扩大,顾不上坐在椅子上,附身用手背轻轻碰他的额头,又收回手,放心道:“昨晚你发烧了,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唐恩沅望着她一直叭叭叭的嘴,嘴唇不似平时那般红润,多了些干裂。
他抬手要去拿桌边的水杯,盛梧先一步拿过来递到他手上,谁知唐恩沅反而推了推。
她疑惑:“你不想喝水吗?”
“你喝,你照顾了我一晚上,估计都没怎么喝水,嘴都干了。”
闻言,盛梧下意识屈起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唇,有点意外:“我都没注意到。”说完笑了笑,坐回椅子上,碰着水喝了半杯,才放回简易桌上。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唐恩沅见她喝好后,才开始说话。
盛梧瞥了他一眼,道:“知道我担心那你就好好养伤。”
“好,我一定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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